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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明姝的復職結果沒有讓她等很久。
收到回覆的那天，明姝正在姜家老宅和溫可妍圍爐煮茶。
軟糯香甜的柿餅隔著炭火被烘的溫熱可口，姜明姝翻閱著領導的訊息，手裡的花生漏下一顆，翻滾著落進她懷裡。
“怎麼了？”溫可妍抿了一口茶，看她盯著一條訊息好久。
“沒什麼，想辭職了。”姜明姝笑道：“感覺現在的生活，不是很自我。”
她突然就很想逃出去，到外面去喘口氣。
溫可妍驚訝的睜大了眼，以為發生了什麼：“是學校的事不順利嗎？你舅舅昨天還說處理好了呢？”
姜明姝的教授評定本就沒有問題，她已任職三年，期限上，要求上都找不出任何過錯來。是穩穩當當的過了評定。
姜明姝搖搖頭，把懷裡那顆花生捏出來：“學校給我發了復職文書，我不想回去了。”
溫可妍這才放下心來。
他們這樣的家庭，本就不需要姜明姝去做這樣委曲求全的工作，現在她主動提出離職，溫可妍舉雙手支援。
“那咱們就不去了，等你辭職了。舅舅正好把椿山雲墅儘快轉讓給你。女孩子家手裡要有些資本做靠山，比什麼都來的實在。”
椿山雲墅是姜家在安慶的產業，當年是老爺子給姜綰準備的嫁妝，連同安慶那一片規模化的滑雪場。
在姜綰去世後，這片本就由姜峪代為管理的產業理所應當的傳給了姜明姝。
只不過姜明姝早早就入了體制內，所以椿山雲墅一直記在姜峪名下，每年的收益都存在姜明姝的名頭。
姜明姝還是搖頭，一時兩人之間就只有花生殼噼裡啪啦在火中燃燒的聲響。
“舅媽，我想繼續唸書。”姜明姝看著花生殼冒了黑煙，最後一絲火苗燃盡，炭盆歸於平靜。
——
程晏璟回家時天已經完全黑透。
這些天忙著工作對接，他幾乎天天都是這樣飽和的工作狀態。
一回到家，客廳的燈亮著，連著過去從樓梯到二樓，應該是劉阿姨在家。
程晏璟踩著燈光上樓，一直走到臥室前站定。
劉晴正戴著手套翻櫃子，一邊找東西一邊嘟嘟囔囔。
半晌無果，她納悶的站起身來轉而往門口走，被倚在門前的程晏璟狠狠嚇了一跳：“哎呀，程總你回來啦？”
程晏璟“嗯”了聲，問道：“你在找什麼？”
“太太下午打電話來，說護照落在家裡了，可我明明記得塞進行李箱夾層了，怎麼會沒有呢？”劉晴苦惱的眉頭都皺巴著。
程晏璟心裡一咯噔，那本護照是他偷偷留下來想去製造機會用的，那天姜明姝不在，他回來後把護照放進了書房的櫃子裡，這些天他太忙，把這件事給忘了。
“太太要護照？”程晏璟面上沒有表現出來，似乎只是隨口一問：“有跟你說要去哪裡嗎？”
“太太沒有說，只說讓我再找找。”劉晴找遍了客廳、臥室、衛生間，連雜物間都找過了，她試探性的問：“會在書房嗎程總？不然程總去找找吧？”
東西就在書房，程晏璟答應下來，人往書房去。
進了書房，程晏璟鎖上門，給覃遠打了電話。
覃遠像是剛剛睡醒，聲音都朦朧著：“喂？”
程晏璟心裡敲鼓似的不寧：“覃遠，你託或雍打聽一下，姜明姝最近有沒有出國的計劃。”
“啥？”聽到這，覃遠整個人都清醒起來，聲音高了八個度：“嫂子要出國？”
程晏璟腦子裡一根弦繃緊：“她今天來找護照。”
“找護照找唄，出去玩玩散散心不也正常？”覃遠一聽，整個人又鬆垮下來，躺進被窩裡。
“我說晏哥兒你是有點草木皆兵了啊。”覃遠懶洋洋的說道：“嫂子遇到這麼些個糟心事，又在家裡待了這麼些天，出去玩玩你也不放心？”
聽覃遠這樣講，程晏璟這才反應過來自已是有點風聲鶴唳了。
但是他心裡總惴惴不安，這些年的經歷和過往都讓他不能輕易忽略掉心裡愈發強烈的感覺。
“不要事事逼的太緊了，哥們兒，適得其反啊……”覃遠還半死不活的嘟噥著：“去哪兒玩是人家的事兒，你跟著一塊兒去不就行了嗎……”
程晏璟不想在這件事上聽他講，又重複了一遍：“幫我問問。”
“得嘞。”電話那頭的人沒了動靜，估摸著又睡了過去。
內心那陣蠢蠢欲動的不安按捺不住，總止不住的往頭頂躥，程晏璟頭痛和心臟共鳴。
一刻也等不下去，程晏璟衣服也來不及換，轉身下了樓。
——姜家老宅
“你是看準了今天家裡沒人？”姜老爺子坐在棋桌前，那方花梨木的低矮棋桌上已成殘局。
今天安安放假，姜峪答應了她要請她去吃日料，所以一家四口晚上都不在。
程晏璟不知道，他也沒想過貿然前來，萬一碰到姜明姝會怎麼辦。
“過來，陪我下一局。”老爺子不理他進門時問的那話，只衝他招手。
程晏璟按捺下心中不安，盤腿在桌前坐下。
老爺子執紅先行，程晏璟緊隨其後，手起子落，二人之間平靜無聲，棋路詭異莫測。
楚河漢界，老爺子一步到位，程晏璟手指點在棋子上，一時沒了下一步。
老爺子捋了捋鬍子，已經露出笑容來，替他解圍道：“小子，你今天心神不寧，自然要輸給我。”
聽聞此言，程晏璟把手收回，落回膝蓋上：“爺爺。”
這麼些年，他一直隨著姜明姝喊他叫爺爺，如今也沒改過口。
姜老爺子贏了棋，心情不錯，難得不對他擺臉色：“行啦，我給你攔下來了。”
程晏璟抬頭和老爺子對視。
姜老爺子的茶已經涼了，喝了一口便擱了下來：“我不是為你，我是為我自已。”
程晏璟頗有眼力見，將茶續上，聽老爺子娓娓道來：“我老了，年輕時脾氣倔，把女兒犟跑了，現在就這麼一個外孫女兒，我怕跟她犟，我更怕她跑了。”他抿了口茶，繼續道，
“明姝是個好孩子，她說不想上班了，想去唸書，我說你去唸，想念多久都行，她問去美國念行不行，我怎麼捨得讓她走啊。”
老爺子神色黯淡下去：“她這一走，我就熬不到她回來了啊。”
程晏璟聽的心裡不是滋味。
“我問她能不能等爺爺百年以後，這傻孩子，事事都為別人著想。”
話說到這裡，程晏璟什麼都明白了：“謝謝你，爺爺。”
“我可不是為你。”老爺子說到這又捋起鬍子來：“你這小子對我們明姝不好，起初你叫我幫幫你，提親我同意了，結果叫咱家明姝受了這麼大一遭罪。”
老爺子吹鬍子瞪眼：“要不是瞧著那傻孩子心裡有你，我能一時心軟叫你再鑽了空子？”
程晏璟一時心情複雜，說不上是慶幸還是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