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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員先生,剩下的這些東西,就先請你幫忙保管一下吧,我現在有急事,必須馬上離開了!”
顧辭安快步走進屋內,在客廳的茶几下翻找了一下,拿出那個裝有懷錶的禮盒。
最後對管理員留下一句,就匆忙走進了樓梯間的電梯。
趁著電梯下降的時間,他拿出西褲裡的手機,給姬玄通撥打電話,想要告知這邊的情況。
但誰曾想偏偏就是這時候,對方的電話怎麼樣也打不通!
“該死…到底怎麼回事?”
顧辭安眼珠微微泛紅,用力攥緊拳頭,尖銳的指甲甚至扎進肉裡,帶來一陣刺痛,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像姐姐那樣溫柔的人,不可能會平白無故讓他擔心的,絕不會是主動選擇的離開。
他現在就算打姐姐的電話,大機率也是打不通的。
所以為了節約時間,必須要先告知姬玄通,只有這樣才能解決問題!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顧辭安深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選擇了撥打姐姐的電話,而事實也不出所料,根本無法接通。
“不行,必須要冷靜下來,我現在再急也沒用,我只能等!我什麼也做不到…”
顧辭安的呼吸有些發顫,他的牙齒緊緊咬住下唇,感受到絲絲血腥在舌尖蔓延開來,用疼痛讓自己保持清醒。
他思索了一會兒,用手機給姬玄通發了一封簡訊,簡單說明了一下現在的情況。
然後又將視線轉移到了手中的禮盒上,緊緊攥住拳頭,眼神有些複雜。
…那個孩子,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家長來看望,他只有孤身一人了,我絕不能拋棄他。
…對不起,姐姐,只有一會兒就好,我必須要把懷錶送過去!
………
“顧醫生!你不是去參加院裡舉辦的宴會了嗎?這麼晚了還來醫院幹嘛?”
顧辭安抱著懷裡的禮盒,氣喘吁吁的衝進醫院大廳,導診臺內的護士見狀,連忙站起身來,關切問道。
現在是晚上十點,病房都已經熄燈了,醫生們也大多都去參加宴會了,只留了一些護士和職工在值班。
“抱歉,這麼晚了還來打擾,我有件事得去病房一下,請問可以嗎?”
顧辭安收起手中溼漉漉的雨傘,對護士小姐露出溫柔的笑容,禮貌問道。
“顧醫生的話當然可以!請問你是要去哪間病房?”
護士小姐甜美一笑,低頭操作眼前的電腦,對顧辭安開口問道。
“是304號病房的一位患者,一個年紀很小的孩子。”見護士小姐臉色發愣,顧辭安繼續補充道:“就是昨天由我來主刀,進行開顱手術的病人,你應該記得吧?”
…欸?
護士小姐久久回過神來,看向顧辭安的眼神有些複雜,像是在可憐什麼,又摻雜著幾分歉意。
“怎麼了,是有什麼問題嗎?”
顧辭安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心中有股不好的預感,試探著開口發問。
譁!
忽然,一個小男孩赤著腳從他身後快速跑過,在走廊間發出沉悶的響聲,讓顧辭安下意識的轉頭望去。
只見那個昨天才剛經歷過開顱手術,現在應該在病房中靜養的小男孩,不知何時偷偷逃了出來。
此刻正站在醫院大門口,遠遠的與他對視,在男孩那纖細的左手上,還佩戴著一個顯眼的紅色腕帶。
顧辭安微微抿嘴,想要開口叫住男孩,卻忽然發現,自己並不知道他的名字。
愣了一下後,展示著手中的禮盒,微笑道:
“那個,你要的懷錶,我帶過來了,這是約定吧?但你為什麼沒有老實等我呢?”
小男孩一言不發,轉身推開醫院的玻璃門,猝不及防的衝進外面的大雨中,那單薄瘦弱的身子,眼看就要被濃墨的陰影徹底淹沒…
“等等!你頭上的傷還沒好!不能隨便淋雨的!”
