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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樣不夠。”周子文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沈熠,跟周圍的幾人點評道:“你們覺得呢。”
“我也覺得不夠。”于濤說。
“同上。”葉滿說。
“要不拍個照發給陳姐看看,讓她點評點評。”于濤說。
周子文打了個響指:“這個主意挺好的。”
沈熠頂著滿頭的髮夾,有些無奈的看著眼前的三個人。
那天晚上自己和江林被杜永軍放走以後,周子文于濤葉滿和陳瑩瑩又被杜永軍以“人家加練跑去學習,你們加練偷打籃球,不學無術!”為由,又加跑了好幾圈,後來又先放走了陳瑩瑩,一直到熄燈鈴響了才放走剩下三個不學無術的男生。
他們對此充滿了怨氣。
於是在陳瑩瑩的倡議下,四個人偷偷花了一天的時間在班裡為數不多的女生們那兒四處徵集,籌備了一堆可愛髮飾,決定晚上回寢室對沈熠和江林處以極刑。
所以當沈熠踩著拖鞋開啟被敲響的宿舍門時,面對著三個手裡抓著一堆花花綠綠髮夾的鐵漢子時,他著著實實愣了好幾秒。
當他被三個大男人連拖帶拽的按上椅子時,他又愣了好幾秒。
什麼情況?
“江哥呢?”周子文一邊按著沈熠,一邊回頭看向于濤。
于濤往宿舍裡環視了一圈說:“不在。”
“傳聞是真的啊?江哥真夜不歸宿!”葉滿驚聲說。
“傳聞本來就都是真的。”周子文嚴肅的說。
“你們…幹嘛呢?”沈熠扯著笑,坐在椅子上盯著面前的“凹字型”陣營。
為什麼是凹字型,因為周子文站在最中間。
沈熠被自己莫名其妙的腦回路整得一通樂。
“你笑什麼???”周子文瞪著眼看著沈熠左右掃視然後盯著自己笑出了聲的一系列舉動,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自己受到了一些傷害。
于濤和葉滿同時轉頭,視線先平移後下移,看向了周子文。
然後也跟著樂了出來。
周子文:???
“再笑往你們頭上也來點?”周子文舉著手裡的髮夾,對著于濤和葉滿惡狠狠的說。
兩人立刻壓住了自己的嘴角。
什麼叫也?
沈熠抓住了關鍵字。
“你們要把這玩意兒安我頭上?”他頓時瞪大了眼睛,臉上的笑都有點保持不住了。
“是這樣沒錯。”周子文嚴肅地點了點頭:“你和江哥昨晚的謊言讓我們四個受盡了折磨,所以現在,經投票決定,要對你們進行懲罰。”
沈熠笑了笑,低頭想了一會兒,自己昨天確實挺不厚道的,他本來是打算加入四人的跑圈行列的,但沒想到杜永軍能那麼輕易的就相信了他胡編亂造出來的謊話,還把兩人誇了一頓。
更沒想到杜永軍還藉此增加了他們的圈數。
那就順著他們的意吧,全當道歉了。沈熠抽了抽嘴角。
“…等下。”眼睜睜看著三個人從那堆恐怖的髮飾中選出了最萌的那個並向他湊了過來,沈熠最終還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慌忙打斷了他們:“江林呢?”
“江哥不是不在嗎?”葉滿說。
“那你們就放過他了?”沈熠說。
周子文啞了好一陣,想象了一下江林冷著臉盯著自己的樣子,說:“江哥…我們會換一種方式,另做征討。”
于濤嗤了一聲:“你不就是慫嗎?”
“那你上?”周子文瞪回去。
于濤撥浪鼓似的搖了搖頭。
沈熠忽然覺得也許一直冷著臉也挺好的。
葉滿把他按的很死,雖然用點力就絕對可以掙出來,但是他的良心不允許自己這樣做。
算了。
沈熠仰著頭閉眼慘笑了一下。寡不敵眾啊。
“這個這個,毛茸茸的。”
“誒這個也加上。”
“臥槽那個粉的!”
“貓耳朵那個不能少!!!”
“這蝴蝶結怎麼夾啊?我看季薇在後腦勺上夾過。”
“這什麼構造?”
