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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色擴印業務開始後，活兒一下就爆滿。彩擴組從成立時的四個人，一下擴充到六個人。
又有好幾家照相館增添了彩擴機，但彩擴業務量有增無減。
它太方便了。一個彩色膠捲，拍攝三十幾張，送到彩擴店，連衝卷帶出片，一天就完成。色彩鮮豔，照片平整，直接就是五英寸大小的片。
暗室組的人都爭著進彩擴，因為它徹底告別了黑屋子生活。全部在明室操作明室出片。是暗室師多少年來夢寐以求的工作環境。
但它直接帶來的是黑白業務的減少，手工上色業務的減少。
已經連續一個星期了，天天活兒都發不滿。
天晴手裡的活一上午就做完了。現在她每天下午給大家上一節小課。講一些攝影發展史、相機工作原理，色光色輪等小知識，有時外組的人也會過來蹭聽。
今天的安排是畫素描，馬洪剛不知從哪借來個石膏球，再從照相室借一盞燈，大家就跟著天晴動手畫起來。基本都是第一次畫，畫成什麼樣的都有。
天晴邊畫邊講：這個球體被光線照亮以後，產生明暗變化的過度層次，我們把這些變化層次畫準確了，球的立體感就出來了。
“大家看我們畫的是什麼？一直在塗抹陰影對不對？但是畫出來看到的卻是光線。”大家對天晴講課都很感興趣。這個課堂非常活躍。
大家正在畫得高興，張經理和馬洪剛一起到了上色組。
張經理很少到上色組來，今天一見面，大家都很高興，也都很擔心，不知有什麼意想不到事發生。
張經理給大家分析過當前的嚴峻形勢：彩色膠捲普及了，需要手工上色的人少了；擴印照片方便了，放大照片的少了；手裡有相機的人多了，來照相館拍照的少了。這三多三少，生生地把紅紅火火的天華照相館搞得整日無精打采。
鑑於當前的業務狀況，張經理召開了好幾次業務研討會，還在私下裡與多位業務骨幹溝通商討解決方案，不知有什麼重大舉措。
果然，張經理開口就說上色業務減少的事。“雖然各組業務都有所降低，但是上色組最突出。其他組都和照相業務減少有關，照的少了，後期都跟著減少。我們把照相努力搞上去，後期會跟上來。
但是上色不一樣，我們現在無論拍照還是收活兒，百分之六十是彩色的，這個比例還在不斷增加。所以這塊業務掉下去很難恢復。先把嚴峻形勢跟大家彙報一下。”
大家聽得大氣都不敢喘，等待張經理說最關鍵的話。
“說兩件事。第一件，上色組需要再次減員，咱們不搞輪崗，不搞末位淘汰，直接待崗回家。
“今天跟大家說完，回去可以和家裡商量一下，有沒有願意回家的，比如孩子小需要照顧，有老人啊，或者有其他需要的，等等。明天我聽大家回信再作決定。”
說完停頓了一下，沒有人問什麼，張經理又接著說：
“第二件事，副經理馬洪剛，正在著手組建天華的第一支外拍隊伍，把咱們的照相業務拓展到店外，拓展到機關團體大街小巷去。具體情況讓洪剛跟你們說吧。”
成立外拍隊的事已經醞釀一段時間了，可行性必要性實施步驟等等，領導層反覆討論過，一般職工雖然不清楚細節，可都知道有這回事。
很多人以為和店裡原來的外拍一樣，在旅遊景點有固定攤位，早上出去晚上回來。
聽馬洪剛一說才知道，這個外拍隊是出去打獵。自己尋找客戶聯絡客戶，自己安排上門拍攝，拍照完了送回單位制作，做完的片再給客戶送上門。
幹好了一家一家的轉移陣地拍照，幹不好一家一家的尋找聯絡。有可能一直在外邊飄著沒處落腳。
“先跟大家說好，苦，難。累。但是，目前大型照相館提供上門拍攝服務的還是空白。我們有天華的名聲有天華高品質做後盾，一定能成功。”
馬洪剛說完好幾個人都想去。一是對天華有信心，二是對馬洪剛有信心。
“目前需要五個人：攝影師一個，化妝師一個，收費開單一個，現場登記一個，對外聯絡一個。咱們組需要兩個。”
大家一聽，你說的這麼熱鬧，結果才要兩個人呀？馬洪剛連忙解釋：
“這是第一批，只要打響了，就會接著成立第二隊第三隊。大家可以先報名，參加明天的學習培訓。”
一下報名了七個人。大家的想法是，與其被裁員下崗，還不如跟馬洪剛去闖一闖呢。
張經理笑著對大家說：“外拍隊還應該有另外一個任務，就是一路走一路宣傳咱們天華，宣傳手工上色，讓外拍隊成為宣傳隊，成為播種機。”
馬洪剛接著說：“張經理這是讓咱們長征去。”大家也都笑了。
說歸說，笑歸笑，大家心裡還是對手工上色的前景擔憂。上色組從加班趕活到吃不飽，這才幾個月的時間呀。以後會怎樣？一批一批減員，減到最後是不是就沒了？
馬洪剛和天晴他們搞的色彩創作，就是為了避開彩色攝影發展的鋒芒，強調手工上色可以獨立存在的意義，可是，也沒能擋住彩色攝影對手工上色的碾壓。
譚秋瑞叫住馬洪剛問：“你上次可說過，手工上色和彩色攝影是兩種不同的藝術品種，不會相互替代，現在不還是被替代了？你怎麼解釋？”
馬洪剛說：“從長遠看，確實替代不了，毋庸置疑。但是現在彩色攝影發展勢頭正猛，甚至有人把它當成時髦時尚品接納，新生事物生命力旺盛，傳統技藝這時必然呈劣勢。”
馬洪剛說著接過天晴手裡的鉛筆，坐到天晴坐過的椅子上，繼續說：
“你看，這個圓形物體明暗變化應該很緩和，但是，這裡照樣有這麼深的一個層次，這是明暗交界位置的特點，沒有這部分的深色，它就轉折不過去。”
說著用筆在那個沒畫完的素描畫上，重重的畫了幾筆。
譚秋瑞不滿意地說：“我覺得你這是狡辯，我說不過你，要抬槓得天晴跟你抬。”
天晴說：“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處在明暗交界線上？”
馬洪剛立刻說：“看見沒有？我跟天晴觀點一樣。”
譚秋瑞指著他倆說：“你們這是典型的自我安慰，阿Q！你們倆大Q，小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