事發突然,顧辭安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他瞳孔驟然收窄,也顧不得其他了,連忙起身追了上去。
“顧醫生!你說的那個病人…”
護士小姐緊咬下嘴唇,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是下定決心,打算告訴顧辭安真相。
可她才剛抬起頭,就見顧辭安不知是追著什麼,連傘都沒來得及拿,就火急火燎的衝出了醫院。
無奈之下,她也只好從導診臺走出,快步追了上去,大聲呼喊道:
“等一下!顧醫生! ”
嘩啦啦…
大雨傾盆,昏暗的燈光飄忽不定,夜雨呼嘯,像是鬼魅的哭泣,當中隱約迴盪汽車的鳴笛聲。
“等等我…等等我…不要拋下我!”
顧辭安在暴雨中追尋,他穿過朦朧的雨幕,隱約間那個小男孩的背影,似乎變成了姐姐的模樣。
變得越來越模糊,似乎成了一道從未存在過的幻影。
他開始感到害怕,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麻木的往前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道就要消逝的光芒…
嘎吱——!
剎那間,一道刺眼的光芒在夜雨中閃爍,半空飄零的雨滴,都隨之綻放出美麗的光彩,顧辭安睜開眼,下一刻呼吸近乎停滯。
他看見那個穿黃色雨衣的小男孩站在馬路中間,遙遙的看著自己,一輛龐大的貨車踩滿油門,輪胎與地面瘋狂摩擦,發出刺耳難聽的聲音,瞬間撞了上去!
鮮血混合著潔白腦漿四處飛濺,與飄淋的雨水相融,像是一隻只悽美的蝴蝶,在閃爍的燈光映照下,燃燒出生命最後的餘火。
“呃…啊!”
顧辭安瞳孔驟然收窄,臉色無比驚恐,就這樣跪倒在地,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呆愣的看著。
“顧醫生!顧醫生!”
後方,護士小姐氣喘吁吁的追了上來,卻對眼前的慘案視若無睹,無比焦急的對顧辭安道:
“顧醫生!你說的那位病人,今天中午的時候就已經自殺離世了!但這不是你的責任,你已經盡力了…”
哈?
這話讓顧辭安從恍惚中清醒過來,但當他再抬起頭望向前方時,卻發現什麼都沒了。
小男孩的屍體,碾壓而過的貨車,漫天飛舞的蝴蝶,什麼都不復存在,好像從未發生過…
明明答應過要重新開始,究竟為什麼會這樣?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呢?”
裝有懷錶的禮盒脫手而出,掉在路邊的雨水中。
顧辭安的笑容,悽慘又無助。
“姐姐,救救我…你到底去哪了啊?”
……
燕京市,治安署。
姬玄通正躺在靠椅上閉目養神,臉上搭著一本《花花公子》雜誌,忽然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顯示來電人的暱稱——老不死三號!
姬玄通皺了皺眉,睜開睡眼惺忪的雙眼,慢條斯理的拿起手機,接通來電。
“喂,三叔,又怎麼了?”
他將手機拿遠,只聽見揚聲器裡傳來咆哮:
“混賬東西!族裡馬上就要挑選進入“崑崙墟”的名額了,你怎麼一點也不上心?
都快三十的人了!年輕這個藉口你還能用多久?
再這樣下去,等你爹哪天退休,咱們這一脈的族長之位可就要不保了!”
姬玄通伸手扶著腰,低頭沉思了一下,呵呵笑道:
“很抱歉三叔,我已經找到新的藉口了,人老了不中用啊…”
話音落下,他毫不猶豫的結束通話了通話,準備躺下繼續閉目養神。
這幾天,又是處理太一會的事情,又要調查‘地藏’的行蹤,實在是讓他有些太累了,抽不出身來管其他事。
但就在這時,姬玄通忽然發現,手機螢幕上顯示,大約就在半小時前,顧辭安給自己發了一條簡訊。
後面過了十幾分鍾,還又給自己發了一條定位資訊。
在這條定位資訊上,還有一道治安署內部的簡訊:
“十分鐘前,在大興區的“清道夫”組織營地中,發生了一起殘忍血腥的屠殺事件。
全場六十餘人,無一生還,兇手疑似聯邦SSS級通緝犯——【地藏】!”
看見這條簡訊的剎那,姬玄通瞳孔驟然收窄,心中莫名焦躁了起來,手邊的《花花公子》雜誌,被用力揉成了一團。
顧辭安發給他的定位資訊…正是在大興區!
