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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琴在接到朱國升電話的當時就急了。
朱國升在電話裡跟她說,沈熠臉上受傷了,不知道是怎麼傷的,估計是摔著了,貼了一塊敷貼,建議蔣琴帶沈熠去醫院看一眼,但也不要耽誤太久時間。沈熠這次五校聯考考了五校第一,後續要拍照宣傳,掛到學校小廣場旁邊的那面榮譽牆上,已經聯絡好照相館了。
後面的話蔣琴一概沒聽到,她剛聽到朱國升說沈熠受傷了,就慌了起來,手上辦著的事情都被她擱到了一邊。蔣琴一旦慌起來,精神狀態就會不太對。她當即一個電話打給了趙志強,讓他立即開車過來接自己去學校。
趙志強當時剛幫蔣琴到隔壁公司送完一份資料,這會兒接到蔣琴的電話,一下子有點拿不定主意。
“這…總經理,我沒有帶您的車鑰匙。”趙志強有點勉強地說。
“什麼車根本無所謂吧?”蔣琴急的快吼出來了:“你就開你自己的車來就好,現在,立刻,馬上!”
趙志強只好應了一聲,掛了電話,心想經理這麼不穩定的情緒,估計是沈熠又出了什麼岔子。
於是他開著自己那輛大眾,慌忙的向公司趕去。
蔣琴趕到學校時,正好是第二節課下課的大課間。她沒顧上欣賞學校的環境,踩著高跟鞋火急火燎的趕去了沈熠班所在的樓層。
“誒!”周子文興沖沖的跑進班:“我剛給老朱交姓名錶,在走廊那兒看見一個賊有氣質的女的。”
“真的假的。”陳瑩瑩豎起耳朵湊過來,她和外表的不修邊幅不一樣,其實對穿搭這種事情特別感興趣。
“保真!”周子文說:“真的賊有氣質,高跟鞋兒嗒嗒的,脖子上還圍著塊絲巾呢,像那種電視劇裡的富太太。看那個方向估計還是去老朱那個辦公室。”
“臥槽?”葉滿坐在教室最後的木質儲物櫃上,擺弄了一下旁邊的綠植,有點震驚的說:“那就是家長啊?我們班的?”
“有可能是的。”周子文點了點頭,表情有點激動:“誰啊臥槽,咱班有個隱藏款爺。”
于濤瞥了他一眼:“怎麼,你要去苟富貴勿相忘了嗎?”
沈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全身的感覺細胞都在往江林摸過的頭頂擠,頭皮到現在都還是麻麻的,兩節課了都沒消退。
他魂不守舍地坐在座位上,手裡有一搭沒一搭的轉著筆,默默地聽著眾人的討論聲。直到于濤說了那句“苟富貴勿相忘”,他才“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他站起來,從江林身後擠了出去。
“尿尿啊沈哥?”于濤也站起來,說:“一起啊,我剛好也有點想尿尿。”
“尿屁啊,”沈熠下巴朝門外抬了抬:“去趟辦公室。”
“老朱喊你?”周子文問。
沈熠話還沒說出來,朱國升就已經站在了教室前門,朝著他喊了一聲,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還真是老朱喊你……臥槽???”周子文的話卡在了最後那個上揚的槽上面,隨即看著前門僵住了。
江林順著他的視線掃了一眼,指尖也頓了頓。
朱國升旁邊站著個女人,穿著沒有一絲褶皺的筆挺的白襯,脖頸上圍著一塊纖薄的絲巾,單手捂在胸前,頭髮用簪子完美的盤在腦後,連發絲都跟精心安排過似的,淺色的眼睛裡透露著一絲焦急,面容與沈熠有七分相似。
他呆了一會兒,遊戲裡一下子略過一堆黑塊。
江林從未主動問起過沈熠的家庭情況,他不是很喜歡打聽別人的私事兒,但此時看著站在前門的蔣琴,他心裡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淡淡的酸澀。
“臥槽?沈哥,那你媽啊?”于濤聽見朱國升的喊聲,也往前門看過去,聲音聽著也有點震驚。
沈熠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淡淡的應了一聲,插著兜從後門出去了。
整個教室都靜了一瞬,默默地目視著沈熠走到女人面前,被朱國升帶著去了辦公室,教室裡這才驟然鬨鬧起來。
