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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感覺,她不知道。但也許是幸福吧?都無所謂。
寒冷的冬天,一個少女坐在凍結的冰面上,手持畫筆將眼前的素淨記錄在畫紙上。
再難看到如此純淨的景色了,在那之後,將會聽到戰馬的嘶鳴,是最勇猛的戰士,也無法駕馭得了的兇惡猛獸。
除非是天空再度飛過白鴿,否則是再純潔的白色,也會染上焦灼的赤黑,散發出讓禿鷲興奮的味道。
人們讚頌化作白鴿之羽製成的羽箭,先將其破碎,再將其重塑。
雪花飛舞之處,少年踏風而行。走在模糊的意識海洋中,他看到的唯有一片白素。
風雪將他留下的腳印掩埋,迅速清理著他這個外來者的痕跡。
少女在畫板上畫上一筆白色,是純潔無瑕的白色。她渴望世界也會如同她畫下的這抹白色一般,和平而純淨。
畫下這一筆,她彷彿聽到了天空傳來白鴿的鳴叫,與人們的歡聲笑語一同乘風飛向遠方,傳遍整個世界。
風雪將一切都掩埋,少年並不認路,如今更是連個參照都沒有,同無頭蒼蠅般亂走一氣。
他並不知曉少女的位置,現在他連自已的位置都難以弄清。只能憑藉著心中的感覺,前行、前行,頂著風雪。
少女在那畫板上畫出白鴿,一道綠色銜在嘴中。她畫出了自已的渴望,白鴿飛過的地方,留下種子。種子生根發芽,不多時,這裡又會恢復一片生機。
野獸再也無法侵擾人們的美夢,白鴿會為他們驅趕危險。少女希望,人們的美夢能夠一直持續下去。
“這裡真是混亂啊。”不知走了多遠,少年終於看到了除雪白色以外的顏色。
他看到了,煙火燃燒的烏黑,將那飄落的雪花一併燻作灰黑,匯聚在地上,便是黑色的雪路。
他看到了,運送物資的木車,被遺棄在煙火的附近,沾染上那紅色,漸漸地燃燒起來。不出片刻,在世界上唯一的痕跡,就是漸漸散失的黑煙。
他看到了,沉沉睡去的人們,眾多的顏色在他們身上展現,但更多的,還是那妖豔的紅色。他們依偎在一起,步入夢境之前,便已經不願再清醒來。
他們的顏色將雪地染紅了一大片。
少女停下了畫筆,託著腮,看著眼前枯敗的森林,雪沒有完全抹除的痕跡。
雪停止的話,這片森林很快就會重新長出新綠吧。到那時,大家一定會歡聲笑語,重新回到這裡。
少女想著,她所站立的冰面上,悄然多出一道裂縫。但她並不知曉,仍舊在畫著自已心目中最為渴望的。
少年所看到的,很快又變成白色,雪將一切掩埋,那些事物存在的痕跡最終不過是凸起的雪。
再一次啟程,少年的心中多了一絲害怕。他彷彿聽到了,大雁逃避的鳴叫,彷彿聽到了,遠方餓狼的低吼。他害怕少女已經被那狼吃了,他害怕她在冰天雪地中被雪掩埋。
“要是我沒把她救出去,一定會被那傢伙嘲笑的吧,那可不行啊……”
沉浸在幻想中的少女臉被凍得通紅,單薄的衣服顯然不足以再抵禦嚴寒,若是繼續處於寒冷中,很快,她將失去生命。
她沒有選擇離開,去尋找溫暖的地方,留下來的原因有很多,夢想、希望……
她仍舊在畫畫,拙劣的畫功下,幾個十分抽象的人出現在紙上。
雖是抽象,可還是能夠看出,他們在笑。穿著溫暖衣服的他們,不需要害怕寒冷的冰雪,他們可以在雪中放聲大笑,不需要顧慮任何。
少年已是走出許久。他看到了倒伏在雪中,身體被半掩的駿馬。馬兒的嘶吼中滿是痛苦,眼角竟然掛著一滴冰淚。
那被雪掩埋的半邊身體,已經完全變作紅顏料,散發著特殊的難聞氣味。
他看到農具插入雪地,只留個杆子在外,鐵製的部分已經深埋在雪中,無法將其拔出。
少女傻笑著看著畫上人們的笑,彷彿他們的笑能夠為她帶來溫暖一般。
她很享受畫中人們的笑,彷彿聽到了,畫中的人們在誇讚自已為他們畫上了笑臉。
“這樣的話,只需要等到春天,溫暖之後,媽媽就會回來了吧。”少女的臉上已滿是冰霜,雪在她身上積了整整一層。
但她不在乎,仍舊在畫畫。彷彿一旦停止,她就再也無法繪畫一般執著。
