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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月起身擦了擦臉，看到一幫人搬著桌椅板凳來往於芳芷閣內，綠荷拿起水杯咕嘟嘟地喝水，額頭的髮絲被汗水粘在了一起：“慢點喝，傢俱都買回來了？”
“嗯，都買回來了，小姐你看看，這些款式你可喜歡？”綠荷放下水杯擦了擦汗，指著一張紫檀木雕花刺繡屏風說道。
“嗯，不錯，花了多少錢？”
“加上昨天的衣服首飾一共三千貫，各傢伙計都已經去賬房拿錢了。哦，對了，小姐，現在傢俱鋪子真的好忙哦，京都的達官貴人都在為自家女兒添置嫁妝。”綠荷小吃貨掰了掰手指，又掏出一包糕點吃了起來，將一塊蜂糖糕塞進了林江月的嘴巴，順勢湊了過來，扒著耳朵說：“傢俱鋪子的人私底下跟我說，皇帝明年要選秀，而且規定七品以上官員家中，必須出一名待字閨中的女子送去。”
林江月恍然大悟，怪不得繼母王氏突然要她回來，原來辦及笄禮是假，替她女兒參加選秀才是真，這皇帝都一把年紀了，誰家女子願意跳這火坑？王氏可真打得一手好算盤。
不過這皇帝怎麼突然會有這種奇葩想法，往年選秀都是從民間斟選，並沒有強制要求官宦世家女子。
綠荷圓鼓鼓的嘴巴又送來了一個勁爆訊息：“聽說皇帝陛下這幾年信奉養生之術，封了一個道士做國師，就是那國師讓選秀的，說是什麼採陰補陽術，身份越是高貴的女子越是有效。”
我，靠！
皇帝這不是在作死嘛！
來活了，來活了，系統醒醒！若收了這國師妖孽，你能再升一級嗎？
“除妖師，救帝王，拯救無數良家少女，功德無量，可升一級！”
得到系統的肯定回覆，林江月鬥志滿滿，這次副線任務牽連到皇家，必須得好好綢繆一番，若是能拉皇甫玄下水，幫他樹立威信，那主線任務也能有所進展。
此時正在妾室李秀兒房內午休的林道成萬萬沒想到，自己小心翼翼維持的純臣理念即將被自家女兒打破！
千祥閣內，王氏將三個子女召來，將一沓厚厚的購物清單甩在了桌上，林照月隨手拿起一張瞟了一眼，原本以為是哥哥們在外花天酒地的賬單，又不是第一次了有必要如此勞師動眾地將三人都叫過來問話嗎？
只是當她看清這些明目清單，瞬間臉色煞白，氣的雙手發抖，芙蓉廣袖羅紗裙、鏤金百蝶穿花衫、蘇繡絳紫滾金褂…這些可都是華韻坊的鎮店之寶，自己幾次想買都被拒之門外，而其他幾份清單裡不光有玲瓏閣的珠釵耳飾，還有傢俱鋪的桌椅板凳床榻案几，全都是最貴最奢華的。
林家兩兒子看到妹妹如此模樣，不免心生疑竇，將賬單拿來一看，也是倒吸一口涼氣：“這，這是那六丫頭買的？”
王氏一臉怒氣，用力拍了拍這些單子：“除了她還有誰，回來將將才兩日，竟然敗光了你爹一年的俸祿，這臭丫頭絕對有貓膩，海平你平日裡在酒肆瓦舍多留意些，再問你那些狐朋友狗打聽打聽，這京中誰和南陽來往密切。潮生你也別杵在這了，把這些賬單送去李秀兒小婊子那。”
林潮生懦懦地看著王氏嘀咕道：“送去李秀兒那幹什麼？難道她會拿錢出來不成？”
王氏聽得小兒子的嘀咕，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踹了他一腳道：“是讓你給李秀兒那賤人的嗎？是去送給你爹，你爹看了自然會去找六丫頭，何必我出來做這個惡人。”
林潮生恍然大悟立馬跑去了李秀兒的暢春居，林海平藉口要去打聽南陽之事也溜了出去，只剩王氏母女倆心裡還在犯著嘀咕。
一刻鐘後林道成已經怒氣衝衝地來到了芳芷閣，剛跨進院門就看到六丫頭和幾個僕人正在一起擺放傢俱，說起來這芳芷閣他已經八年沒來了，上一次過來還是大女兒林春月出嫁前，這芳芷閣還是他與原配夫人韓念雪親自佈置的，林春月是他們第一個孩子，那幾年雖然官職低微，卻是夫妻恩愛其樂融融。
