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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蓉：“靖哥哥，時候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我來教訓襄兒。”
郭靖看著妻子憔悴的面容，心疼道：“蓉兒今日勞累了，還是你先去休息。”
黃蓉笑道：“應付一些場面而已，累不著。襄兒是女孩子，我們娘倆說些知心話。”看郭靖要說話，推了他一把道：“我知道，不會像慣芙兒一樣慣她的。”
郭靖道：“那也好，襄兒就是太犟，你跟她好好說說。”他只道郭襄違背了父母之命、不好好侍奉外公是錯的，卻不知黃蓉憂心的是另一件事。
郭襄抽泣道：“媽，襄兒知錯了，外公老了，我應該好好孝順他。襄兒若是知道外公身體不好，一定會聽話的。”
黃蓉道：“就算你知道，只怕也是要溜回來，除了大哥哥你還在意誰呢？”
郭襄臉一紅，又是慚愧又是羞澀，雙手絞著沒吭聲。
黃蓉閉了眼，似是異常疲憊，“襄兒，祖孫之義、父母之恩、姐妹之情，這血脈親情養育之恩在你心裡都比不過一個楊過，是麼？”
郭襄一震，抬頭看著黃蓉，媽媽說得並不嚴肅，可是她好傷心好傷心，我惹媽媽傷心了。
郭襄“哇”地一聲哭出來，“媽，我知道我不對，可是我忘不了大哥哥，我就是喜歡他，我喜歡我喜歡他。”
黃蓉看著女兒，又是生氣又是心疼，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血裡肉裡帶出來的女兒啊。
“襄兒，你爹爹你大姐你弟弟為這襄陽城犧牲太多了，你能抽身也是好的。只是楊過心裡沒有你，你要看清啊，你還小，以後的日子還長著。你外公說的好，運命唯所遇，楊過不是你的命運。”
爹爹放襄兒回來，是說要隨命嗎？告訴我不能強求，襄陽的命運轉不了，襄兒的情路也當真不能轉了嗎？
郭襄只是在哭，“媽，襄兒沒奢望能做大哥哥的妻子，只要陪在他身邊看著他照顧他就好啦。”心裡卻道，若是能嫁給大哥哥就算做小的也好，做丫鬟也成。
黃蓉上前攬住郭襄，一雙已不再像年輕時那般攝人心魄的雙眸淚光瑩然，“傻襄兒。”
命？我黃蓉一向不聽命，若是聽命當初也不能跟靖哥哥在一起了，我偏要讓襄兒忘了楊過。
黃蓉又道：“對了，你外公這事不要告訴你大姐，等她身子好些了再說。”
郭襄撇了撇嘴，媽媽什麼時候都替大姐著想。
圓月皎潔，溼露無聲人不眠。
郭襄跪了一夜，郭芙坐了一夜，楊過想了一夜，黃蓉愁了一夜。
第二日，水清便要走了。
郭破虜送她出城的時候很是惆悵，“水姑娘，你還會回來嗎？”
水清笑道：“你想讓我回來嗎？”
郭破虜道：“那是自然，我這是頭一次碰到年紀比我小武功比我高的人，還想跟你好好切磋呢，將你的波斯功夫跟我們中原功夫結合起來，說不定能創出一種更厲害的功夫。”
水清仰頭笑道：“羞不羞，你這話誇了我連你自個兒也誇了。”
郭破虜道：“我是實話實說，你武功真的很高，我一向不說假話的。”他想，長這麼大自己說的假話只有一句，就是告訴大姐大姐夫死了。
水清咯咯笑道：“真是個傻小子。我要去替我爹孃看看宋國，嵩山的廟西湖的水黃山的雲江南的雨，他們心心念唸的不過是這些，大宋與我無恩，卻養育了我爹孃，我殺蒙古人只是替他們報國。”
郭破虜不知自己哪裡傻了，也不去追究，“姑娘一路保重，你武功雖高，也不能將殺字時常掛在嘴上，會招來禍端的，而且我一向以為有些人該殺有些人卻罪不致死。”
水清道：“話是沒錯，你能說得準哪個該殺哪個罪不致死麼？還是師父說的好，都殺了一了百了。”
郭破虜一愕，她這話縱然有理卻不能贊同，那位師父一定性格偏激，教得水姑娘也這般將殺人看做尋常事。
郭破虜又道：“姑娘須知武學高深，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倘若碰上武功比你高的，豈非危險？”
黃衣姑娘笑道：“說你傻還真傻，哪有這麼講話的，還好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計較，倘若碰上脾氣不好的，可要生氣了。”其實她脾氣一向也不好，這是看在郭破虜一番好意的份上才沒生氣。
郭破虜道：“江湖多風波，舟楫恐失墜，姑娘一路珍重。”
“珍重。”
一燈大師的信到了，讓人失望卻不出意料的是，他並沒有救龍女的辦法。
楊過和龍女決定次日便動身去絕情谷，為了不讓郭襄跟去，黃蓉跟楊過商量，在他走之前是不讓郭襄知道的。
竟然便要走了，一眨眼在襄陽也待了兩個月了，這大概是離開桃花島後的二十多年來跟郭芙相處最久的日子了。
這兩個月裡，楊過常常會生出一種錯覺，彷彿回到了少年時，十里桃花爛漫的小島上，碧水紅花，少男少女，歲月靜好，時光悠然。
就要走了麼？就要走了啊。
龍女睡了，楊過悄然出門，碧空繁星閃爍，夜色涼如水。郭芙就坐在小院內一座假山前，紅梅樹下，石桌上放了一盞酒，一隻酒杯。
楊過走過去坐下，“傷還沒好，怎麼就喝酒了？”
郭芙：“外公做的藥酒，能療傷。楊大哥要不要嚐嚐？”
楊過：“郭大小姐這話好沒誠意，只有一個酒杯，讓我怎麼嘗？”
郭芙翻了個白眼，“我也就是客氣而已，這酒爹爹給你留著有，明日就會送過去，不用跟我搶。”
楊過沒吭聲，低頭看著郭芙的腳，也不知在看些什麼。
郭芙忽然道：“楊大哥，對不起。”
楊過道：“郭大小姐會向我道歉，這倒是奇事。”話一出口，又深自後悔，楊過啊楊過，打你這張嘴，芙妹誠心誠意，你怎可取笑她？
郭芙也不計較，“我欠你一條手臂，欠楊大嫂一條命，便是死了也對不住你們。”
楊過不等她說完便道：“說什麼死，芙妹，我要的只是你安安穩穩一世無憂。”
郭芙一愣，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兩頰暈紅，可見這酒喝了不少了。
楊過也是一愣，恍惚間好像明白了一件事，可是又不敢再想，人生難得糊塗，這件事想明白了不是好事，我答應了龍兒陪她隱居，還想這許多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