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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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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輾轉搭乘五六個小時的車才算回去,在縣城裡吃過飯後,閻青子又去買了麵包和水帶回家他說:“我是不打算勞神費勁兒做晚餐的,就先拿這個充飢如何?”

我沒有理由持反對意見就說:“我覺得可行。”

一進門他就癱坐在椅子上,我倒是還算精神,不知他是否是因為在回來的前一天跟那個護士小姐在一起勞累過度所致。本想借此跟他開個玩笑,但看他坐在椅子上緊閉著雙眼很是痛苦的樣子就同他說:“實在太累就去休息一下,好歹是回來了,在自己家裡。”

他閉著眼沒做聲,過了一陣倏地站起來睜開眼,眼神無力地望著我說:“我得去睡一會兒,難受。”說著走向樓梯間去。

我很好奇冰箱裡現在還剩下些什麼就走過去開啟冰箱的門檢視,結果剛一開啟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怪味兒,映入眼簾的是腐爛掉的東西。而且冰箱裡的溫度和室外的溫度似乎是相差無幾,照明燈也沒亮。難道是停電了?我想。

走過去開啟室內照明燈,照明燈也未見及時亮起,這時我便確信是停電無疑。看著一冰箱滿目瘡痍的東西我找來垃圾袋全部清理掉,又用水清理了一遍,費不少事才算清理好,但是裡面的異味我卻沒有辦去除掉。

收拾好了冰箱,我順便給屋子也大致地做了一下清潔,將收拾出來的垃圾裝在袋子裡提出門。四周看了看都是乾淨的地方,垃圾無論放在哪裡都覺不合適,只好提著它出遠門,走過門前的那條長長的田間公路到對面去,那裡設有一個水泥池子裡面是專門盛放垃圾的地方。

回來後洗過手站在門前看綠油油的秧苗在夕陽下呈墨綠色,它們呈現出頑強的生命力,從生到死,現階段正處在青春期茂盛的生長。

到了黃昏時分閻青子仍不見有要起床的跡象,沒有電室內漸漸地變得昏暗起來,我吃了些麵包就著水就算當是晚餐。吃過晚餐洗過澡回臥室裡準備就寢,在枕邊摸索到五叔看過的那本書,睡意頓時全無,就著窗戶透進來的光線,隨手翻開看了幾行,就像是看到了五叔的曾經一樣。

我不知道後來我是怎麼入睡的,等我再次睜開眼已是翌日清晨了,是被餓醒的,腹中飢腸轆轆,從床上跳下來,想去找昨天吃剩下的麵包來繼續啃。

在一樓看到閻青子手裡拎著許多東西,見到我他說道:“餓了吧?”

“還好。”我回答。

“半夜我都餓醒了,摸黑下來找吃的,麵包都被我一掃而光還不解餓,好不容易捱到天亮我就去縣城裡美美地吃了個早餐。”說著他抬起手,手裡拎著一份打包的早餐:“給你也帶了一份。”

“謝謝!”我現在正需要這個。

他將手裡的早餐放在桌子上,走到了冰箱前開啟冰箱門問道:“裡面的東西是你清理掉的?”

“昨天下午清理的。”

“慘不忍睹吧?”

“確實如此。”

“走的時候沒多想我把電閘給拉下來,在半路上我才想起來犯了錯,那時候已經晚了,我們已經到那邊了。”

“難怪我說沒有電。”

“今早恢復供電了,我起來還說要去面對那一堆慘不忍睹的東西,開啟冰箱門卻看到裡面乾乾淨淨的,心想準是你弄的。”

“昨天下午想看一下里面還剩下什麼來著,開啟一看就是那副模樣,就順便動手清理掉了。”

“很乾淨嘛!”

“異味怎麼去除?”

“呃......這個稍後我去上網查查。”他將買回來的菜塞進冰箱裡“你先吃早餐。”他不忘囑咐我。

開啟快餐盒的蓋子,一股香味飄來,我的食慾頓時爆發,抄起筷子狼吞虎嚥似的一掃而光,味道果然不錯,就是於空虛的胃來說還有有所欠缺,要是再來一份就再好不過了。

“最近菜價漲得厲害啊。”他一邊往冰箱裡盛放買回來的菜一邊說。

“能漲到哪裡去?”

“白菜都漲了一番了,茄子翻了兩番還不止。”說著他拿手中的三條茄子展示給我看說:“就這麼三條茄子要11塊錢,你看看這世道成什麼樣子了!”

“錢變得不值錢了麼?”

