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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雲樓是襄陽城內的一家青樓,郭破虜前兒個在街上看到一小偷,一路追了過去,不料跑進了翠雲樓。
一下子被許多姑娘圍住了,好是侷促。
這時卻走出一名琵琶女郎,說他認得郭破虜,是郭靖大俠的兒子。
她自言仰慕郭小俠守城之義,自己沒有其他可以效勞的,願奉上酒菜,彈一曲《破陣子》,還望郭小俠不要推辭。
郭破虜見那姑娘說得誠懇,又逃不開這一眾鶯鶯燕燕,便跟著琵琶女郎進了翠雲樓邊上的酒館。
姑娘名流霞,的確如流霞般美豔動人,絢爛奪目,更是彈得一手好琵琶。
琵琶聲慷慨悲壯,郭破虜恍惚中似乎回到了戰場之上。
是哪一場戰役呢,他說不清楚。
父親說,大姐這個嬌滴滴的姑娘十四歲就上了戰場,自己是男孩子,更要早些為國殺敵。
因此,是十二歲還是十三歲?父親就把自己扔在了戰場之上。
這些年來,襄陽城經歷了太多大大小小的戰役,也有許多仗打得十分艱難,許多次郭破虜覺得自己就要英勇殉國了,每一次他都覺得刻骨銘心,終生難忘。
然而,刻骨銘心的記憶實在是太多了呀,它們在他的骨他的心上一層層地刻畫,以至於他記得那些事,卻分不清哪件事對應著哪場戰爭。
激昂的音律中,這些記憶在他的腦海中交織。
郭破虜陶醉在琵琶聲中,亦陶醉在過往記憶中。
陶醉在對那些曾經鮮活的、同他一起吃過飯喝過酒、一起流過血拼過命的、卻永遠躺在這片土地上起不來的戰友的記憶中。
不知不覺中,壺中酒已盡。
一曲終了,餘音繞樑,郭破虜猶自沉浸在戰場之中。
直到一隻柔軟的帶著涼意的胳膊攀上他的脖子,一張嬌媚的臉龐湊近他,那櫻桃小口幾乎就要覆上他的唇,帶著些許的溫熱。
郭破虜陡然驚醒,急忙站起來,“姑娘請自重!”
“自重?”流霞姑娘咯咯笑了起來,“郭小俠可真有趣,這麼多年了,你是頭一個叫我自重的人。”
郭破虜看不懂,這姑娘明明在笑,為何那雙眼睛盛滿了憂傷。
流霞姑娘眼含秋水,雙頰粉紅,卻是要自薦枕蓆。
這可把單純的郭破虜嚇得不輕,當下是奪路而逃,回家之後也不敢跟爹媽講,就講給了阿喜。
阿喜覺得這流霞姑娘的名字似乎聽說過,出門打聽一圈,不得了,原來是翠雲樓的頭牌。
阿喜也不敢跟郭靖黃蓉夫婦講,於是講給了郭芙。
眼下郭破虜睜著他那雙清澈而憨厚的大眼睛,“大姐,我真的不知道流霞姑娘是翠雲樓的,我是想把酒菜錢給送過去的,但是不敢去。”
阿喜走了兩步回過頭道:“大小姐,翠雲樓的老闆娘特別兇,要不您去給我撐撐腰?這弟弟可是您的啊。”
楊過看他們幾個說得起勁,好像完全沒有自己這個人,也沒有方才跟郭芙吵架那事,不由甚是無趣。
郭芙左右無事,便道:“我在後面看著,她要是敢兇你,我一準兒給你撐腰。”她也不走近,就在幾丈遠的地方邊嗑瓜子邊聽著。
老闆娘富態態白胖胖的,足有兩個阿喜寬,看起來甚是潑辣,雙手叉腰,兇巴巴地盯著阿喜。
阿喜把錢給了老闆娘,雖然自家大小姐在後面,但到底遠啊,要是老闆娘一把揪住我,大小姐救得及嗎?黃大叔(就是黃燈)說天下最可怕的是女人,他一向深以為然,看自家老爺怕夫人、姑爺怕大小姐就知道此言不虛,眼前這位,明顯不好相與啊!
阿喜不由雙腿打著哆嗦,“那個,這件事,就,就這樣了吧。我回去了。”
老闆娘一把抓住阿喜,“你們家少爺呢?”
阿喜苦著臉道:“少爺哪敢見你啊。”
老闆娘道:“當日他不帶一文錢,大吃大喝,把我們家流霞姑娘身上摸了個遍,膽兒不是挺大嗎?”
郭芙撇了撇嘴,我估摸著是你們家流霞姑娘把我們家破虜身上摸了個遍吧。
阿喜道:“失誤,失誤。酒菜錢,我不是給您補上了嗎?”
老闆娘道:“那麼一點錢就想把我打發了?流霞可是我辛辛苦苦耗費了十年心血培養出來,白白被你們少爺給摸了,你們家少爺仗著是郭大俠的兒子就欺負人是不?不行!老孃把話撂在這兒,明天,擇日不如撞日,流霞姑娘就嫁來郭府。”
咳咳咳咳,郭芙一個不小心,瓜子卡在了喉嚨裡。
阿喜:“嫁,嫁,嫁來郭府?”完了,老爺要是知道少爺跟翠雲樓的姑娘有故事,不得把少爺的腿打斷,然後再讓少爺把流霞姑娘娶了。
郭芙走過來道:“阿喜,怎麼辦事的?磨磨唧唧。”
阿喜垂手道:“大小姐,老闆娘非讓少爺娶流霞姑娘,您說怎麼辦?”
