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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凜打了個呵欠，五月份的陽光在久曬之後溫度灼人，他拉上窗簾，瞥見他前面的女孩子腦子一頓一頓的，最重要的是還發出了小小的呼嚕聲。臺上的老師奮筆疾書，留下大串的字元。他揪了一下京魚的辮子，只見她輕輕蹦了一些起來，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玩意兒往她周圍揮了揮。還好她發出的動靜很小，不然她現在的樣子沒準會讓人以為她發瘋了要攻擊班上的同學。
楚凜瞥見她手上的玩意兒，是一把鋼筆。
在她拿出來的一瞬他不知為何就感覺那應該是一把刀，真是，他嘲笑了自己一下，哪有人隨身帶著一把刀的。
京魚已經很久沒有往身上揣刀了。入鄉隨俗，她很多習慣都在慢慢改正。或許有一天她想起做殺手的時候，會覺得那是另一個人的人生。她往後去看那個把她弄醒的罪魁禍首，他還是和之前一樣趴在桌面上睡覺。一開始楚凜惡作劇的時候她還會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不過現在楚凜這種裝傻裝睡的伎倆已經對她不奏效了好嗎！她又不是笨蛋！每次都會上同一個當！
京魚拉開窗簾。陽光······太刺眼了。很快，她又拉上了窗簾。
楚凜在認識京魚的一小段時間內把她判定為同類。她總是下意識地逃避光源，生怕自己被看見。一雙眼睛總是滴溜溜地打探著周圍，像極了賊眉鼠目的小偷。這麼跟京魚說她一定會激動得跳起來，她一直認為他是個大好人。真是，大好人。每次京魚這樣說他都會暗暗鄙視一下她，再順便鄙視一下自己，這種蠢貨，他是為什麼會把她當成自己的同類的。
雖說多少都有點瞧不起她，出於紳士原則，外加前後桌關係加持，她有什麼困難的地方，他也是能伸手的情況就儘量伸手。一來二去，兩人居然意外地熟絡了起來。只是要說有多親，也未必有多親。但比起別人，也算是跟她特別親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也會開些，不得不說對於作弄她這種幼稚得不像他會做的事情，他意外地非常熱衷。
作為一個正兒八經的學渣，京魚也曾對去學校這件事充滿熱情。不過時間久了以後，尤其是發現自己實在是不聰明以後，京魚的熱情便一瀉千里。現在她仍舊在學校的唯一理由就是——這是這個世界這個年齡理所應當要做的事情。在經過短暫的學習熱潮後，如今的京魚和河豚很像，偶爾受了刺激充氣一會兒，很快便會蔫下去。
不過楚凜給她補課還是頗具成效的。一方面因為一對一補課很具針對感，另一方面他從基礎給她補起，好歹她能聽懂了。現在每場大小考試，不靠猜不靠蒙，她差點的拿個滿分一半的分數，好點的還能考個及格。比起一開始個位數的成績，這進步已經是讓人欣慰了。
“醒醒。”楚凜能理解她為了期末考每天都在加班加點複習，可如果在聽課的時候睡覺那她就是完全努力錯方向了吧。
“嗯。”她的睏倦不僅體現在了她的臉上，也體現在了她的聲音上。
“你昨晚什麼時候睡的？”楚凜頗為無奈地問。
“······我這兩星期晚上都沒睡著。”雖然是學渣，可面對人生第一次大考，她相當緊張。
明明還在和他說話，京魚的腦袋卻一點點地低落了下去，最後一頭栽到了桌面上。
“可你打呼讓我睡不著。”楚凜輕聲說了句，耳邊又傳來了京魚沉睡的呼嚕聲。不知為何有些使他發笑。算了，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順便幫她記個筆記了。
臺上的老師三番兩次想叫醒京魚，無奈她那個凶神惡煞的後桌總是適時對他們一瞪，明明比楚凜年長，看到他那讓人不寒而慄的眼神老師卻下意識地閉上了嘴。真是窩囊，等他們反應過來想無視楚凜的眼神進行反抗時下課的鈴聲又悠悠地響起。京魚也就這樣安然無恙地度過了一天的時間。
一到晚上，京魚便生龍活虎了起來。
但是，她怎麼又在這裡。
京魚不滿地瞥了坐在她身邊的木荷一眼。木荷現在晚自習總是時不時地過來蹭個位置，美名其曰教導同學。經常在她要問楚凜的時候把她攔下自顧自地解說。每隔些時候就拿著一道大題勤勤懇懇地請教楚凜。楚凜一說不會她就說一起討論，往往能磨上個十五分鐘，直到楚凜的臉半黑不黑木荷也就見好就收，時機把握的分毫不差，京魚就差給她拍案叫絕了。奇怪的是楚凜面對木荷這樣別出心裁的套路絲毫沒有動搖的痕跡。如果換成她京魚，一定早早便淪陷了。她也懷疑楚凜其實已經淪陷，就是表面沒什麼表現，電視劇不都那麼演的嗎？男生慢慢開始在意女生，等到某個時機開始爆發。京魚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無力阻止。更糟糕的是受木荷影響，班上的同學對楚凜的態度也漸漸轉變，現在不論是誰都樂得跟他搭上兩句話。糟糕不是糟糕在大家都慢慢開始接受楚凜，而是他們是帶著一種救贖的優越感接受他。對此非常不快的京魚總會和搭訕楚凜的物件刻薄地吵上兩句，比起木荷，她十足十的像個小氣的潑婦。
