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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小徑之上，幾個官差身影艱難行進，一行六人大多已是氣喘吁吁，其中一人忍不住抱怨。
“李頭兒，這劉大人怎麼給了這麼個苦差事，兄弟們都累得不行了，歇會兒吧。”
領頭的李泉轉頭打量跟隨自己的幾個同僚，此刻都已經是汗如雨下，支撐不得。
“你們這幾個傢伙，平日裡上山的任務就躲著不接，我這次挑你們出來，就是要讓你們多磨練磨練，行了，休整兩刻鐘時間，要放水的兩人一組，快去快回。”
這山路難行，雖是任務緊迫，但也不可能強逼這些人繼續前行了，李泉作為府衙老手自然明白這個道理，點頭同意了暫時休整。
幾人來到一棵樹前坐下，李泉取過水壺猛灌一口，將頭上官帽取下當成那蒲扇輕輕扇動，緩解燥熱。
徐樂也在這小隊伍中，此刻湊到李泉身旁，帶著少許埋怨道：“泉哥，之前在府衙那小子說這山上有那怨鬼和詭獸存在，雖說已經被斬殺，但難保沒有其他妖怪啊。再說了，那犯案的野修也不是我們能能對付的，萬一撞上，咱們這加起來也不夠塞牙縫的。”
李泉此刻心中煩悶，聽那徐樂還在烏鴉嘴，甩手將帽子砸了過去。
“說的什麼倒黴話，那仙師都說妖怪被除掉了，你小子少在這疑神疑鬼的，咱們不過是上山探查一番，隨便取點線索回告就是了。至於那野修，咱們好歹有官府這身皮在身上，只要他不是喪心病狂，犯不著和縣衙死磕。”
徐樂被砸了那麼一下，卻不感到惱怒，反而樂呵起來，拍去帽子上的草屑。
隊伍裡李泉是絕對的主心骨，只要泉哥說沒有問題，大家都跟吃了定心丸一樣，放下了心來。
“都休整好了吧，出發！”
下山容易上山難，李泉等人走走停停，臨近方藥村時已經是日落山頭，只餘小半餘暉。
李泉揮手示意幾人停下，雙手打了幾個手勢，餘下人明曉其含義，分為三組壓低身形分散開來，從三個方向緩緩逼近方藥村。
很快就有人發現了先前牧遊等人與怨鬼交戰的痕跡，發出訊號召集人前往。
李泉眼前是枯黃死去的樹林，破碎龜裂的地面，各類術法殘餘的痕跡，無一不在說明此處經歷過慘烈的戰鬥。
眾人喉間微澀，哪怕只是觀察舊址，也可想象到對決雙方的強大，這絕不是他們這些普通官差能插手的。
“頭兒，咱……咱們還查不？”一名官差顯然心有退意，語氣低沉，詢問李泉。
李泉壓下心中恐懼，神色一厲，呵斥道：“都在害怕些什麼，仙師在堂上說的清清楚楚，怨鬼已經被剷除乾淨。都給我把招子放亮點，誤了知縣大人吩咐的查案大事，想想你們身上這身官皮還能不能穿緊。”
幾人心頭一凜，回想起先前劉禮大人堂上發怒一事，明白此行定是要有所收穫方才好交差，不然知縣怒火壓下，他們自然討不了好。
眼見眾人士氣低落，皆是低頭不語，李泉大聲說道：“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咱們辦好這事兒，劉大人肯定有賞，明日下山回告，我請兄弟們喝酒！”
“大老爺們兒怕個什麼，我聽泉哥的。”徐樂第一個回應，隨後眾人紛紛表態，不管是強撐的還是如何，都是已經壓下恐慌情緒。
李泉察覺時機正好，下令眾人分散開來尋找線索，無論是否搜尋到，一刻鐘後到村中房屋集合。
到底是多年的官差，幾人各自尋了一個方向探查而去，很快便隱沒在山林中。
李泉心中早有定計，在林間仔細辨認地形，尋找事先所留的後手，一番尋找，終於是找到自己做有標記的一塊青石。
但他沒有立刻開始動作，而是假意四處張望，細細觀察周圍，確認沒有其他人在附近後，方才搬起青石，露出底下被壓著的一塊衣物碎片。
李泉抖落塵土，將其收入懷中，刻意停留一會兒，方才邁步向方藥村中走去。
天色漸暗，已經略有些看不清路來，隱匿樹冠之上的少年，卻是目光如火。
“頭兒，你怎麼才回來？再晚些，兄弟們都打算去找你了”
其餘官差已經來到村中，尋了一處還算完整的房屋生火，互相聊起自己發現，見李泉走來，紛紛招呼。
“剛才有些發現，耽擱了，你們看看這個。”
