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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聚集著一二十人。
抬眼看去,每個人都掛著深深的黑眼圈……這便是連軸轉了一月之後的算學士團隊了。
滿瓊也在其中,她放鬆地長出一口氣:“終於——要結束了!”
是的,經過一個月的日夜加班,編纂教材、開班授課、研究工具……做了這一系列的事情,才終於初步完成了對測量小隊的訓練,只怕最快明日,便可送他們開始返程了!
朝夕相處下來,算學士們也對滿瓊的性格比較熟悉了,大家交談間都很隨和。
王知學先開口道:“這教人,實在比自己學習要難太多了!”
一旁的人也連連點頭,不住地贊同。
柳芽聽罷也笑了笑,她也一樣疲憊,不過更多的,還是滿足。
她看向前面的滿大人,雖說同為女子,但滿大人從未對她有過什麼優待,甚至因為她是第一名——對她的要求還要更加嚴格。
柳芽經常都是到了深夜,人都走光了,她才最後離開。
但她特別開心。她所追求的,就是一視同仁!
在這裡學習、授課、研究,都讓她感到,自己和其他人沒什麼不同,她是個再正常不過的人,也再沒有異樣的眼光投向她……
滿瓊鼓舞大家說:“明日結束後便可休息幾日了——剛好俸祿也發了,可以出宮去逛逛。這樣……要不結束後我請大家赴宴?”
只是她的俸祿也並不多,檔次太高的酒樓怕是去不成了。這個問題她得好好和楚衍提議下了!
高薪才能養廉啊!
可能是糾結的表情太過明顯,大家也紛紛笑了起來,張小枚更是開口道:“滿大人也沒多少俸祿,還是我們大家一起請滿大人吃酒可好?”
滿瓊看向他,也笑著說道:“雖然薪資不多,但這一頓飯嘛,還是付得起的,多謝張大人好意了——”
她又叮囑道:“大家早些休息吧。”
目前算學士還是住在宮中,辦公住宿一體,之後若有人在京城置辦了宅子,也可以在宮外住。
眾人便都各自散去了。
窗外夜色愈發濃重,但在另一處,仍有人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張末,來自滄州的文林縣。
他今年也才十七八歲,偶然得了機會參加算學考試,讓他從一個藥鋪的窮夥計一路披荊斬棘到了京城,但可惜的是,幸運並沒有一直眷顧他——
錄取十五個算學士,他是第十六名。
但他也不是因為這個失眠。
經過一個月的學習,他也是心服口服了。
這排在他前面的人啊,都成了他的老師,不得不承認,人家的確是厲害。
他們這五六百號人,這些天學習的,便是一個小冊子,滿大人吩咐給一人發了一本,名叫《新編面積演算法統宗》,是她帶著算學士們一起研究出來的。
裡面載有方田、直田、圓田、三廣田、勾股田、五不等田、倒順二圭田、三圭形田、六角形田等一系列不同形狀土地的丈量方式。
其實規則形面積算起來還比較簡單,直接用公式來計算即可,但部分不規則形土地的丈量,就需要先切割成很多部分,分別計算了。
張末又想到,明日他就要帶著同是文林縣來的三人回去了。
四人,正好分為兩個小隊。
每個小隊還發放了一樣工具,名叫丈量步車。
由外套、十字架、篾尺、鑽腳和環等部件組成。在外套中間是一個可以轉動的十字架,十字架的凹槽內繞著竹製的篾尺,篾尺上寫上尺寸刻度,篾尺可以從外套中收放自如,介面處的鑽腳可以插入田地進行測量。
確實是比用腳步來量要準確多了!
聽那滿大人的意思,是兩隊分別測量,最後複核資料。
當然也不是全由他們四人去做,當地官府衙門會撥出人手,同時還會招攬一些監生加入,還有些村落中略識得幾個字的精壯勞動力,按丈量面積發放獎勵。
這些人主要負責測量與記錄,登記到魚鱗圖冊內,除了一些規則圖形外,其餘的計算就由測量小隊來做。
凡坐落於各府州縣的所有土地,包括官田、民田、屯田、牧地等計算結果彙集統計好後,便逐級上報造冊,最終反饋到朝中。
可以預見的是,這必然不會是一個短暫的過程,而讓張末最發愁的是,待這件事結束……他又將如何呢?
他真的很想再好好學一學算術。
可惜他怕是再沒機會進這京城的算學館了,他真有些不捨。
嘆了口氣,張末強迫自己閉上眼睛入睡,畢竟明日就到了出發返程之時,需得養足精神趕路。
此時,滿瓊也剛剛睡著。
回到房間後,雖然已經十分疲憊,但她仍然堅持著將明日的流程再梳理一遍……就像是之前為周大人擔憂的那樣,治水需先治人,這丈量土地,也躲不過人這一關啊。
但好在,她親眼所見,楚衍已經進行了一次大清洗,而那些倖存下來的地方主政官們回去後,恐怕也是會全力進行調查。
至少在這個時間段內,這官場必定是人人自危,一片清白,他們的工作又得陛下看重,在這方面自然是不會遇到什麼阻礙。
但是——除了官老爺之外,可還有地主老爺呢。
她翻了個身,又仔細琢磨了半晌。
要說這重新丈量土地,對誰的損害最大,那必然就是這些大地主們。
這些人對於隱匿起土地可有一套自己的方法,挖空心思地採用各種方式,多佔少報,逃避稅賦。於是這樣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累計下去,大楚徵收的稅款便都由了土地最少的農民來承擔,
反而是這些最底層的勞苦大眾,用血汗錢供養著這些寄生蟲。
憑什麼?
滿瓊就是要站出來問一句:“憑什麼?”
都說汙濁根源必定離不開官商勾結,只是官既已倒了大半,那這商想必也是自身難保了吧。
若有人還是不長眼,敢聯合起來阻撓清查人員丈量土地——
滿瓊眼神一冷,她也不介意看到這大殿前的血流到外頭去。
她很清楚,用死亡立的威,才最有震懾力。
這還是楚衍教會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