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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08】你為什麼不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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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她額頭上掛了彩,裴爍扔了掃把追出來死活要拽她去醫院,她原本發狠了掙扎,卻被他兜頭質問:“你要跑去哪?麻煩你去醫院好嗎?!爆頭誒,流這麼多血你會死的!”

他自已也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半大孩子,說到“死”字時聲音都在抖。

“我……我要去……”紀年頭疼眼睛疼,胸口處也突突地疼。這些年來她一直在問自已一個問題:為什麼要躲,為什麼不去揭發,為什麼不去……

她咬緊了牙關,齒間發出咯咯聲。

“我,要,報,警。”

裴爍聽到這句話,眼睛也瞪大了,一時呆在原地。他眼前的紀年,像是一隻渾身豎起毛的狼崽,明明發著抖,卻齜著牙發出兇狠的低吼。

報警這兩個字,對於還未成年的他們而言實在太陌生了。去哪裡報,見到警察要說什麼,證據又在哪裡……

可是話剛出口,紀年彷彿已經用光全身的勇氣和力量,整個人癱軟下來。

“等等……阿媽,我應該回去看我阿媽!”紀年想起自已媽媽還在家裡,猛地扭了頭就要往回奔。

“喂!你是不是真的想死?你先搞定自已好嗎?!”裴爍一把拉住她手腕,又怕扯痛她傷口,立馬又虛虛地鬆開,“你……你有什麼閃失誰幫我考進K班啊!”

“……”

“你在這裡看傷,我替你回去!”

裴爍把褲袋裡幾十塊都掏出來,團成一團全數塞紀年手裡。而她下一秒就被護士拉進了治療室,關上門的一瞬,透過被血糊了的視線裡看見他頭也不回離去,只留給她一個後腦勺。

後來她縫了四針,醫生邊給她處理邊問這傷怎麼造成的,還說再偏一點估計眼球都要爆。

紀年沉默了幾秒,說自已失足摔下樓梯,撞到了鐵門柵欄。

醫生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把病歷遞還給她:“你們這鐵門上還有碎玻璃啊,這分分鐘要人命的,得投訴到居委吧!”

紀年低下頭去,用手捂著額上的紗布,啞聲說了句謝謝,便起身離開。

她一個人獨自走在黑夜裡,又急急腳回到19號樓。

剛走上三樓,便瞅見裴爍呆坐在樓道上,昏黃的梯燈落在他頭頂,額前碎髮有著琥珀色光暈。

他一見有人影便“騰”地彈起來,待看清是她後吁了一口氣。又覺得自已的反應似乎有點過,雙手插著褲袋故作沉著地向她交代:“我回來見到你媽媽,跟她講了你在醫院,她很著急要去找你……但我勸慰她先顧好家裡,畢竟還有你妹妹……那個,那個人已經走了……你媽媽也沒事,你,你……你不用怕……”

再怎麼裝冷靜,還是掩蓋不住眼裡的關切、不安,以及害怕。

紀年第一次見他這樣,說話舌頭都打結,全然沒有了平日“餅少”那目中無人又慵懶的樣子。她的目光停在自已的腳上,髒兮兮的雙腳此刻穿著一雙不合尺寸的男式拖鞋。

方才她獨自進去治療室縫針,出來時護士遞給她一雙拖鞋,說是有人留給她的。

42碼,黑色的男式拖鞋,鞋底沾了些泥水。

所以他是赤腳離開的嗎?

她突然想起方才他拿著根掃把邊叫邊衝進來,明明自已腳抖得像篩子,卻仍是死死抵住發狂的紀強。

平日裡看似什麼都無所謂的那樣一個人,竟然這樣為自已拼命。

看來,他是真的好想考進K班啊。

現在想來,當初相遇真是一語成讖,真的縫針了。

“那個……謝謝你。”她右眼上方貼著紗布,眼瞼被半壓著,悶出了潮意。

“錢夠不夠啊?”裴爍一時也不知該再說些什麼,他倆之間好像總離不開錢。

“還多了兩塊……”紀年在褲袋裡捏了捏那兩枚硬幣,沒有掏出來,“遲點再還你。”

“噢……不急的,”他以為她會錯意,眼神急了一瞬,又生生壓下去,故作輕鬆地說:“又不是很多。”

他高她兩級樓梯,盯著她額頭那塊紗布停了兩秒,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你……你還要去報警嗎?”

