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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炙熱的陽光掰開了何來沉重的眼皮，他雙眼無神的看著棚外的晴空萬里，好像醒來的只是肉體，靈魂還在九天之外神遊，腦袋裡自然也還沒有昨晚異事的半點回放。
好一會兒他回過神，目光落在酣睡的蕭湘身上，一巴掌拍在了蕭湘的大屁股上。
蕭湘因昨晚的奇遇，夢裡正上演著妖魔鬼怪的戲碼，忽覺屁股一痛，猛的彈跳而起，大喊道：“妖孽，哪裡逃，看爺爺我收了你。”
堅毅的眼神被亮堂的白晝蒙上一層迷茫，很快明白了周公的把戲，一屁股坐回竹床。
“做了個什麼大夢？讓你得了個大病。”何來被蕭湘這宛如驚弓之鳥的舉動嚇了一跳，皺眉看著這貨。
蕭湘打了個哈欠，只顧回味著自己的夢，手下意識摸上了胸口，鑑魂書似是有了感應，從灰色的T恤裡滲透出來，凝聚在他的手上。
不等蕭湘驚訝，何來已然開口道：“我······靠！原來昨晚不是做夢。”
何來從蕭湘手裡拿過鑑魂書，白色鑑魂書在何來手上染上墨色，另一隻手往自己胸口一貼，自己這裡並未有鑑魂書出現。疑惑間，蕭湘已再次從胸口取出白色鑑魂書。這時才想起老頭兒所說的，關於黑白鑑魂書認主後的變化。
“三爺來啦！”蕭湘小聲提醒。
兩人不約而同將書藏入懷中。兩本書放入懷中以後，瞬間無形無質。
“大白天的，你倆這摸來摸去的，幹啥呢？”三爺斜了他倆一眼，將手裡的不鏽鋼大盆放在旁邊的破桌子上，抽了一口手裡的旱菸說，“老頭子我都一把年紀了，也該享受天倫之樂了，還得伺候你們兩個小兔崽子。”
兩人並未在意三爺的話，兀自去瓜田的井口洗漱一番，回來乾飯。
飯是葬禮上的剩菜大雜燴，明明是剩菜開會，味道卻格外勾魂。
“你說這剩菜懟到一塊怎麼就這麼香呢？”蕭湘夾起一塊扣肉放進嘴裡，只覺得那肉和著其他菜的香味融進嘴裡，竟比昨天在酒席上吃到的要美味上好幾分。
何來也如是覺得，跟蕭湘搶著盆裡的肉，一大盆的剩菜雜燴很快就見了底兒。
“一會兒大牛會來拉西瓜，你們倆別一直坐著看，幫大牛摘瓜裝車。這批瓜是拉到城裡賣的，摘好點兒的。”李三爺抽完最後一撮菸絲，將菸斗輕輕的磕在棚子的柱子上。
三爺看兩人也吃的差不多了，從口袋裡掏出一沓零錢，從裡面抽出五十塊錢，像是覺得不夠，又抽出張二十的，慢悠悠的對二人說：“這裡有點兒錢，等會兒你們跟瓜車去城裡，整點兒好菸絲。最近街上的菸絲質量越來越差了，都沒啥勁兒。”
“嘚唻～”蕭湘麻溜的接過錢，“大爺，您還有啥吩咐？”
“瞧瞧你倆這嘴臉，有錢就成大爺了。”李三爺笑罵。
不過多時，大牛開著手扶拖拉機來了。將拖拉機扔在田間小路上，快步跑到瓜棚裡。
“抽菸！”大牛熱絡的掏煙。
何來接過煙，不懷好意的盯著大牛沒抽幾根的黃鶴樓，大牛隻得不捨得將整盒煙都遞給了他。何來滿意的接過黃鶴樓，轉手塞給了李三爺，哄的李三爺喜笑顏開。
“走，咱們摘瓜去！”蕭湘說著，挎住大牛的脖子往瓜田走去，身板壯碩的大牛在蕭湘面前竟好似比往日低矮了幾分。
一車西瓜，摘到晌午錯。
“走，阿來、湘子！咱們把瓜拉到城裡，價錢好的話，哥請你們吃飯。”大牛說著，跨上手扶拖拉機。
“三爺，我們走啦！天太熱了，你就回去歇著吧！這西瓜也沒啥好看的。”何來回頭對李三爺說。
李三爺點點頭，習慣性的叼起煙槍，可是裡面早已空空如也，不見煙氣。
三人到了城裡，來到瓜販子的地盤。
“大牛，有點兒晚呀！”瓜販子撇了一眼大牛，一邊理貨一邊說。明眼人自是聽得出，這是瓜販子為了壓價慣用的伎倆。
“王哥，這還晚呀！離城裡那些上班族下班可還有倆三個小時呢！”大牛憨笑著說道。
“三毛咋樣？”瓜農拍著車裡的西瓜說。
“三毛就有點低了吧？”
“不低啦！我給的都是市場價。”
“可是我聽說城裡批發西瓜都有四毛呢？你這一轉手都還能賣八毛一塊的，也不能給我們太低了不是？”
