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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矇矇亮，越泠羽便一打哈欠，從床上翻起。
作為越拂寂這數百年來第一個欽點的弟子，他從上山開始便是跟著越拂寂住在這臨近山頂的地方，在正房邊修了幾個偏房，留了幾間另作他用。剩下的幾間中，最近的一間供他起居，偏房屋前修了一條長長的紅廊，從正房另一邊延伸到後院之中。
穿戴洗漱好後，他推開門，穿過紅廊向後院走去。天方才亮，日光恰好，位處山間煙霧繚繞，風有些大，吹的他額間細碎的髮絲微亂。
他一邊心習術法，嘴唇翕動，默唸前幾日學習的內容，一邊向前走。
不多時，便走到了後院中，推開老朽的木門，發出“吱呀”一聲，似乎在強調它的破舊和脆弱。但是突兀的一聲卻沒有打斷他的默習。
他熟練的從角落拎起師父提前放好的盛滿靈水的桶，另一隻手拿著木勺，走到了靈樹前。
學習著昨天師父操控的力道，毫不猶豫地倒下半桶水去。澆完還用手比劃了桶內靈水的高度，和昨天師父倒的幾乎一致。
他雖平日裡嘻嘻哈哈沒個正形，也愛好各種偷懶，但對待越拂寂教他的東西，即使是澆水這種小事，也要一絲不苟地完成，記到心裡去。
越拂寂願意欽點他為弟子，或許也有這個原因。
澆完後，一抬頭，果然見這樹在不知不覺間又竄高了一個頭，葉子也不再泛黃，甚至呈現出油綠色。
“你果然很神奇，”越泠羽兀自感慨，隔了一會才繼續說：“看來是我以前給你澆少了，我的錯。”
對一棵樹道歉，越泠羽自顧自笑了，搖了搖頭。
他摸向棕的發黑的樹幹，方手腕粗，他甚至能圈起來大半。
他順著葉縫漏下的點點日光向上看去，卻突然發現靠近樹頂的部分，幾片葉子下藏著一個似淺黃又似淺粉，杯口大的圓圓的果子。
彷彿不可置信般，他低下眨了眨眼睛，又重新眯起，逆著灑下的日光重新看去。
果子明明隱在油綠的葉片下，卻又好像發出了淡淡的光，看的好不真切。
“真的結果了？”越泠羽挑了一下眉，沉思了一下，放下水桶，轉身向越拂寂的客房走去。
走至門前，他輕輕叩了幾下，提聲說道：“弟子泠羽，有事稟報師父。”
隔了幾秒，屋內傳來沉悶的聲音：“進。”
越泠羽推開門進去，雙手抱拳鞠了個身，抬頭看到客房正中的越拂寂正坐在案前倒茶，熱氣騰騰的煙霧升起，掩的越拂寂的臉一片朦朧。
師父竟然大早上便在泡茶了。
越拂寂倒了半杯，問：“何事？”他一手端起杯口，一手託著杯底，細細抿了一口，並沒有看越泠羽。
“靈樹結果了。”越泠羽如實稟報。
聽到這話，越拂寂罕見地抬起了頭，放下了端著的瓷杯，揚眉露出一瞬詫異的神色，轉瞬即逝，又恢復了一貫的淡漠。
停頓片刻，他忽然從案上站起了身，拍了拍衣角，從案上拿起拂塵，徑直向門外走去。
“隨我來。”
“是。”越泠羽跟著他出了門，走至後院中。
越拂寂將拂塵揣至懷中，雙手翻轉結印，霎時間指尖爆發出一陣金黃的光，隨後緩緩向樹上飛去。
那結出的靈果像是感應到了一般，原本藏在葉片下不可見的，卻是突然發出一陣金黃光芒，從葉縫中流露出來。
那果子似乎在搖晃，整棵樹都開始微微搖動。
“咚”的一聲，居然是掉在了地上。
然後那果子便開始變大了，逐漸擴大，變成了人的模樣。
待越拂寂鬆手，果子的光芒漸漸淡去，面前赫然站著一個嫩生生的少女。
少女個頭不高，身形單薄，約十五六歲的年紀，披散著烏黑髮亮的長髮，發尖微卷，著雪白的單衣。圓圓的臉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白，幾乎和衣服融為一般，五官生的水靈，一雙琥珀色的圓眸中，透露著些許茫然。
越拂寂端詳片刻，道：“泠羽，替師妹起名。”
“啊？”越泠羽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雖然見過書上記載的靈物化形，但從未親眼所見，今天也算開了眼了，只怕是驚的嘴都合不上了，突然被越拂寂叫到，也是滿臉困惑。
“讓我起嗎？”越泠羽猶豫地指著自己，又看看一動不動的少女，對方的視線正不鹹不淡地落在他臉上，盯的他臉忽的悶紅了。
“為師見你平日裡也看了不少書，你起吧。”越拂寂也看向他，兩人的視線都落在他身上，讓他好不自在。
他只能低頭思索起來，但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一點。那些文化書他是不樂意看的，相比起來，他倒是對術法類的書比較感興趣，當然，還有他從其他弟子那裡偷偷帶回來的話本，都是什麼天縱奇俠的熱血故事，對那些滿腹經綸之事，他是胸中毫無墨水，更何況給一個年齡相仿的女孩子起名，怎麼想怎麼奇怪。
“……”越泠羽有些尷尬地抬起頭，搖頭說：“師父你放過我吧，我取不了。”
越拂寂一副瞭然於胸的表情，說：“為師叫你少看那些什麼熱血話本，像你這般文盲，去其他宗門比試文德你就過不了關。”
他故作惋惜地搖搖頭，又說：“為師還是太善良了，怎的把你帶回來了。”
越泠羽尷尬地笑了一下。
越拂寂在他們面前踱了兩步，在越瑤面前站定，說：“你自這片瓊林瑤樹之間孕育而生，汲天地之靈氣生長。那便——”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叫作越瑤。”
越瑤。
少女心中默唸，盯著越拂寂，依著未化形時所見，學越泠羽躬了身，雙手抱拳，垂下頭去，嗓音清冽，逐字回道：“弟子越瑤，拜見師父，謝師父教誨。”
越拂寂滿意地點了點頭，看少女恢復站直的姿態，說：“可還滿意？”
越瑤又不緊不慢地說：“滿意，謝過師父。”轉頭又對著越泠羽躬了身，說：“拜過師兄。”
越泠羽方才在一旁安安靜靜的，似乎還在為尷尬的局面消化著，被叫了一聲“師兄”，才堪堪回過神來，趕忙接道：“呃...師妹免禮。”
對突然憑空多出來了一個師妹這件事，越泠羽是感覺自己又被開了眼了，人倒是機靈，接受的很快。
“泠羽，”越拂寂忽然喊他，說：“去，下去找個女弟子，為師妹安排起居。”
越泠羽接了命令，正要退下，又聽見越拂寂補充：“不用像你一般清苦了，師妹初來乍到，不必完全遵循我歸塵宗的規矩。”
越泠羽對這樣的決定有些困惑，卻也沒有多問，於是退下了。那越拂寂對越瑤單獨說了什麼，他也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