“我看是。”他說。

“不管怎樣人們不得都有一條活路不是?”

“話是這麼說,要是沒有活路大概是要亂了的。”他放好了菜關上冰箱的門,彎腰撿起地上的塑膠袋。“雖說是有活路,但是人們活的越來越艱辛了,最怕的就是這個,不好不壞,勉勉強強過得去。”

“你這樣看起來倒像是一個很會持家的家庭主婦嘛!今天雞蛋貴了五分,昨天肉價漲了一毛。”我揶揄地說他道。

“反正我是無所謂,只是替別人叫一下苦而已。”

“最後由誰來管這個?”

他用一副不屑一顧的神情回應道:“不知道,也不想去了解,反正到時候會有有關部門出臺相關措施來抑制菜價上漲。”

“你很在行麼?”

“之前有發生過。”

“管控過?”

“你覺得呢?”

“應該會的。”

“那不就得了。”他收拾好之後走到我一旁將我吃完了的飯盒裝進垃圾袋裡。出門時他說:“放過昨天,珍惜好今天,不要去管明天,每一天都是重生,把每一天都過精彩充實。”

他的這個觀點聽起來相當新穎和獨特,我不免說了幾句溢美之辭讚賞他一番,他說:“這個我也是從一本書上面看到的,當時沒有細讀,只草草地讀了一遍,書名叫什麼也忘了,現在想回過頭去找來複讀一遍也不可能了,總是覺得遺憾。”

“放過昨天不是麼?”

“我也是這麼想的,可很多時候偏偏做不到。”

“理解,要做到言行一致還真不容易辦到。”

“今天可有興趣到山下去看看?”

“水庫那裡?”

“不只有水庫,還有寺廟。”

“怎麼突然就想著去哪裡呢?”

“這個也說不清楚,也不一定要說出一個理由,如果我說趁你現在還在這裡帶你去看看,免得你以後回憶起的時候,想著離那麼近也沒下去看看,真是遺憾。或者說去那裡為五叔祈福,也可以說去看一看韓明是不是躲在了那裡,以至於五叔找了這麼多年都沒找到,這些理由都未嘗不可。”

“現在去?”

“吃過早飯也不是不可以。”說罷他又徵求了我的意見“你認為呢?”

“現在好點。”我說。

“我也如此認為。”他說“正所謂英雄所見略同,那麼出發吧?”

“稍等,這個時候,怎麼也得帶上相機不是?”

天氣很好,湛藍的天空中萬里無雲,太陽也還未升起多高,以至於外面沒有 那麼炙熱。清風掠過稻田,驀然間有種似曾相識感覺——湛藍的天空下,一片廣袤的稻田,在田間的小道上自由散漫地走著兩個青年——那是我常常出現在夢境裡的,而且還遠不止一次這樣夢到過,不知今天怎麼就會變成了現實。我一邊走一邊駐足下來拍照,閻青子走在前面時不時地停下來等我,然而從不催促我加快腳步跟上去。

等我走近他近身時他問我:“學攝影多久了?”

“六七年了。”

“業餘?”

“純粹的業餘。”

“可以考慮去考個證?”

“考證?”

“對,攝影師等級證和資格證什麼的,屬於影協評定的。”他說。

“完全出於個人興趣愛好,對於那些等級證、資格證什麼的不感興趣,我又不需要靠那個去找工作或者幹嘛的。”評級那是對於那些專業攝影師來說很在乎,而作為一個業餘的人來說那些級別都不及真正的實操來得好,拍的出來好片子才是王道。

“那倒也是,每個人的想法都不盡相同。”

“不過有了那個也就有了炫耀的資本了,一旦說起的時候就可以說我是獲得了政府認可的,給自己的身份增加政治籌碼。”

“那你不考慮去弄一個?”

“犯不著。”

“你主要是以拍風光?”

“也不全是,看到什麼拍什麼。”

“人像呢?”

“極其不擅長,人像比起這個要複雜得多。”想了想我說:“我還是以拍風光居多。”

走出田間公路在岔路口向右邊轉,順著那條瀝青路往前走了幾百米遠又見一個岔路口,那條路是被混凝土硬化過的,閻青子幾乎沒有猶豫轉身走向那條路。

“走到盡頭就是了。”

“也不算遠嘛!”