想起原配和大女兒，林道成心中不免傷感，如今物是人非，夫人早已不在，曾經最疼愛的大女兒也為了林家的前途遠嫁去了西戎，這眼前的小女兒也是從未盡到父親之責。
捏了捏手中的賬單心中的怒意還是超過了愧疚之情，揚手便將這一沓賬單摔在了林江月面前。
林江月早就料到父親會因此發難，平靜地蹲下身子將賬單一一撿起，捋平了褶皺處，欠身向林老爹施禮：“不知父親為何生氣？這些賬單不過是十五年的利息而已，四姐姐只比我大兩個月，她這十五年不知花了您多少銀子和多少心血？”
林道成沒想到六丫頭居然如此強硬，剛才的那一絲愧疚感消失的蕩然無存，氣的雙手發抖，指著林江月道：“你…你…放肆！養育之恩大於天，你還敢跟我算賬，你個不祥之人，若不是因為你們兄妹二人，你母親怎會大出血而死？我只將你放在老家寄養已是大發慈悲，南陽的日子雖沒有京都富裕，卻也沒短你吃喝，你看看你這一身行頭，哪裡比照月差了？”
“你還好意思提母親？女人生子本就是經歷鬼門關，你這個做丈夫的明知自己夫人身體嬌弱，年齡又大，又是雙胎，你沒有提前多請幾位穩婆醫女伺候著，還來怪我兄妹？母親臨終前將我乳名喚作娮娮，便是希望我能一生順遂，而你呢？你是怎麼做的？母親還未下葬你就將我送去了南陽老家，十幾年未曾去看過我，若不是常得外祖接濟，我早就去和母親團聚了！”林江月聲淚俱下，將原身所受的委屈和不公待遇全部發洩了出來。
她倒要看看這個便宜老爹是否有一絲的愧疚。
林道成腦子有些混亂，當初夫人生產，他正是升職的關鍵時期，每日奔波在衙門內，的確沒有盡到丈夫的責任。而這不祥之人的說法，是當時還是側室的王霜娥說的，夫人大出血而死後，她便請了高僧來做法事，那高僧說這兩孩子是災星，不光克父克母，還會連累整個家族。現在想想老五在家十年也未曾克過他，這高僧莫不是信口雌黃？
林道成腦子越想越亂，踉蹌地跌坐在椅子上，林江月走到他面前，拉起袖口，左手臂上一道醒目的燙傷映入眼簾。
“這是六歲那年冬天，外頭飄著鵝毛大雪，我住的那間屋子冷如冰窖，沒人伺候就不說了，連盆炭火都沒有，我找了個湯婆子自己灌水，我只有六歲而已，哪裡拎得動一大壺滾燙的開水……這手臂就成了這樣，事後發燒三天也沒人管我，是我命大挺了過來。還有八歲那年夏天，沒人管我吃飯，我去河裡摸魚，差點溺死在南陽河裡，對了，我還會上樹掏鳥窩，有次掏到三顆鳥蛋卻從樹上摔了下來，頭破血流了暈在樹下一整天也沒人管我，看看頭上這道疤，看看我有沒有騙你……來，你看看！”
林江月扒開耳後的一縷頭髮，將頭伸向她爹，目光中的怒火似要將林道成燒個乾淨。
林道成眼神閃躲不敢再看，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我不知你竟過的如…如此……艱難，你…你說你這十幾年都是靠外祖家接濟的？”
“當然，你自可前去南陽查探，也可去外祖家詢問，我若有半句虛言，你就將我溺死在南陽河中。”林江月也看出了他爹的疑惑，看來這麼多年的苦都是王氏的手筆，連林道成也矇在鼓裡，還自認自己是個慈愛的老父親呢！
林道成聽到六丫頭如此決絕的言辭，雙眼通紅，看了看貌似夫人的小女兒，心中愧疚難當，伸手想抱一抱她。
林江月退了一步，林道成雙手懸在空中，他也意識到了這十多年缺失的父愛才讓這個孩子變得如此羈傲不訓，言語更是咄咄逼人。
他也不再多說什麼，捏緊拳頭，轉身出了芳芷閣，直奔千祥閣而去。
沒多久，林府內傳出一陣陣鬼哭狼嚎的聲音。
主母王氏被杖責二十，罰跪祠堂，並且收了管家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