李泉將碎布拋給徐樂，後者接過細細檢視，這碎布上似乎有一處墨跡被拆散開來，一一拼合而上，竟是一個模糊狼頭標記。
“這個印記——是狼牙刀的標記！”
眾人與這山賊團伙打交道早已不少，自然是辨認得出這獨特的標記，此刻紛紛驚撥出聲。
“真不愧是李頭兒，一出手就尋到這關鍵線索，這件事肯定和那狼牙刀有關，咱們也好回去交差了。”
李泉示意其他人將尋到的物品交給他檢視：一些破碎的藥瓶瓷片，幾株遭受摧殘的驅獸藥草，還有些許帶血的泥土。
倒是沒有多少有價值的線索，李泉放下心來，這些東西沒有什麼能證明自己來過，只會將矛頭指向山賊，到時知縣大人會將怒火傾瀉在狼牙刀身上，這也正是指派自己的大人所期望的。
想到此處，李泉心情大好，招呼眾人早日休息。
“咱們這趟如此順利，說明老天爺都在眷顧，早點休息，咱們明日好下山喝酒去。”
“哈哈，泉哥威武。”
“我就說嘛，跟著李頭兒有肉吃。”
……
翌日清晨，李泉一行人精神抖擻邁步下山，不到午時便回到縣衙，將收集到的證據交由衙內人員查驗，左凡也被再次請到公堂。
查驗結果這殘布上的印記確實屬於山賊狼牙刀所屬，而藥瓶瓷片內殘餘可使野獸狂亂暴怒的藥粉殘渣。
驅獸藥草的破損痕跡也可看出屬於人為，倒是那帶血泥土時間過長，已經得不出線索。
衙內主簿將查驗結果遞交給知縣劉禮，後者接過一觀，臉色暗沉下來。
明鏡高懸的牌匾下，劉禮憤而拍桌，聲音中是難以抑制的怒火。
“好好好，真是好一個狼牙刀周闖啊，本官怎麼會遺漏了這個人物，那野修自外而來無憑無勢，被那山賊收納而去倒也合理，只是誰給了他這膽子，做這屠村滅戶之事！難道真覺得可以視我這縣衙為無物，可以隨意挑釁大荒律法了麼。”
身旁主簿連忙上前安撫，道：“劉大人，莫要氣壞了身體，此事我等應當從長計議，山賊勢大，若要剷除，並非一日之功呀！”
卻見劉禮眼睛一瞪，撥開主簿扶著自己的手，義正言辭道：“如何從長計議，那野修與山賊合謀，如今已屠我治下一村，若是繼續放任，多少百姓還要受災。立刻修書一封往金峰縣縣衙，就說由我牽頭，一同整治山賊，需要借些人手。”
主簿還想再勸，卻見劉禮分毫不讓，只好告退而下，取出筆墨伏案書寫。
這知縣劉禮當真是雷厲風行，立刻吩咐下去，今日所有知情人員皆不可外傳此事相關訊息，如有違反，則按與山賊勾結論處。
“如此大事，還請仙師也對此保密一二，莫要外傳。”劉禮將事情安排完成，不忘對前來公堂的左凡叮囑一句。
左凡起身行禮，道：“這是自然的，小道今日便不叨擾劉大人了，預祝您旗開得勝，一舉剿滅這兇惡山賊。”
說罷轉身退出衙門，不做任何停留。
待左凡回到客棧房間，習芸兒和方誠早已等候在內，先前不見的牧遊此刻半躺在椅子上，正往嘴中投入一顆晶瑩葡萄，見其回來，往後一抽將身坐直。
“縣衙如何說？”
左凡倒也不墨跡，將今日所見一一講述。
牧遊將最後一顆葡萄扔到空中，仰頭用嘴巴接住，略做咀嚼。
“和之前所料不差，這李泉必定與方藥村的事情有關，那帶有山賊標記的殘布也是他事先準備好的，有意誤導後來探查者。此番正好由他領頭上山，所以順勢將其取出，隨後栽贓給山賊。”
習芸兒雙手十指扣於胸前，不斷律動，道：“但此處就存在疑點，李泉與狼牙刀並無仇怨，何必使用如此狠毒手段而後栽贓於他？我在街上打聽到，這李泉傾心一位青樓女子，一直想要為其贖身但苦於俸祿過少，依我看來，怕是有人以重利誘惑其做此事。”
那麼這個人是誰呢？眾人一時找不到十分契合的人選。
牧遊手指輕點桌面，發出輕微響動，喃喃道：“這知縣大費周章討伐山賊，要是贏了還好，就怕到時損兵折將個，無功而返，那可就……”
“等等！”
牧遊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叫一聲，吸引起其他人注意力。
“你們說，要是這劉大人討伐山賊失利，最終受益最大的會是誰呢？”
左凡與習芸兒聞言略作思索，心中很快有了同一個答案。
“看來，我們要追蹤的目標又多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