楚凜把今天的筆記本遞給了京魚，疲於應付木荷，起身就走。木荷和京魚都是一愣。楚凜一瞥就看見了京魚如同被主人拋棄的小狗般的眼神，呼吸一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從眼睛從她身上挪開，沒說什麼便走了。
“他要去哪兒？”等到楚凜的影子沒了好久，木荷轉頭問京魚。
“誰知道，可能去上演《殺死比爾》了吧。”京魚不過是調侃了句，木荷的臉卻整個兒白了。“既然你認為楚凜是殺人犯，為什麼還接近他？你不怕死啊？”
“······”京魚注意到木荷咬緊牙關捏緊了拳頭，“就算他殺了人，我還是樂意喜歡他。”大概是想通了什麼，木荷鬆開了捏緊的手，異常堅定地說。
京魚皺眉，想說木荷既然這麼喜歡楚凜，為什麼就不能試著用自己聰明的腦瓜子調查一下當年究竟是什麼情況呢？她剛要開口諷刺木荷兩句，就看見楚凜不知什麼時候起又回來站在她們身後了。京魚的心裡有點不太好受。這麼感人的愛情宣言從木荷這樣好看優秀的人口裡出來，想不感動恐怕也很難。
楚凜撈出京魚的書包，“走了。還是你比較喜歡玩真心話這個遊戲？”
“我嗎？”京魚疑惑地指了指自己，見楚凜點頭，刷地站了起來，臉上的笑完全藏不住，屁顛屁顛就跟他走，連看木荷一眼都忘了。
有多少人等著他從頂端墜落，有多少人想要拉他從神壇跌落。
有多少人期待他陷入泥濘無法翻身，有多少人期待他從地獄伸出爪牙。
楚凜經常聽到有關於自己的聲音，各種各樣的聲音。
不乏會有人想靠近他，形形色色的人。
人們明明看著他，眼睛裡卻倒映出人們自己本身的模樣。他其實從來沒有看見誰認認真真看過他，他從來沒有從人們的嘴中聽過哪怕一句，有關於真正的他。
不，還是有一個人的。
一隻失憶的金魚，腦容量不大，只能裝得下很簡單的事情，眼睛明亮而乾淨，言語純粹又真實。
她看他，就只是看他本身。視謠言於無物。接近他的姿態也和常人不同，從不拉高自己，也從不看輕自己。感恩著領受別人的好意，勇敢地承認自己的缺陷。
他也看她，覺得她有趣並且可愛。不像寵物，倒像朋友。有時她撒嬌，他會油然生出某種不捨。沒辦法看她在地獄一般的人間受到冷眼與指責。她不在意，他偏偏心疼。
京魚隨著月光踩著楚凜的影子，或許是錯覺，楚凜今晚的背影意外柔和。一般來說，偶像劇裡出現這種女配角與男主角一起現身的場景，是男主角為了保護女主角不被女配角傷害，要麼就是警告女配角離女主角遠些。京魚想象不出楚凜為了木荷兇她的場景，只好訥訥地跟在他身後，沒頭沒腦的。而且他還拿著她的包，這也讓她沒法自己走掉。其實挺奇怪的，他拎著自己的破帆布包的模樣。她跟他走了一段路，紮起的頭髮有些散了，她停了下來，拉下皮筋。很奇怪，他又沒回頭，怎麼知道她停了下來，因為他也停了下來，站在原地等她。等她重新紮好頭髮，他對她伸出了一隻手。
是什麼意思呢？京魚望著他伸出的手愣了，身子比腦子更快做出了反應。她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下一瞬她的心猛然一跳。對方卻非常自然地握緊了她的手。那一刻她因為心跳過速腦子成了一團漿糊。
楚凜承認，向她伸手那刻他是緊張的，他不知道她傻成那樣，究竟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她握住他手的那刻他的心上有一股奇怪的戰慄。忍住把她的手捏碎的衝動，他把她帶到了懷裡。
“擁抱的英文是？”
“？？？？”無法思考的京魚非常艱難地從自己空空蕩蕩的腦殼裡尋找這個單詞，“HO······HONEY”
本來想要破壞緊張氣氛的楚凜聽到京魚吐出的單詞心臟再次被擊中，她紅著耳朵，異常艱難又認真地吐出這個單詞根本就是在誘人犯罪！“咳。”楚凜清了清嗓子，拉著她繼續往前走。
京魚常常搞不清楚凜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今天他為什麼拐了回來，為什麼把她帶走，為什麼牽她的手，為什麼擁抱她。京魚沒法搞清，“你喜歡我嗎？”
“咳。”楚凜又咳了一聲，把臉撇到一旁，“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不排斥她走在他身邊，不知道為什麼不排斥她關心他送他任何禮物，不知道為什麼，很想和她更加親近。她久久沒有往前，就只好他來邁出那一步了。
“木荷呢？”
“誰？”
“木荷。”京魚為楚凜眼中一閃而過的迷惑驚訝，然後她搖了搖頭，“沒誰。誰也沒有。”在這個世界裡，楚凜甚至記不得木荷。
可是，為什麼故事裡的男主角會不記得女主角呢？京魚問001。
最大的可能是木荷所帶給他引導他的心理病症從源頭開始被徹底抑制消殺，木荷現在對他來說什麼也不是了，所以即使木荷再次出現，楚凜也無動於衷。這也側面證明了上個世界楚凜的治療非常成功，請再接再厲哦！
京魚往前一撲，抱住了楚凜，“我會努力讓你喜歡我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