“嗯?流霞姑娘芳齡幾何?相貌如何?德行怎樣?才華呢?”
郭芙想著,若是戲本里那種流落煙花之地卻胸中有丘壑的女子,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如果和破虜湊成一對,說不定千百年後也能被人們用戲曲唱出來。
只是這名聲不大好,最重要的問題在於破虜對那流霞似乎沒意思。
老闆娘道:“耶律夫人好,流霞姑娘可是我翠雲樓的花魁,年方二九。”
阿喜道:“前年二九,今年也二九。”
老闆娘瞪了阿喜一眼,“貌美如花,要不怎麼是我翠雲樓的頭牌呢?”
阿喜道:“越是美麗的女子,心腸越是壞。”
老闆娘又瞪了阿喜一眼,接著道:“流霞姑娘溫柔可人,善解人意,絕對是個賢妻良母。”
阿喜道:“可她到底為什麼喜歡我家少爺,我家少爺也沒帥到讓人一見鍾情的地步吧。”
老闆娘道:“耶律夫人,你們家的下人這麼不懂規矩,您也不管教管教?”
郭芙道:“故兼聽則明,偏聽則暗,你們倆都說著,我聽著,也免得聽信了誰的一面之詞不是?”
老闆娘雖然不高興,卻也沒辦法,“流霞姑娘心地善良,聰慧靈巧,郭少爺娶了她絕不會吃虧的。”
阿喜道:“指甲長得要命,差點把少爺掐流血。”
老闆娘道:“那還不是你們家郭少爺動手動腳,我們家流霞覺得不太合理反抗來著?”
阿喜張大了嘴道:“反了吧,明明是流霞對少爺動手動腳,我知道了,大小姐,那流霞姑娘分明是要勾引少爺的,就是少爺實在不開竅!”
他就差直接說郭破虜傻了。
郭芙有些吃驚,“阿喜,你開竅了?你才比破虜大幾歲?”
老闆娘突然嚎起來,“耶律夫人,您給評評理,我們家流霞雖說是青樓女子,青樓女子就該被人欺負?”
郭芙想了想,破虜應該不會撒謊,他那天說是追一個小偷進了翠雲樓,進就進了,錢也給了,這翠雲樓怎麼就黏上了?
“老闆娘,你們家流霞姑娘是不是嫁不出去了?我可以給她介紹個好人家啊,我弟弟破虜他還小,他一直掛在嘴邊的話就是,匈奴未滅何以家為,現在還不考慮婚事呢。”
老闆娘冷哼了一聲,“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自己信嗎?我要見郭大俠,讓他來評評理。”
阿喜道:“我們家老爺忙得很,沒空見你。”
“老闆娘,你不妨先見見這個人。”楊過忽然拽了一個人走過來。
“呂師憲?”郭芙道,“你來做什麼?”呂師憲是呂文德之弟呂文信的兒子,年紀跟郭破虜差不多大小。
老闆娘一看呂師憲,洶洶的氣勢頓時沒了,那呂師憲耷拉著腦袋,低著頭。
楊過道:“事情是這樣的,這位呂公子呢,找人裝作小偷偷東西,把破虜引進了翠雲樓,特意找了兩個姑娘去纏住破虜,再訛上破虜。”
郭芙道:“他好端端地給破虜送個媳婦兒幹什麼?”
楊過道:“流霞姑娘似乎名聲不太好。”
郭芙道:“呂少爺,我們家破虜跟你沒仇啊。”
呂師憲這才抬起頭來,“怎麼沒仇?郭靖在襄陽,我大伯這個京湖制置使當得好窩囊。郭家處處壓呂家一頭,我大伯比不過郭靖,我也比不過郭破虜。人人都誇郭破虜好,我呢,在他們眼裡不過是個花花公子。哼,我要讓郭破虜身敗名裂。”
楊過搖了搖頭,這小子是在富貴窩裡長大的,想法可笑,方案也可笑。
郭芙問道:“這個,如何讓破虜身敗名裂?”難道我當真太笨,連這個都想不通?
呂師憲洋洋得意道:“郭破虜肯定不願意娶流霞,沒關係啊,老闆娘一鬧二鬧,大家不就都知道了嗎?人言可畏,郭靖最重名節,這老臉往哪擱?郭破虜不娶也得娶,娶了就有他受的,流霞姑娘名聲在外,而且特別潑辣。我爹老說,娶個母夜叉是男人最大的不幸,老闆娘說流霞絕對是個母夜叉。”
老闆娘看情況不妙,低了頭也沒吭聲,也不敢溜走。
幼稚!大敵當前,這小屁孩還在計較這些亂七八糟的小事情。
郭芙是好氣又好笑,她隨了黃蓉的性子,極是護短,若是這呂師憲買兇殺人,她一準上去揍人。
可是呂師憲這事也沒造成實質性的惡劣影響,況且他還是呂文德的侄子,他父親呂文信是個忠臣,當年在白鹿磯與蒙古作戰而死。
打狗還要看主人,不看僧面還得看佛面不是。
楊過道:“行了,事情就這樣了。老闆娘,流霞姑娘明天還嫁嗎?”
老闆娘急急道:“不嫁了,不嫁了,那個,事情就這樣了,我走了。”說完看楊過沒有攔截的意思,撒開腿就走。
“老闆娘。”郭芙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