“我現在有點欲哭無淚。”潘樂從一邊走過來,深深的嘆了口氣。
“別說了潘子…”周子文捂著胸口,一副受到打擊的模樣:“我有點受傷。”
“你受什麼傷?”葉滿問。
“我來說。”于濤緩了口氣兒,好像已經忘了自己要尿尿的事兒,說:“沈哥,人又帥,成績又好,家裡還他媽這麼有錢。操,我已經感受到世界的不公平了。”
“…我突然也有點受傷。”葉滿從儲物櫃上軟了下來。
“他媽面板保養的好好啊。”陳瑩瑩視線一直盯著幾個人走開的門口,深深的嘆了口氣:“有錢護膚品肯定用的都是特別貴的。”
“你還在意這些啊。”于濤做出一副比看到蔣琴更震驚的模樣:“陳姐,沒想到啊。”
“你給我過來。”陳瑩瑩臉一下子黑了,一把拖過於濤就往教室外走去。
“濤兒完了。”周子文雙手合在胸前,做出一副祈禱狀:“自求多福吧。”
眾人雖然是圍在江林的座位邊聊天,但江林一點兒都沒聽進去,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黑屏了,他低著頭,不知道是在盯著自己有些裂紋但還沒換膜的手機螢幕,還是腳尖,又或者是教室的水泥地面,說到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看著什麼,只是盯著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愣愣的出神。
他不知道該幹什麼,不知道該怎麼辦。
原先以為自己和沈熠在一個班級,一個寢室,距離已經比在酒館中默默的注視更近了幾分,而現在,江林忽然想仰頭看看教室的天花板。
啊。
“木木,來,媽媽抱抱。”記憶裡已經完全模糊的女人向他伸出了雙手。
“木木又考了滿分嗎?”同樣一個頂著完全模糊的臉的男人摸了摸他的頭。
“木木乖,進房間睡一覺就好了。”女人說。
“木木,你別和同學打架。”
“江林,說了別打架。”
“江林,你一定要和你爸爸一樣嗎?”
“江林。要考試了。去報名。”
“…你又打架了。”
門外傳來東西咂碎的聲音,扭打叫罵的聲音,尖叫嘶吼的聲音,江林只是靠在門上,緊緊的捂著自己的耳朵,拼命的暗示自己不要去聽,不要去想,不要去看。
但是沒用,刺耳的聲音還是一個勁滲進來,一個字一個字地刻在腦子裡。
“離婚?!好啊!那就離!!”
“錢呢?!我告訴你,別想把錢分給那個女人一點!!”
“江林?那個一天到晚打架的東西根本不是我兒子!!他打架明明就是從你那兒學來的吧?!你把他帶走!!”
“這他媽就是從你肚子裡生出來的!!!”
別聽,別聽,別聽。
“你不要是嗎?好!老子是不可能養他的!”
“哈!你以為你不養我就會養嗎!?”
別想,別想,別想。
“信不信老子給他塞孤兒院裡去?!”
書房的鋼琴不知道被什麼砸響了,驟然爆發出低沉卻又刺耳的低音,震得江林心跳都漏了一拍。
“江林,去。以後那裡是你的新家。”
男人和女人站在一邊,對著面前福利院的大門推著他的背。
家?開什麼玩笑。
我沒有家了。
一直到天都快黑了,江林才從課桌上慢慢抬起頭。
“喲,江哥醒了?”周子文聽到身後椅背發出的吱呀一聲,轉頭對上江林的視線:“你睡了一天了都。”
居然做了這種夢。
江林支起身子,啞著嗓子應了一聲,側臉看了一眼旁邊還是空著的位置。
“沈哥的話,一直沒回來,請假了。”于濤說。
沈熠不在,說白了其實對他沒什麼影響,依舊是在課上睡覺,玩手機,吃飯,去張昕店裡幫忙,回寢室睡覺。這是江林尋常的一天,該玩玩該吃吃,沒有起伏,沒有變動,日復一日。
“現在是第幾節課?”江林問。
“第九節,”周子文指了指黑板上寫著的課表:“這節下課就可以衝去食堂吃飯了。今晚去幾樓啊濤兒。”
“三樓吧,想吃蓋澆飯。”于濤說。
“行兒,那得衝了,不然排隊都得排一天,高一那群人跟八百年沒吃過飯似的。”周子文說。
江林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又趴了下去,一隻手搭在桌上墊著額頭,一隻手放在桌堂裡翻看著手機。
沒有沈熠的訊息,也沒有翻到沈熠的朋友圈。
江林閉上了眼。