“你種瓜的成本多低呀！我這攤位費管理費，誰要是買個不熟的或者壞的，我還得給退錢，哪裡有你們想的那般賺錢。”
何來和蕭湘靠在瓜車的另一邊看這倆人扯皮，不時還看看那些穿著短裙短褲買水果的女人們。
“這位美女，要不要買個西瓜，剛從鄉下地裡摘過來的，你看這瓜把兒都還青的流水兒呢！可新鮮了。”何來對著一個朝這邊觀望的中年婦女說。
“剛摘的呀！”女人走過來摸著瓜，看著瓜的瓜蒂上有汁液滲出，自然知道眼前的小夥子沒有騙自己。
“那可不是嘛！”何來說，“您看我這一身土，就是摘瓜搞的。一看您就是經常吃水果的人，看看這面板水嫩的，跟十八歲的小姑娘似的。”
“小夥子真會說話。多少錢一斤呀？”
“市場價，一塊錢。長的好看的話，我給您九毛一斤。”何來說九毛一斤的時候故意壓低了聲音。
“那給我挑倆大的，撿好的給姐挑哈！”
“您放心好了，您別看我年輕，我可有十年瓜齡了。”何來說著，扒拉了兩個大個的西瓜放到稱盤上，“姐，您看！這兩個瓜三十一斤足足的，給您算三十斤，一共27。”
何來指著桿秤上的刻度，也不知那城裡女人識不識得，反正是仔細看了一眼，滿意的付了錢，提著西瓜高興的走了。
那女人買瓜的時候，後面已經站了幾個年紀稍大的大媽，一個個提著書包，牽著小孩。
“小夥子，給我也挑個瓜，我可是聽見你剛才說九毛了，可不能坐地起價哈！”一個身材微胖的大媽說道。
“我都說了，長的漂亮的九毛，您這麼好看！我哪會多要？那不是瞎了我的狗眼嗎？”
大牛看這邊西瓜賣的風生水起，也不跟瓜販子討價還價了，小跑著擠到人群中。
“小子，你們行呀！”看了看這邊的形勢後，大牛高興的說。
“那可不是！”蕭湘拿出票子挑眉說道。
“大牛～”瓜農將大牛從人群中拉出來，“三毛五咋樣？”
“我不賣了。”
“四毛！”瓜農一咬牙說道。
大牛搖搖頭。
“那你們可不能在這兒賣瓜。”瓜農說道，“這地兒要掏錢。”
“我們馬上就走。”大牛也不示弱，硬氣道，“這就換地兒。”
大牛趴到何來耳邊說明了情況，三人就準備轉移陣地。
“各位美女大姐，咱們先停一下，我們得把車開到那邊牆根兒那裡，這邊兒是別人的地盤，我們總不能在別人的地盤賣瓜不是。”何來指了指遠處牆根的一片空地。
客流隨著瓜車，往那邊轉移，很快這瓜又賣的紅火起來。
不過好景不長，半個小時後就有幾個穿著制服的人開車來了。
“你們在這兒幹嘛呢？”幾個城管擠開了人群大聲嚷道，“這裡不能擺攤不知道嗎？”
城管說著就要去開手扶，弄了半天，打不著火，你說氣不氣人。
“你們三個，拉著你們的瓜，跟我們回局裡。”城管惡狠狠的說。
“城管大哥，我們就才賣倆瓜，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何來說著，塞給城管一大把零錢。
那可真是一大把零零碎碎的錢，極其零碎，唯一一張十塊的也被何來偷偷抽走了。
“別給我整這些沒用的，對你們寬容的話，那我們以後還怎麼執法。快開車，要不然就不是回局裡這麼簡單了。”那城管將錢塞進口袋，舉起手裡的警棍說。
“城管大哥，我們這就開車跟你走。”大牛看形勢不對，趕緊拉住城管拿警棍的手。俗話說的好，好漢不吃眼前虧。
瓜販子遠遠的看著這邊，帶著些幸災樂禍，哼著小調兒擺弄著自己的水果。
三人按城管指的路，將車開進城市管理局後院，跟著幾個城管進了辦公室。
“咋回事呀？”辦公室裡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看見他們進來問道。
“老大，這仨小子，非法擺攤賣瓜。”一城管回到。
“你們仨在這兒登個記就可以回去了，瓜和車先扣在這兒，拿一千塊錢來贖。”另一個城管從檔案櫃裡拿出一個本子，掀開一頁說。
“城管大哥，我們仨這也是生活所迫。