“沒說遠。”

“站在懸崖的上面看起來很遠。”

“這個時代,親眼目睹的也不一定是真實的。”

“有道理。”我極為贊同他的觀點。

站在路口我的直覺感覺它是筆直的,一直到路的那頭就是一個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寺廟。但路並不是直的,在我們前面,路隨著山勢而變成一段弧形,並隨著越走越近眼前漸漸開闊起來。我們的正對面是一座諾大的仿古式建築房屋,綠樹成蔭,裡面看到不少遊客。而在我們這邊則是一座看起來可謂大氣宏偉的寺廟,正對著大路的大門不失它威嚴的氣勢。香客——來這裡的稱為香客大概要比遊客好聽些——進進出出,顯示出一派熱鬧非凡的場景。

我與閻青子漸漸地走進廟裡,在院子裡看到兩棵大榕樹,樹幹大約至少五六個人環抱才能夠圍得起來,分別在院子的兩側,相距六七米遠,很是壯觀。我抬起頭來仰視了一下,更為壯觀的是樹上掛滿了紅色的布條,布條的末端還用一根細線繫著什麼。滿滿的布條加上大榕樹的枝葉真可謂是遮天蔽日。

“這就是傳說中的許願樹?”我不禁發出感嘆。

“嗯,真正的許願樹,今日有幸親眼目睹了吧?”

“生平第一次見,居然是這副樣子。”

“它承載了太多的希望。”閻青子抬起頭來說。

“看得出來。”我說“願望多的就連它也承受不住了。”我分明地看到那些枝條承受不了太多的重負,已經被壓得彎曲了下來。

一陣風拂來,滿樹的紅布條在風中翩翩起舞搖曳著煞是好看,有幾條順勢從許願樹上墜落下來。不知道是願望已實現,還是根本就實現不了那個主人公的願望,藉此消除掉這個許願條。

從樹上掉下來的紅布條飄飄然極為優雅地落在了地面上,隨著風的吹弄,它翻滾了幾下被吹到一個角落裡止住。

走到另一個院子裡,閻青子站在大門前的臺階上仰起頭望著頭頂的牌匾唸到:“大雄寶殿”,四個鎏金大字很有力度,牌匾兩旁的柱子、支撐橫杆等都是雕樑畫棟,無一不彰顯出非凡的氣勢來。我正欲端起相機來抓拍卻被身旁一位穿著僧衣的師傅制止住,他先是一隻手轉著念珠,一隻手放在下顎對我施了一禮,然後說道:“寺裡不允許拍照,這是對列為大神的不敬。”閻青子衝我做了一個很無奈的表情,我笑著收起相機。

“四處瞧瞧吧!”閻青子說。

隨他進到另一個院子裡去,大門兩側屹立著四尊大神塑像,目測至少有兩米高,想必這就是四大金剛了,他們神態各異,手持不同器械,但無一不是面目猙獰,凶神惡煞地擺著進攻的姿態。

我們轉遍了整個寺廟,並且上了香,出寺廟的大門時閻青子還不忘往門口的功德箱裡捐了些善款進去。

出來後他問我:“知道為什麼不讓拍照?”

“不知道。”

“這是對神靈的失敬,甚至可以說是褻瀆神靈,不論在哪裡都是不會獲得支援的。”

“之前真不懂這個。”我說“可是神靈不是寬容的麼?”

“神靈的寬容和眾信徒的寬容完全是兩碼事,虔誠的眾信徒是不會允許你那麼做的,這就是那位師傅及時制止住你的原因。”

“我想我明白了。”我說,翻開相機的回看,我檢視拍了多少照片,前前後後拍了五六十張,至於效果還是差強人意。側過臉看他站在一旁一隻腳抬起來踩在花壇的邊沿一隻腳踩在地上,正轉動著頭四處張望,我就問他:“你對這個貌似也很有研究嘛!”

“之前閒來無事的時候常來這裡看書,不過都只是淺淺地看一下,從來沒有哪本書被我完完整整地看完過。我這人你是知道的,意志一直不那麼堅定,對讀書是有著極其濃厚的興趣的,然而讓我靜靜地坐著看一會兒書,堅持不了幾分鐘便會覺得渾身不自在,我也曾想極力地去克服這個,去刻意強迫自己,可是沒用。堅持不了多久,注意力就會分散,實在是讀不下去。所以到現在為止,讀書只能夠在一種相對比較愉悅寬鬆的環境裡一邊玩耍一邊進行,是不是覺得很滑稽?那種感覺不知你是否能夠理解!”

“說實話,不理解。”我說“喜歡就去學,再大的困難也能夠克服,不喜歡縱使再看也難以學得會,哪有喜歡卻又克服不了困難辦不成的呢?理論上說不通嘛!”