貼著的紗布已經溼了,血又開始滲出來。

紀年搖搖頭。

她已沒有了那份轉瞬即逝的沙膽[1]。

“我……我要去找班主任……”

“噢噢,”裴爍點頭。

是的,這種事找班主任幫忙,應該比自已貿貿然報警要好。

-

雨停了,紀年忍著劇痛走去學校宿舍找到班主任,說自已不小心從樓梯上滾下來撞鐵門上了,貼了紗布不知道還能不能上匯演。

班主任大驚失色,恰好主辦方對接的人就住學校不遠,她趕緊把紀年送過去他家,對方一看連連搖頭,說這副樣子怎麼上電視,換替補吧。

她偏不放棄,硬著脾氣回青龍里,在榕樹旁快關店的理髮店裡快快地修了個厚劉海,遮住傷口。

從理髮店出來時,雨又下了起來。她冒著雨折回去找負責人,問這樣遮住行不行。

對方還是冷冷地拒絕了,他可擔不起節目被批的責任。看著面前落湯雞似的倔強少女,他只得硬著心腸勸她趕緊回家好好養傷。

紀年一個人在飄著雨的夜裡走回青龍里小巷,那紗布已經在來回奔波中滲出血來,她在這盛夏炎熱的雨夜裡卻冷得瑟瑟發抖。

已是近十一點,各家各戶似乎還在迴歸前的興奮中都沒有入睡,樓道里隱隱的電視聲此起彼伏地說著最新的新聞。

“6月29日,執行香港迴歸專機任務的機組飛行人員和機務人員在進行航前準備。”

“今日上午9點30分,香港市民在九龍城寨公園舉行喜迎香港迴歸活動,熱鬧非凡。”

“明日,香港將會舉辦末任香港總督離任儀式、英方撤離香港告別儀式和中英香港政權交接儀式。從此香港將開啟‘港人治港,高度自治’的新徵程!”

“今日南城進行了最後一次‘七一慶迴歸文藝匯演’的彩排,我們一同期待明天晚上的演出直播,不見不散!”

……

這一個和所有人密切相關的歷史時刻,此刻已經將她遮蔽在外,把她從一個參與者變成一個普通的看客。有沒有好看的衣服,匯演上有沒有出錯,鏡頭內的她笑得燦不燦爛……這一切之前的顧慮都消失了。

因為,已經和她無關了。

“年年……”

她前突然傳來一句顫抖而焦急的叫喚,何美珍撐著傘站在19號樓下快步走到她身邊,看著溼漉漉的她想要伸手抱住,可是又怕碰到她的傷口,伸了手又縮回去,只得虛虛地擁著她。

“我聽爍仔說你去縫針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全身這麼溼,流這麼多血……”

她身上的校服前襟上全是血跡,被雨水一淋更是化了開來。

“年年不用怕……阿媽在。你阿爸已經走了,他就是喝多了,喝多了不知道自已做什麼……”

紀年聽見這句話,頭都要炸了。

“不對!那個人正人渣、敗類!怎麼可以連你都打,還打這麼傷……”何美珍突然一改往日的忍氣吞聲,竟也破口大罵起來。

打她可以,打她的女兒,不可以。

“歲歲呢?”紀年腦子裡僅存的一絲清醒,仍想著妹妹。

“歲歲睡了,別擔心,她什麼都不知道,以為你有事回學校了……”

紀年訕笑一下,想必自已的母親在接紀歲回家前,已經打掃清理完戰場。

“阿媽。”她突然轉過身,頓了一下。一隻眼被半片紗布遮住卻仍努力地睜著,另一隻眼黑白分明,直直看著自已的母親。這五年來有一句話在心中來回撞擊,撞得胸口時時悶疼,此刻終於要忍不住脫口而出。

“怎麼了?”何美珍一愣,她從未見過女兒這副模樣,像一隻冷靜而蓄勢待發的小獸。

這樣的紀年很陌生,暖意似乎一寸一寸地從她瘦削的身體裡流逝,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漸漸消失,它將永不回來;彷彿什麼又在肆意生長,勢不可擋。

她突然有種強烈的感覺,她的年年,再也不是以前的年年了。

“阿媽,這些年來,你為什麼不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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