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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麗春院，沈西序陪著李宗羲喝了一陣酒。作為李宗羲最好的朋友，作為年紀相差無幾的同齡人，也許，只有他才能理解朋友的心事。朋友並非貪戀風月場所，而是透過這種方式，來告別一段難忘的時光。
“我們還是回去吧。”夜深人靜時刻，沈西序勸道。
李宗羲就喝醉了，心裡卻十分清楚。事已至此，逃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他便點點頭，在沈西序的攙扶下，慢慢地離開麗春院，穿過寂靜的街巷，回到了家裡。此時此刻，賓客都已散去，院子裡空寂無人。
送走了沈西序後，李宗羲回到由自己臥室改成的洞房。燭光搖曳處，一個孤獨的身影坐在床頭。那就是自己的妻子。
李宗羲走過去，沒有去揭開妻子頭上的紅蓋頭，而是坐了下來。他們誰都不說話，陷入可怕的寂靜。
良久，紅蓋頭下面傳出輕微的聲音：“很久以前，有一個小女孩……”
“什麼？”李宗羲還沒反應過來。
“她3歲的時候，父親去世了。母親迫於生計，帶著女孩子改嫁到另一個村子，給一個鄉紳當了偏房。這個鄉紳以前做過知縣，家裡很有錢，不把母親當人看，還經常欺負她。在女孩子5歲時，由鄉紳做主，讓她和一個7歲的男孩子訂了婚約。鄉紳打的一手好算盤，女孩子遲早要出嫁，早一天出嫁，就會早一天不用吃他家的糧食，穿他家的衣服……”
李宗羲默默地聽著。
“男孩子家裡貧窮，連辦理婚禮的錢都拿不出來。女孩子就省吃儉用，盡力多積攢一些錢私房錢，為以後的小家庭做準備。可是，鄉紳嫌棄男孩子的家庭太窮，一度想廢除婚約。女孩子堅決反對，以死相威脅，才打消了鄉紳的想法……”
李宗羲抬起頭，看著妻子。
“女孩子身世悽苦，唯有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寄託到那男孩子身上，希望男孩子早點來把自己娶走，離開這個冰冷無情的家庭。她見不到男孩子，只能透過外界傳來的訊息，瞭解男孩子的情況。男孩子考上了秀才，她心裡比吃了蜜還甜；男孩子喜歡去賭場、妓院瞎逛，她心裡痛苦萬分……”
“子君，你？”李宗羲輕輕地說。
“男孩子長大了，慢慢懂事了。他跟朋友一起去成都參加鄉試，第一次沒有考中，第二次才考中舉人。訊息傳到女孩子這裡時，她高興得快要瘋了。那幾天，是她有生以來最高興的日子，每天都喜笑顏開，看每一個人都很親切，就連看鄉紳也很順眼。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男孩子根本就不喜歡自己。不但不喜歡，還很嫌棄。那麼，她這輩子還有什麼希望呢？”
說到這裡，紅蓋頭下面傳來低微的抽泣聲音。
李宗羲見到妻子肩頭在聳動，不禁抱住她瘦弱的身子，愛憐地說：“對不住了，子君。是我對不住你。”
哭泣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大了。李宗羲說：“你放心，子君，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絕不辜負你的一番深情厚意。”
他揭開妻子的紅蓋頭，露出一張白皙、清秀的臉龐。臉龐滿臉淚痕，猶如梨花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