“可是事實就是如此,我是個矛盾綜合體。”

“你是在這裡看的書?”

“對呀,有什麼不妥?”

“可是我確實沒看到哪裡有圖書館?”

“不是圖書館,是藏書閣。”說完他又繼續說道:“佛門淨地說圖書館是不合適的,儘管它們發揮的作用是一樣的,但是在意義和層次上還是有所差別的。”

我不去追問他在意義和層次上有何不同,我只關心的是裡面都有些什麼樣的書籍:“裡面都是些關於佛學理論方面的書籍?”

“這裡面當然是珍藏著佛門的經典著作了,而且一應俱全,難不成你以為裡面會有金庸、古龍、梁羽生的那些江湖武俠小說,或者徐志摩、錢鍾書著作的詩歌小說等?”

“當然不是,我是問有沒有像《金剛經》、《易筋經》這類的經典著作?”

“這個不知道,乾脆進去看看得了!”說著他往前走了幾步“不過我想應該有的。”

在他的帶領下去那個所謂的“藏書閣”溜達了一圈,沒有找到他所說的佛家經典一應俱全的《金剛經》、《易筋經》,其實我也不是專門為了找這個而來,只是素來聽說過這樣的書,但是從未見識過,就想著趁今天好好開開眼界,可是很遺憾,這裡也沒有。

“這樣的經典應該是屬於保護類的著作,一般不會輕易放出來。”他解釋著說。

沒有就是沒有,至於為何沒有,理由我沒興趣去了解,很多時候我只注重於結果。藏書閣裡並沒有多少讀者來讀書,只是看到一位看上去學生模樣,身子消瘦的男孩,戴著一副方框眼鏡低頭聚精會神地一邊看書一邊做著筆記,他身後不遠處三四個年輕小夥聚集在一起若無旁人地嬉笑打鬧,但絲毫不影響那個認真看書的男孩的興致。

出了寺廟,他轉身奔向右邊的一座小屋子裡去,那裡看起來熱鬧非凡,我跟著過去,屋內被圍得水洩不通。擠進人群在他旁邊看到眼前是一長排齊腰高的玻璃櫥窗,裡面擺滿了大拇指大小,形態各異的半透明綠色佛像雕塑,雕像被盛放在紅色的絨布上。他彎下腰眼睛透過玻璃在裡面搜尋一遍伸出右手用食指指著其中的某一個說:“拿這個我看看。”

櫃檯裡身穿僧侶服的師傅按著他的要求拿出一塊半透明呈淺綠色的觀音菩薩神像出來雙手遞給他,他雙手接過來捧在手心裡,仔細端詳一陣子,臉上露出歡喜的神情問道:“這是玉製作的?”

“玉的。”櫃檯裡的師傅回答。

“玉觀音,不錯嘛!”他捏著上面的紅色的小細繩,任憑那塊玉觀音在他眼前左右晃動。“多少錢?”說著他再一次俯下身去隔著玻璃向裡面觀望。

“九百八。”那位師傅回答。

“好吧,就請這塊了,麻煩幫我開個光。”他爽快地說,說完將那塊玉觀音遞給櫃檯裡的師傅。

穿僧侶服的師傅接過玉觀音捧在手心裡雙手合十,轉身走了幾步對著身後屹立的約三四米高的大觀音菩薩拜了幾拜,然後將那塊玉觀音用一個做工考究的盒子盛裝起來。閻青子付過款攜帶包裝好的玉觀音退出了門。

“對面可有興趣去看看?”他問我。

我站在寺廟門前向對面觀望了一眼問道:“那裡除了消費還有什麼?”

“除了消費還是消費。”他回答,“其實就是個農家樂。”

“去那兒吃頓飯如何?”我提議道。

他撇著嘴說:“回去我給你做吧!有再多的錢也不往那兒花,回去吧!”

返回的半路上他拿出那塊玉觀音出來炫耀,我就忍不住問他:“花一千塊錢買這樣的一個小物件,值得麼?”

“值得。”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頓了頓又說:“況且這也不叫買,在那裡是沒有交易的,那一千塊錢我是投進了功德箱做了善舉。相應的請到這塊玉觀音祈求平安。這是請來的,不是買來的,明白?”

“我覺得性質都一樣,同樣是存在金錢與物品的交易,說法不一樣罷了。”買的就是買的他還不承認,而且在我看來他絕對買虧了。

“你完全不瞭解。”他顯得有些得意,臉上露出他只有在得意時才會顯露出來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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