“該死,白祁秀,你他媽的到底想做什麼?”
……
轟隆——!
一瞬而過的閃電撕裂了夜空,黑色的雨水越下越大。
少年身著單薄的白大褂,在血淋淋的暴雨中胡亂穿行,密集的雨點拍打在他身上,雨水冰冷,寒風刺骨,皮肉都開始僵凍。
顧辭安卻感覺,這樣還好。
他看著手中的藥瓶,只見上面被淋溼的標籤上,寫著幾個黑色大字,“奧氦平”。
他想自己一定是瘋了,瘋的徹頭徹尾。
“死了的人,怎麼可能會和我做約定呢?”顧辭安呢喃,“姐姐也不會走的,她答應過我,要等我,這是夢吧?”
他踉踉蹌蹌的倒在小巷口,眼神無比掙扎,大口喘著粗氣,不停用雙手在身上抓撓,彷彿有一塊塊糜爛的血肉脫落,混合著腐液和骨渣。
顧辭安皺著眉,再次看向那瓶“奧氮平”,半晌,終究還是沒有拿來服用。
他只是用力閉上雙目,急促的呼吸逐漸平緩,似乎便要就此睡去…
叮鈴鈴!
就在這時,放在口袋裡的手機卻忽然響起起來,顯示有人來電,將他從中疲倦中驚醒,朦朧的睏意頓時一掃而空。
顧辭安原以為,應該是姬玄通看見了自己發的訊息,可當他將手機拿出來後,卻整個人都愣住了。
只見螢幕上顯示著來電人的暱稱——姐姐。
…太好了,姐姐沒事嗎?
顧辭安臉色一喜,連忙伸手接通了電話,將話筒緊貼在耳邊,焦急的等待著,想要聽到熟悉的聲音。
“你好,顧先生,請問這個手機的主人,就是你的姐姐嗎?她的屍體兩天前就送到我們這裡了,請問需要我們公司安排的喪葬服務嗎?一條龍啊!一條龍!”
漆黑的手機脫手而落,重重摔在巷子裡的水泥地上,螢幕的邊角磕破,綻開如蜘網般密集的裂痕。
在冰冷的雨中,透過破裂的手機螢幕,那雙溫柔的眼睛徹底失去神采,最終歸於黑暗,餘留的只有麻木和死灰。
“哈…哈哈…”顧辭安的笑容逐漸變得僵硬,喉頭咽動,眼眶泛紅,“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我一定是瘋了!我一定是瘋了!”
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追尋著上方的窗戶中透出的點點微光,卻忽然發現,這裡就是醫院舉辦宴會的酒店。
兜兜轉轉,顧辭安又回來了。
恍惚間,透過那扇緊閉的窗戶,他似乎聽到了鈴音和院長爭執的聲音。
“混賬!你知道你這是在做什麼嗎?為了一個賤民鬧到這種地步…簡直就是在給家族蒙羞!”
裝修精緻的套間中,院長坐在一張木椅上,用力將桌上的碗筷往地上一砸,對蘇鈴音氣急敗壞的罵道:
“你知道你剛才打的人是誰嗎?他是秦家族長的兒子,以後整個秦家的產業都是他的!
這麼好的一個夫婿不要,你怎麼就偏偏看上了那個貧民窟來的小子?他給不了你幸福!明白嗎?”
蘇鈴音只是坐在一邊,眼眶微微泛紅,嗓音帶著幾分哭腔,冷聲回應道:
“在你眼裡,到底什麼是幸福?有錢就是幸福嗎?媽媽當初被逼著嫁給你,可我三歲的時候她就自殺了!你覺得她幸福嗎?”
“你…你…你!”院長漲紅了臉,被氣的說不出話來,只能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語氣冰冷:
“蘇鈴音,我告訴你,秦家少爺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都長這麼大了,怎麼一點事都不懂呢?
你是我的女兒,必須要為家族做出貢獻,你以為什麼都是你能決定的?痴心妄想!”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眼神愈發陰冷,對蘇鈴音意味深長道:
“對了,有件事忘了告訴你,你知道你的胸膛裡,現在跳動的這顆心臟,是從哪兒來的嗎?
