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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遊一掃方才頹勢，活脫脫像個大馬猴子。
秦逍鎮定自若，悠閒飲酒，花若虛卻慌了神色，起身走到憑欄處往下眺望。
“周雜種，你去哪？”
“大舅哥，你甭管了，瞧好吧！”
花若虛來不及再說一句，周遊便躥到了草廟街的東側第三戶。
龍門鎮不算大，草廟街更是一眼能望到頭。
第三戶乃是一家票號，上面門楣寫著“源升號”三個大字。
“胡公子，你剛剛跟周遊說啥了，他進源升號做啥子？”
“兌錢啊，還能幹嘛？”
秦逍朝憑欄處舉杯微笑，就是這麼淺淺一笑，讓花若虛的心更沉了幾分。
說起這源升號，在四大王朝都名聲顯赫。
源升號已是百年老店了，早在橈唐晚期便開枝散葉。
除了位於東陳孔雀城的總店，源升號在普天之下尚有無數分店。
橈唐覆滅後，四大王朝將源升號分而治之。
收歸官府公有，各自獨立管轄。
不過百姓存在源升號裡的錢財，卻依舊能在各大王朝任意一家源升號內自由取用。
盞茶時辰過後，秦逍舉杯起身，來到憑欄處也望向源升號。
“差不多了，源升號辦事麻利，他該出來了。”
果不其然，秦逍話音方落，周遊這廝便扛著巨大麻袋衝出了源升號。
“他到底要幹嘛？”
花若虛還是一臉茫然，可秦逍卻懶得跟他解釋，只是給他也遞了一杯酒。
“時辰尚早，好戲還在後頭，花兄慢慢欣賞便是了。”
秦逍越是如此，花若虛越是心有忌憚，當即呼喝隨行甲士紛紛下樓。
“都給我盯緊一些，有任何訊息，烽火接龍回稟！”
“得令！”
秦逍見狀並不攔阻，就這樣又過了盞茶時辰，第一位傳訊甲士回返，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帶回來的訊息一個比一個精彩！
“稟公子，周遊從源升號折現銀票一千三百兩，他爹在南平京做醫館營生，這筆錢應當是半個周家的傢俬！”
“這麼多？”
花若虛還未回過神，下一個訊息便來了。
“稟公子，周遊去草廟街西五弄染坊買了半匹白布，又僱傭幾位雜工幫襯，將白布掛在草廟街最喧鬧的龍市口！”
“白布？”
“是的公子，那白布上還有一行大字......”
“有屁快放！”
“好的公子，您親我一口！”
“我親你丫的蛋，他到底寫什麼了？”
花若虛虎目寒霜，甲士嚇得瑟瑟發抖，可也不敢耽擱回答。
“稟公子......周遊那廝在白布上寫的橫幅就是【您親我一口，我給您三兩】！”
“啥玩意？”
花若虛聞言立刻看向秦逍。
他不是傻子，已經隱隱猜到了秦逍的把戲！
“胡公子，你覺得會有人信他這胡話嗎？”
“若是謠言自不可信，但誰能跟錢過不去？”
秦逍淡淡一句，言罷便不再開口。
接下來半個時辰，整條草廟街徹底沸騰了。
無數男子爭先恐後地往出猛衝，有抱孩子的有拄著拐的，有衣衫不整的，也有像女人一樣花枝招展的！
“瘋了瘋了，就為了區區三兩銀，怎可能會如此不堪？”
“花公子，區區三兩銀對你當然不算什麼，可你別忘了這是龍門鎮！地處偏狹窮鄉僻壤！若非沖虛劍派十年一度的納新，往日裡根本沒多少人氣。你眼中毫不起眼的三兩銀，對他們來說可是一筆橫財！”
秦逍指了指樓下。
“若我猜的不錯，這周掌櫃的芸香樓之所以如此火熱，背後應當有花公子的“多多照拂”吧？我先前在樓下點菜，雖說點了整張選單，可也不至於耗費二十八兩紋銀，你要知道二十八兩紋銀，即便在南靖的鄉鎮都能買兩棟宅子了！”
秦逍收回手指，花若虛的面色已徹底冷了。
“花公子，你貴為皇室，更應該體察民情，而不是讓芸香樓這種畸形旺鋪宰客霸市。撈油水這種事我也會做，可我做的規規矩矩，從老百姓身上薅羊毛才是真高明，你這種一眼看穿的伎倆，不長久啊。”
說到此處，秦逍忽然幽幽一嘆，又想起曾經在雙生觀的日子。
“我以前啊，也去到江陵的貧民窯裡體驗過生活，那時候有個老僕陪我。他每次都給我買饅頭和紅棗，每個月末還會到東六坊領救濟月錢。其實我們根本不缺錢花，那月錢也不過是三十文錢，可我那老僕總說有便宜就得佔，越是苦過來的傢伙，越有佔便宜的心態。三十文錢尚且如此，更遑論三兩白花花的紋銀了！”
秦逍說得情真意切，這番言論亦一針見血，將花若虛的弱勢完全暴露出來。
花若虛的神色也變得更加鄭重，看向秦逍的眼神亦滿是孤疑。
“如此洞悉人性，寥寥數語便勝過在下過往所學，胡公子的遠見卓識，按理說不該在靖朝寂寂無名啊？”
短短一句話，其疑心已昭然若揭！
秦逍聽出了花若虛的話中深意，不過卻面不改色，依舊言笑晏晏。
“人各有志，我志不在功名，不代表我不關心，亦不代表我不懂。”
整個二樓的氣氛愈發冷冽。
憑欄外的人潮卻愈發洶湧。
根本都不用傳訊兵回稟，浩浩蕩蕩的龍門鎮百姓排成長龍，那勢頭堪比中元佳節的賞燈廟會！
“稟公子，周遊在龍市口公然散財，已有八十九人親其面頰，獲取紋銀三兩！”
“稟公子，人數已達至一百四十六人！”
“稟公子，人數已達至三百五十四人！”
“稟公子，人數已達至六百三十五人，包含樓下週掌櫃和一干店小二，全都去了！”
每每回報一次，花若虛的面色就難看一分！
“瞧瞧，嘖嘖嘖，往日裡吃官祿的周掌櫃，也禁不住這免費的誘惑啊。”
秦逍微微淺笑，一派運籌帷幄之相。
又過了盞茶時辰，草廟街外的人潮漸漸散了。
拿到銀兩的百姓各回各家，可根據甲士統計，只有六百三十五人，尚差六人才能完成！
“哈哈哈哈，胡公子，這次是你少算一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