腦袋被三個人不斷擺弄著,沈熠只能感覺到一堆東西擠在自己的頭髮上,甚至連長得遮眼的劉海都被他們夾了上去。
此時眼前的三個人又拿著手機對著他一通拍,計劃著發給陳瑩瑩評價。
“這些照片你們要是發出去就死定了啊。”沈熠冷笑了一下。
“這你放心,我們從來不公報私仇。”周子文說。
“我發給陳姐了。”于濤剛說完,手裡舉著的手機就一頓猛震。
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瑩:臥槽笑死我了。
瑩:沈哥還真讓你們夾了。
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熠看著螢幕上那一連串的“哈”,眉頭連著跳了兩下,覺得自己的眼睛被吵到了。
于濤埋頭髮起了訊息,眾人都把頭湊了過去。
迷人的濤:怎麼樣,還有沒有什麼建議?
瑩:有有有,我和薇薇討論了一下,覺得應該用美顏相機再拍一張。
薇薇?季薇?
三個圍著沈熠的人都僵了僵。
手機又震了一下。
瑩:我們全寢看了都支援沈哥用美顏相機再拍幾張。
320寢室的空氣彷彿凝固了。
“是不是有點冷啊?”周子文撓著頭哈哈笑了一下。
“是有點。”葉滿也撓了撓頭。
“要不要回寢開個暖氣?”于濤默默的把手機塞回了兜裡。
三個人都開始往門口挪動。
“你們站著。”
一陣幽幽的聲音從椅子上傳來。
三個人硬在了原地。
…
江林剛走到伍次酒館門口時,張昕就火急火燎的衝了出來,拽著江林的手腕拼命晃著。
“怎麼了張老闆。”江林看著這麼慌張的張昕,微微皺了皺眉:“馬臉兒?”
“不是。”張昕深深的吸了口氣:“今晚常駐樂隊的鍵盤手缺席了。”
江林愣了愣。
“就是白哥,”張昕焦急的說:“他們公司下午突然給他打電話,讓他去隔壁H市出差,因為太倉促了,沒來得及找新的鍵盤手,現在酒館裡的人都有點鬧騰。”
白哥江林是知道的,全名叫白一禾,是張昕的高中學長,一家挺大娛樂公司的旗下藝人,自己底下還做了些樂器的生意。
這個樂隊就是他和別的公司裡的幾個朋友一起辦的。
當初白一禾說要來伍次酒館做常駐樂隊的時候,張昕還被嚇了一跳,根本沒想到自己這個小破酒館能請到正兒八經的樂隊常駐,三兩下就答應了。
他在伍次酒館呆的時間很長,閒下來的時候也經常會教江林一些彈琴的基本功和進階指法,所以白一禾四捨五入也算是江林的半個師傅。
今晚酒館裡的絕大多數顧客都是衝著這個樂隊來的,現在白一禾缺席,鍵盤手不在,演出暫緩,眾人都有些喧鬧。
江林站在門口就能聽見裡面的吵聲。
他眼神淡淡的看向張昕:“所以呢。”
“…你能上去補一下嗎。”張昕咬著牙,艱難的開口問道。
“你明明知道我最討厭這樣。”江林的聲音冷了下去,手也緊緊的攥成了拳。
“我知道,”張昕垂下了頭:“小姨知道,但是現在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他們這樣鬧,我真的賠不起。”張昕說話的聲音都帶了一絲顫抖。
話音剛落,酒館裡就炸出了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聽上去是誰把酒整瓶給砸了。
張昕抽了一口氣,慌忙跑了過去。
江林站在酒館外愣了好久。
他承認他一直熱愛著鋼琴,從小到大都是,也從來沒打算放棄過。鋼琴的音色讓他覺得很放鬆,每次彈出曲子時,他都會覺得自己的心靈被洗滌了似的。
但是自從他被親手送進福利院以後,鋼琴就成了一個絕對不能開啟的潘多拉的魔盒。
在福利院的那段時間,他唯一會長時間待著的地方,就是整個院區角落的那間積了灰的鋼琴房。那裡荒廢了很久,沒有人會經過,他僅有的樂趣就是在黑白分明的琴鍵上敲出幾個早已變了音色的音階。
直到後來院長髮現了他,真心的誇讚著江林,將他帶到了福利院新買的一架鋼琴面前。
那是一架完美的鋼琴,沒有走音,沒有缺鍵,沒有厚厚的灰。
但是琴的前面坐著一群人。
“你怎麼彈的啊?”
“亂七八糟,難聽死了!”