這是兩天前,我讓人親手從一位病危的患者體內摘出來的!有意思的是,事後我調查了這位患者的身份…
她好像叫什麼顧明玉,就是你的那位‘未婚夫’的姐姐,聽說他們兩個人從小就相依為命,感情很好。
而且當時,這位患者其實是有救的,只不過是為了救你,我才讓人殺了她。
而最後親手將這顆心臟,移植進你體內的…正是顧辭安,顧醫生啊!”
院長用最平靜的語氣,講述著恐怖的事實:
“你覺得他如果知道了這件事,還會像以前那樣愛你嗎?不…他只怕會恨不得殺了你才對!
而且你現在,還有臉出現在他面前嗎?畢竟說到底,你是靠著他姐姐的命才活下來的啊!”
蘇鈴音瞳孔劇烈顫動,整個人徹底崩潰了,不敢相信的看著院長,心臟傳來一陣抽痛,歇斯底里的哭喊著:
“不…爸,你怎麼能這樣…你怎麼能這樣!你都做了什麼!你都做了些什麼啊!?”
窗外,
狂暴的黑雨從夜空嘩嘩飄淋,毫不留情的拍打在少年身上,徹底澆滅了他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
“原來,是這樣啊…”
白皙修長的手掌,無力垂落在汙泥之中,顧辭安眼眶微微泛紅,幽深的眸中充斥著痛苦與掙扎,幾近崩潰的低聲呢喃:
是我,親手放棄了姐姐,是我…親手殺死了她?”
叮鈴鈴!
隨著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響起,一張白骨人皮傘從上方撐了過來,為少年遮擋住狂亂襲來的風雨,緊接著溫柔的嗓音響起。
“你長大了嗎?”白無常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小巷間,他說:“知道自己很傻了嗎?
這不是你的錯,孩子,錯的是他們,你該讓他們知道自己錯了。”
顧辭安扭過頭,茫然無措的看著祂,眼眶微微泛紅,嗓音有些哽咽:
“可我是個醫生啊,醫生的職責…不應該是治病救人嗎?”
白無常俯下身,那雙紺青色的眼眸無比慈愛,就這樣與少年對視,語氣憐惜,一字一句道:
“你要放下刀嗎?放下刀,他們就殺你。
你憐憫你的敵人嗎?等他們喘息完了,他們就殺你。
你要忍讓嗎?等你退到了懸崖邊上,他們就殺你!
你拔掉了自己的獠牙,卻要去冒充一隻綿羊,真是個傻子…
你治病救人,可誰又來拯救你呢?”
祂笑容溫和,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腦袋,就如兩人初見的那次,將一張青銅製的無常面具遞了過去。
“少君,如果你真的長大了,那就該懂得憤怒!”
顧辭安怔怔的看著,眼神逐漸冷了下來,似乎是明白了什麼,伸手準備接過青銅面具。
“辭安!不要聽!”
忽然,姐姐嗚咽的嗓音從後方傳來,她溫柔的伸出手,撫摸著少年的臉頰,淚珠從眼角滑落,似乎是在祈求:
“不要聽祂的,繼續下去就回不了頭了!你從小就很乖的,聽話…跟姐姐一起回家,好嗎?”
顧辭安暮然回首,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依依不捨的看了姐姐最後一眼,伸手接過白無常遞來的青銅面具。
地上滿是汙泥的積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映出那個清冷少年的倒影,輪廓英俊而突出,自卑又自傲,冷漠又善良。
他的面板白到透明,甚至能看到底下青色的血管凸顯而出,黑色的雨水在臉頰上交織,流出道道淚痕。
家?哪兒還有什麼家呢?
他的人生,便是在‘等待’與‘希望’之中,不斷追逐黎明之光的人生。
可現在…已經…入夜了。
“對不起,姐姐,我果然…做不成一個好醫生啊!”
冰冷的青銅面具覆蓋在臉上,徹底帶走了少年的善良,那雙溫柔的黑色眼眸,變成了血一樣的紅。
緋紅的眼眸,如同一輪淒涼的血月,高高懸掛在夜幕之上,散發出驚心動魄的美…
萬千花蕊,慈母悲哀,
菩薩啊,為何不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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