下課鈴響了,教室裡的人一窩蜂地衝了出去,原先吵鬧的教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不想去吃飯。
不想移動。
不想擠進吵鬧的人群裡。
什麼都不想做。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一個小時,也許半個小時,腦袋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有沒有又做什麼夢。可能是做夢了,夢到沈熠正壞笑著拿筆往自己手上戳。手臂上隱隱傳來被筆捅得有些疼痛的感覺都格外真實。
他猛然抬起了頭。
“喔,總算醒了啊。”沈熠手裡提著一個大紙袋,有點好笑的看著眼前這個額頭上還有紅印,眼睛裡夾著血絲兒的人。
江林有片刻的怔愣。
夏天的傍晚有大片的粉色的晚霞,可能將自己的臉映的有點紅了,江林這樣想著。
“怎麼不說話,睡傻了嗎?”沈熠又戳了戳他的手臂。
“沒。”江林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又別開頭:“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才啊。”沈熠頓了頓:“你快點挪一下你的椅子啊,我進不去了。”
江林向前拖了一下椅子。
沈熠坐到座位上,將紙袋子放在了江林的桌上,對著他抬了抬下巴:“沒吃吧?給你帶的KFC。”
“你呢?”江林問。
“我被蔣琴拽著吃過了。”沈熠說。
江林看著那袋炸雞,問:“你一天去幹嘛了?”
沈熠撐著桌子看了他一眼,輕鬆地說:“沒怎麼,蔣琴有點被嚇到了,硬帶我去醫院換了個藥,我陪她緩了會兒。”
“這樣。”江林咬了一口漢堡。
沈熠轉起了筆,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蔣琴何止是有點被嚇到了,她是完全被嚇懵了。當她看到自己的兒子臉上繃著的那塊敷貼站在自己面前時,嗓子都差點發不出聲兒。
其實朱國升覺得蔣琴有點兒誇張了,但是他又想到自己一開始對沈熠和江林的質問,嘆了口氣,乾脆不再說話了。做媽的估計都會著急吧。
蔣琴啞著嗓子和朱國升說了幾句,看上去沒太留意聽沈熠這次的成績,剛說完就不由分說地扯著沈熠,帶著他去了醫院。
沈熠的手被蔣琴捏得有些疼。
蔣琴寸步不離的站在沈熠身邊,連掛號都要牽著,從醫院出來後,回到那個“庇護所”,他差點又被蔣琴關進房間“保護”起來了。
蔣琴一直坐在他的房間裡哭。哭得有些撕心裂肺。
沈熠沒什麼表情,只是默默地抱著蔣琴,一下又一下的拍著她的背,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對不起媽。”
“對不起。”
一直這麼重複,一直到蔣琴平復下來。
白天那個打扮精緻的女人,此時頭髮完全散落著,雙眼通紅腫脹,垂著頭小聲抽泣著。
“你真的吃過了吧?”江林的聲音打斷了沈熠的神遊。
“啊。”沈熠頓了頓,嘴角扯出一絲笑:“當然了。”
“嗯。”江林又咬了一口漢堡。
沈熠笑了笑,拿起手機隨便劃了兩下。
蔣琴給他發了很多訊息,讓他按時換藥,注意身體,注意健康,別耽誤學習。
方成也給他發了很多訊息。
房子:聽蚊子說你被蔣琴帶走了?
房子:…沒事吧?
房子:我來一趟吧?
房子:我和超兒一起來。
房子:看到訊息回個話。
沈熠抬了抬手指。
Sy:我到學校了。
他還打算回句什麼,表達一下自己沒什麼事,思緒卻突然被身旁的江林打斷。
“你也吃吧。”江林說。
是啊,吃吧,別想那麼多了。
沈熠向江林那邊靠了靠,從他手裡奪過了那半個漢堡,狠狠地咬了一口。
“這個我吃過了。”江林看著他。
“可是我就想吃這個。”沈熠又咬了一口,嚼了嚼嚥了下去,又說:“雞腿也歸我。”
江林看了眼剛從紙袋裡掏出來的雞腿,低聲笑了笑,將手裡的雞腿遞給他。
沈熠瞥了一眼,神情滿意的接了過來。
“小皇帝,”江林笑著:“你不是吃過了嗎,還能吃這麼多。”
“管那麼多呢?”沈小皇帝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