“滾下來!輪我了!”
沒有悠揚迴盪著的琴聲,只有刺耳的咒罵聲,有大人,有小孩,
一味的貶低著,嘲笑著,鬨鬧著,尖叫著,如同一把把利劍,不斷的刺向江林的胸口,扎的他喘不過氣。
就像是他曾經的父母彼此惡語相向的那晚,重物猛地砸落在琴鍵上,轟然炸響的低音。
一聲槍響,子彈飛出,正中眉心。
他再也沒在任何陌生人的面前正兒八經的彈過鋼琴,而張昕,是他在灰暗的鋼琴房裡為數不多的聽眾。
張昕知道江林有多麼愛琴,只有在和白一禾聊起鋼琴的時候,江林才偶爾會多說幾句話,會偶爾笑兩聲。
張昕也知道江林有多麼厭惡在眾人面前彈奏鋼琴,因為江林在嶄新的鋼琴前被大人和小孩轟下座椅的那一天,她也在場,親眼看見了這個小孩蒼白又顫抖著的嘴唇。
所以她從來沒有強求過讓江林當著誰的面演奏過,江林彈得有多好,他自己知道就好了,不需要旁人的評價。
但是今天,未曾料想到過的意外,讓張昕在實在是無計可施的情況下,第一次握著江林的手腕,垂著眸懇求他。
江林攥著的拳頭慢慢鬆了下來。
他沉默著,走到張昕身邊,低聲說:“就一次。”
張昕猛地抬起頭,紅著眼望向江林走向舞臺的背影。
酒館裡還是很吵,甚至當江林帶著口罩坐到電子琴邊的那個瞬間,喧囂聲上升到了頂峰。
“這誰啊?!!”
“是阿白嗎??!!”
“隨便找個人糊弄我們?!!!”
即使是伴奏已經響起,臺下的人還是沒有安靜下來的趨勢。
江林深吸了一口氣。
這首歌是樂隊的首發,彷彿在傾訴著自己苦澀愛戀一般的曲調,這些年下來他早已熟記於心。
他抬手調整了一下電子琴上的旋鈕,順著琴鍵猛然掃出了一串激盪又熱烈的滑音。
像是在傾瀉自己內心所有情緒,又泛著淡淡的漣漪。
喧囂聲漸漸消失了,只剩下充滿了整個酒館的,江林指尖黑白琴鍵散出的曲調。
一曲終了,他恍然回神似的抽回了雙手,呆呆的坐在那架琴的面前。
安靜了許久,直到最後一絲餘音消散在空中,臺下這才爆發出一陣歡叫聲,夾雜著一串又一串的口哨。
“太完美了!!!”
這簡直和阿白不相上下!!!”
“你叫什麼啊!!!”
“二白!肯定是二白!”
江林愣愣的看著四周,什麼話都沒說,只是站起身舉了一個躬,回首很快的走到了幕布的後面。
張昕對他說了什麼,他都沒聽見。四周的喝彩讓他覺得太不真實,摸不著邊兒。
是虛假,還是真實?
可能是真的,但也僅此一次,世界上不可能會有人一直肯定自己,也不可能會有人真的能接納自己。
曲子結束,謝幕離場,然後就會很快的被拋到腦後。
江林突然覺得即使是剛才的喝彩聲都夾雜著諷刺。
只有一事無成,一無是處,一無所有,才能不對未來抱有任何希望,才能更好的保護自己,才能不摔得太慘,這才是最適合自己的。
江林眼裡的光又暗了下去。
他沒太關注張昕的神情,只是和她打了個招呼,就走出店門,點燃了一根菸。
差不多要回寢室了。
江林走著,拿出自己的手機翻看了一下。
沈熠給他發了幾條訊息。
他盯著螢幕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點開了。
Sy:你給我等著。
Sy:你害我我一個人承受了四個人的怒火。
Sy:【圖片】
Sy:奇恥大辱。
江林點開了圖片,愣了愣,一時沒忍住,叼著煙就樂了起來。
那是一張沈熠被于濤拍下來的大頭照。
頭上夾滿了五顏六色的髮夾的那種。
甚至還有兩隻大大的貓耳。
他下意識的儲存了下來。
江林朝眼前已經可以看到盡頭的小巷望過去,抖落了點菸灰,步伐不經意間加快了許多。
並不是誰都不在。
還有人在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