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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起涼風，將一彎月色遮了個乾淨。
視線之間越發模糊，殷寒咫於暗色中看不清顏姝寧的臉，卻感覺得到她炙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賊子謀逆，傾覆皇朝。
這從來不是說出口的玩笑話，更別說對於顏姝寧來說，這皇朝的天下都是她前世拿命護出來的。
“亂世逐鹿，奸臣當道，皇帝昏庸無能。”藉著一汪夜色，顏姝寧的聲音聽起來冷清又淡定，“自古忠臣不畏死，皆因其位有明君。”
“可如今，皇帝在其位，卻顧不得民生疾苦，外有群狼環伺，內有奸佞當權，這天下本就是一攤爛泥，與其讓二皇子之流趁勢掌權，殿下何不如親自來做這天下之主。”
只有把真正的權勢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有對這天下發號施令的權力。
她效忠的是明君，而並非皇帝一人，久居高位之下，哪一個沒有野心，沒有城府。只不過長久的蟄伏之下，就連她都忘了，自己的忠心於上位者而言，卻是不值一提。
如今這皇位已經成了人人都想爭奪的一塊兒肥肉，與其白白便宜了奸佞之流，倒不如交給殷寒咫。
夜風冷寂森然，顏姝寧面上卻撫上一雙溫熱的手掌。
“本王竟然不知，王妃有如此野心。”殷寒咫這樣說著，語氣裡卻無半分驚訝。
夜色落在他沒什麼表情的面容之上，殷寒咫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這天下自然人人可坐，不過燕雀爭鋒，終有一日會執於我手，莫非晚晚以為，本王當真對這皇位棄之敝履不可？”
殷寒咫自是有野心，從一開始顏姝寧就看得出來。
這江山都是他得來的。誰又甘心屈居人下，將自己囊中之物拱手讓人而無動於衷呢。
不過是鷸蚌相爭，還未到他坐收漁利之時罷了。
顏姝寧笑了一聲，“殿下既有此心，不如與我合作？”
“合作？”殷寒咫回頭看她，鋒利的眉毛微微上揚，嘴角帶著懶散的笑意，“晚晚想如何與本王合作？”
“我助殿下乘龍高就，殿下登位之後，幫我了卻恩怨。”顏姝寧看著他，“很划算，殿下考慮考慮？”
殷寒咫眸中笑意更深，“本王覺得......不太行。”
“為何？”顏姝寧瞥了他一眼。
殷寒咫毫無預兆的湊近，顏姝寧手掌抵住他的胸口，眼神危險的眯起，“你幹嘛？”
殷寒咫牽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了一下，“晚晚若是想要天下，何苦與我做交易，本王自是取了天下奉上。”
顏姝寧敷衍的“呵”了一聲，毫不留情的抽出手，“男人的話，都是哄人的花言巧語罷了。”
顏姝寧淡淡道，“等那一日，殿下只管留下景宸一命便可。”
殷寒咫眸光黯淡的一分，“哦？”
景宸對顏姝寧懷著些什麼心思他可是看的明明白白，怎麼可能會留著他一命。
“留他一命......”顏姝寧想起前世自己葬身火海的那個夜晚，烈火猶如一片汪洋般將她吞噬，她甚至能聞到血肉燒灼的氣味，久久不散，而門外，那人的身影是如此清晰的站在那裡，猶如冬日裡的一場雪，把她心中所有的溫度瞬間澆滅。
顏姝寧撥出一口氣，“我要看著他身敗名裂，看著他從高臺之上永遠跌進最深的泥潭，永永遠遠也爬不出來。”
想到那個場景，顏姝寧臉上甚至浮現出一抹微不可見的笑意，殘忍又豔麗，“這才是真正讓人痛苦的辦法啊，死又算的了什麼......”
反倒是解脫。
殷寒咫從身後抱住她，呼吸落在顏姝寧髮間，“你想要的，本王都會應允。”
從前景宸也對她說過這樣的話，答應給她世間的所有。
顏姝寧覺得可笑，半開玩笑似的，“殿下，我可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若有一日你負了我，我怕是更加不開心。”
殷寒咫知曉她的話並非玩笑。
“若有一日死於你手，也定然不會是因為負你。”殷寒咫聲音平淡，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
顏姝寧心跳亂了方寸，這是殷寒咫的回答，亦是承諾。
......
前廳的宴席將散之時，殷寒咫和顏姝寧才分別回了宴席之上。
顏元祁早早的就注意到了殷寒咫不在席上，派了府中的小廝下去找了許久都未找到，還以為是自己有何地方怠慢，直到看到了殷寒咫的身影才放下心來。
“殿下終於回來了。”顏元祁急忙上前迎道，“不知殿下去了何處，倒是讓下官惶恐怠慢了。”
“無事。”殷寒咫眸光淡淡的，“有些酒沉，出去透了口氣。”
顏元祁哈哈的笑了幾聲，“那就好那就好。”
一旁的小廝嘴角抽了抽，方才撤下酒宴之時，璟王殿下的酒盞分明是滿的，分毫未動過。
看著兩人心照不宣，那小廝咳了一聲，也識趣的沒有多言。
後廳倒是熱鬧的多，孩子已經被奶孃抱走哄睡去了，只剩下幾個夫人在一起聊著家常。
看著顏姝寧走過來，主位之上的許氏神情明顯滯了滯。
方才她已經聽婢女把顏姝寧懲治後院之事原原本本的報了上來，心裡本就懷著一腔憤懣，偏偏又礙於她的身份不能如何，憋屈的很，還要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一副慈母的模樣。
顏姝寧毫不在意別人打量的目光，自顧自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婢女端了酒杯過來給她斟酒。
“不必。”顏姝寧攔下了酒，發現四周之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顏姝寧笑了一聲，“來時殿下叮囑過，不許我飲酒。”
四周有一瞬間的寂靜。
顏姝寧勾了勾唇，這才是她想要的結果。
過了片刻，旁邊的一個夫人才訕訕的笑了一聲，“......殿下和王妃的感情真是讓人羨慕，成婚多時還如此恩愛。”
“是啊是啊。”旁邊的一個人接腔，“殿下愛重王妃，如此體貼，令人豔羨啊。”
一時間，各個夫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顏姝寧身上，有說有笑，比方才之時還要熱鬧。
顏姝寧永遠有這個本事，在人群中永遠都是不容忽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