我和我發小四五歲時，村裡泥石流，家裡人全都死光啦！十幾戶人家，就剩我和我這發小相依為命。我當時抱著我這發小在土堆裡埋了十天呀！也因為這件事，我發小落下了心裡陰影，都得了抑鬱症了。
村裡人看我們可憐，讓村裡的老光棍收留了我們，也就是前兩年，那老光棍得了腦梗，一病不起。我既要管小的，又要照顧老的，出去掙錢的機會都沒有，實在是熬不住啦！······”何來說著，神情悲傷，低頭佯裝哭泣。
他話還未編完，另一邊蕭湘卻不知怎滴？痛哭起來！跟何來那皮悲肉不悲的表情相比，蕭湘那悲憫傷感的神情和滿眼含淚的模樣，令看者悲慟，聞者落淚。
何來本是低著頭努力擠眼淚，此時一看蕭湘，驚呆了有木有！？心想：這貨簡直影帝呀！
“湘呀！別哭，醫生說啦！你不能太傷心，你要是再犯病了，我拿啥給你看病呀！我還得湊錢來贖咱的瓜和車呢！”何來用那沾滿土的手幫蕭湘擦眼淚，蕭湘那大白臉瞬間變成了大花貓。
城管領導黃昇看這情景不免生出些悲憫之心，再想想十年前發生的事，更是不想也不敢再追究此事。
“算啦！算啦！放他們走吧！”黃昇擺擺手道，“看他們仨還年輕，想當年我這個年紀的時候，也為錢發愁過，知道其中的滋味。”
“那······那個，領導您真是好人。”大牛千恩萬謝道，立馬帶著兩人逃出生天，生怕晚一分鐘就被反悔。
“你還哭啥？”坐在回去的車上，何來輕踹了一腳蕭湘說，“戲過了哈！”
“實在是太慘～慘了。”蕭湘抽泣著說。
何來翻了個白眼，躺在沒賣完的瓜上不再理他。
“老何，你～你沒看～看見蹲在城管辦公室牆角的一個大～大哥嗎？”蕭湘一抽一抽的說，“我本來沒～沒那麼想哭的，看見他不知咋滴，就格外難～難過。”
“噓～”何來比了個小聲的手勢，“那傢伙身子是虛的，一看就不是人好不好！”
“你的意思是？”蕭湘立刻明白過來，接著說：“那我們把他收了呀！”
“收你大爺呀收！那傢伙一看就比那些沒了形態的遊魂厲害些。先不說是不是真的有實力，就單看他待的那地兒，我們就沒轍。”何來攤開兩手無奈道。
“既然拿那大哥沒辦法，你說咱們晚上先去村裡轉轉咋樣？”蕭湘磨拳擦掌道。
“我也正有此意。”
兩人像個傻缺一樣，在那裡嘚瑟起來，好像是想到了自己收鬼魂時的拉風場景。
“村長，我們回來啦！”大牛把車開到村長家院子裡，下車喊道。
“咋這麼晚呀！”李三爺從灶火裡拿著一塊烙餅走出來。
“三爺，你咋在這兒呀？”蕭湘走過去拿走三爺手裡剛烙的餅，給何來和大牛各掰一塊，三人都餓急了，直往嘴巴里塞，根本就不夠塞牙縫的。
“還不是天都快黑了，你們還不回來，我過來看看。”李三爺回到。
“咋還有那麼些瓜沒賣完？”村長聞聲從屋裡出來，看著車斗裡的瓜說。
“瓜是沒賣完，可是賺了不少錢。”大牛拿出兜裡碼的整整齊齊的錢說。
村長接過錢，往手上吐了口唾沫，數起錢來。三人像完成了任務一般，也不理會，鑽進灶火拿烙餅去了。
“咋這麼老多錢？”村長走到門口問，“這一車瓜也就千八百斤，就算你們四毛一斤賣的，賣完了也才三四百塊錢，這都五百多了，那還剩小半車瓜。”村長拿著錢，一臉的不可思議。
“要不是塞了一把給城管，能有六百呢！”大牛心疼的說。
“啥城管？”李三爺問道。
大牛將在城裡賣瓜的情況講了一遍，倆老頭聽的一愣一愣的。
“好小子！學沒白上。”李三拍了一下何來的背，帶著些驕傲的說。
······
幾人心滿意足的吃完烙餅，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三爺，我倆回瓜棚啦！”走在回去的路上，何來說道。
“去吧！你倆可別吃啦！這瓜還挺值錢的。”李三爺交代道。
“老財迷，知道啦！”何來摟著蕭湘的脖子，沒入了黑夜之中。
“咱倆去哪？西邊墳場？”蕭湘小聲問。
“合適，就去墳場。”何來扒著蕭湘的腦袋一轉，拐到了去墳場的小路。
果真這鬼膽不是蓋的，兩人大晚上的往墳場走，滿身的興奮，不帶一點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