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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些嘈雜的火車上坐了十幾個小時,陸空青到家的時候已是中午時分。
他揹著包提著禮盒,從車站走出來打算先乘車去夏玲家將點心帶給她。
又是將近半小時的公交車,搖搖晃晃到夏玲家小區的時候,陸空青覺得有些疲憊。
他搓搓臉,露出一個微笑,才顯得沒那麼僵硬。然後抬步走向夏玲所在的樓棟。
待的時間不長,婉拒了夏玲想要將他留下來吃飯的邀請,陸空青又連忙打車回家準備收拾一番。
這麼久沒回家,已經想念很久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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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啟門,空氣中微微泛著塵土的氣息,但好在並不是很髒。
陸空青走之前都整理的很好,現在只需要把遮蓋的布收起來拿去機洗,然後換換床單被套,掃地拖地就行。
快速地全部整理完畢,陸空青放鬆地坐在沙發上休息,就聽到了門鈴的響聲。
起初以為是夏玲不放心過來看看,陸空青也沒過多的猶豫直接將門開啟,結果抬眼看到的卻是陸尚德。
臉上溫潤的笑意僵滯,然後消失,接著是有些冷的聲音:“有事?”
眼前的男人,兩鬢略微泛白,有些發福的臉上掛著諂媚的笑意:“空青,這麼久不見,過的還好嗎?”
又將手裡的大包小包掂了掂,繼續說:“看樣子剛回來不久,爸爸讓你嬌姨做了一些菜給你帶過來,都是你愛吃的……”
陸空青看了一眼他手裡的東西,出聲道:“不用,你回去吧。”
說完,就要關門,陸尚德連忙伸手阻攔,語速飛快又有些凌亂地說:“空青啊,爸爸這麼久沒見你,很想你的……”
陸空青冷笑一聲:“到底有什麼事?”
見他如此,陸尚德也實在和藹不下去了,整理下衣襟才開口說:“這週六晚上,高氏集團舉行了個宴會,是給高氏總裁的女兒過成人禮,你得和我一起過去。”
高氏集團算是南城的龍頭企業,所以連陸尚德這種人都一心想著巴結。要是帶著陸空青過去,被高總的女兒看上,再來場聯姻,他的公司就能盆滿缽滿啊。
陸尚德的算盤打的精明,但他話裡什麼意思,陸空青也聽得一清二楚。
他也不急著關門了,清瘦高挑的身子斜倚在門框上,雙手抱胸,難得露出帶著些邪氣的眼神:“我用什麼身份去呢?”
他不等回話:“或者,我憑什麼要去呢?”
陸尚德有些急了:“這還用問?當然是我兒子的身份啊!”
家裡的女兒還小,而且一個女兒家能成什麼事?!陸尚德想得理所當然,再說陸空青是他當年帶回家的,也算是他給了他一條命,用這些事拿捏陸空青不是難事。
“兒子?”
陸空青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將暗不暗的走廊燈照在過分清俊的臉上,顯得有些詭譎。
陸尚德從來沒見過陸空青露出這副神情,心裡有些發怵,還是硬著頭皮說:“你別忘了,當年是誰帶你回家的!”
“是我!是我給了你一條命!”
“不然你以為你現在能好好站在這兒跟我說話?”
陸尚德額角留著冷汗,還是伸出食指狠狠地戳在陸空青的心口。
一下又一下,連陸空青自己都覺得有些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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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陸尚德高出不少,一下使力就狠狠地將他的手推搡開,帶著淺褶的眼皮撩起,打量著眼前的人:“陸尚德,做事留一線。這麼簡單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現在口口聲聲說著我是你兒子,當年我媽病重,我跪下來求你救她的時候,你怎麼不想想我是你兒子?”
“只會拿這件事來威脅我,是嗎?”
“你當年是怎麼說的?”
“你說,我只不過是一個沒人要的小雜種,說好聽點是領養的兒子,說難聽點就是路邊撿的一條快死掉的小狗……”
他的聲音也聽不出什麼情緒,只是涼涼的,就好像講的事情不是發生在他身上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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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歲的陸空青跪在那棟小洋樓前,咚咚地磕著頭,幾近哀求地向陸尚德借錢去給周蓉做手術。
但是陸尚德站著臺階上,高高在上的樣子陸空青現在都還記得,他摟著他新娶進門的年輕夫人,輕蔑地說:“一個快死的人,有什麼好救的?難不成,我的錢是大風颳來的?”
年輕夫人皺著眉,嬌俏地攀附在陸尚德懷裡,嬌聲嬌氣地問他那個小孩是誰,陸尚德哄著她,刺耳的聲音轟炸在陸空青的腦海裡——
“他啊?他是我十幾年前領養的兒子,說兒子都算是好聽了,不過是一個沒爹沒孃的小雜種,你瞧瞧,現在跟條流浪到快要死掉的狗似的,也只有周蓉拿他當個寶……”
沒爹沒孃…
小雜種……
流浪的小狗……
每一個詞落在只有十三歲的陸空青的耳朵裡,都顯得格外的羞辱和刻薄。
但是為了周蓉,他能忍。
就算他是被丟棄的小狗,也是重新被周蓉給了一個家,被她疼愛著呵護著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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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陸空青眼圈泛紅,連他自己都佩服十三歲的自己。
他很想問問那個時候的他,是怎麼承受下那些羞辱的?又想問問現在的自己,是怎麼還能做到心平氣和地和眼前的人說話的?
他眼神不移地盯著眼前的中年男人,說:“現在又需要我這條快要死掉的狗了?”
“哦不,或者說是小雜種更貼切。”
陸尚德聽著這些話,他都記得,沒想到打臉這麼快,他乾笑幾聲:“誰都有口不擇言的時候嘛……”
“是嗎?”
陸空青像是被氣笑了,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說:“我再說最後一次,你的那些上流社會我融入不了,你就當我死了。”
“以後別再找我。”
“不然,我不會介意我們一起下去陪我媽。”
響徹天的關門聲,隔絕了一切黑暗扭曲和讓人厭惡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