她不願,也絕對不能停止繪畫。否則的話,如此美景,大家就看不到了。
少年用破木板為馬立了塊碑,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那塊木碑很快就會消失,此行不過是浪費時間。
埋葬馬後,他的心情異常沉重,每一步都重若千鈞,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跡。
少年的身後白茫茫一片,他的眼前卻絢麗多彩。雪白色的背景中,紅色佔了主流,除此之外便是灰黑,再然後是若隱若現的銀白。
人身體的顏色出現在視野當中。在雪地裡睡著的人們身上都穿著白色,手中都握著銀白。
他們躺著的地方,是一大片溫暖的紅色。
畫板上的畫漸漸變得完善了,少女的畫功也肉眼可見的進步。
從先前抽象的人,到後面整齊的樹林,白鴿停在枝頭,嘴裡銜著一束鮮花,栩栩如生。那樹幹上還用紅色寫著字,在白色的背景中顯得格外顯眼。
少女欣喜地看著在自已手下逐漸完整的畫,前前後後足足觀賞了三次,仍舊不願離開。
雪在腳邊堆積,將整片冰面覆蓋。
少女早就忘卻自已正處於冰面之上,自然也不知曉,隨著自已每一次落筆,腳下的裂痕就向外擴散一點。
少女看著畫,眼前的景色竟變得迷糊,原來是淚擾亂了她的視野。
風雪飄零處,一個人影逐漸向著少女靠近。
雖是相隔百米,少年一眼便認出了她。
馬蹄踏碎冰河,喊殺聲震碎雪地。人們身披鐵甲,手持利刃,在平坦的雪地中向著敵陣衝殺。
途徑普通的民眾,他們毫不憐惜手中的劍刃,並不介意它染上他人的血。便看到倒在士兵劍下,一個個無辜的受害者,他們瞪大的眼中滿是仇怨。
他們是沒來及逃走的人,被雪覆蓋後,沒人記得他們。
早就逃走的人,疲於逃避。中途永遠留下的人,也不會有人記得他們,沒人記得受害的他們。
兩軍相接,利刃上便沒有銀白色。倒下的戰士被雪淨化,活著的戰士將雪汙染。
帶著相互的仇恨,他們勢要將對方全殲於此。
失去理性的人遠遠要比野獸可怕。
他們無所不用其極,廝殺……廝殺!直到戰至最後一人。
雪掩埋了戰場。
沒有人記得這裡發生過戰鬥。
牌桌上的雙方仍在對弈。
少女流下一滴淚,她終於畫下了,一切。
冰面破裂,下方禁錮許久的水流終於活了過來,它們帶著仇恨,目標便是冰面上的少女:儘管她並不是施暴者。
淒厲的嘶叫如同厲鬼,冰水撕扯著她的身體,將她一點一點拖入水中。
無數因戰爭而死的冤魂將仇怨發洩在無辜的少女身上,他們傾斜著心中的憤怒,彷彿惡狼般兇狠。
“大家,對不起。”
少女沒有抵抗,任由寒流將她帶到深處。光漸漸暗了。
冰面上的那張畫上,笑著的人們如此耀眼。
她看不清上方的身影,只能模模糊糊聽見:
“□□,不□□□,□抓□□的手,我帶你□□□□□□!”
聽不清的話語,少女仍在下沉。
“抓緊我的手!”
清清楚楚的一句。
她迷茫地睜開雙眼,眼前是少年努力伸出的手。
她還沒反應過來,這雙手就將她整個人拽起,向著上方飛去。逐漸亮起的色彩,即使全部都是藍色,也是如此的絢麗。
刺眼的陽光,褪去白雪的世界。
人們圍在冰面上,笑著為她喝彩。
“謝謝你仍舊記得我們,如此我們便永遠活在世界上。”
白雪將他們掩埋,但只要有人記得他們曾經活過,那麼痕跡就無法被抹去。
少女眼角流下淚,但她在笑。
“謝謝。”她擦去眼淚,“與你們一起的時光,我會一直銘記在心……”
“我會謹記我們共同的願望,創造一個美好的、和平的,沒有爭鬥與衝突的世界!”
少女竭盡全力大喊著,希望那些逐漸化為塵埃,融為一體的人們能夠聽見。
睜開雙眼,當第一束光芒進入雙眼時,她隱隱約約看到了少年的黑影。
這是他為她帶來的一縷光芒,她也必須珍視,並將它帶給更多的“他”們。
夢中少年的模樣她已經忘卻了,只是記得那個冬夜,他對自已說:
“□□□□□□□□□,□□□□□!”
說的什麼來著……
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