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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思儀還在屋中經歷著生產之痛。
離敬那頭拼殺了半夜已經騎馬離了京城往別院趕回。
此刻東方既白,他叫人從後頭置了輛馬車,打算將鍾思儀接回侯府去。
別院裡雖是清淨,但吃穿用度畢竟不如侯府中齊全便捷。
可他沒想到,他剛回到別院門口,就見著裡頭一反常態的燈火通明。
東廂房外幾個婆子婢女端著熱水來往穿梭。
裡頭隱約還能聽到女人的呻吟和孩童的啼哭之聲。
孩子?
哪來的孩子?
離敬心裡一驚,腳下又快了幾分,幾步就到了東廂臥房之前,剛要上前推門,卻被少章攔住了去路。
“少爺,少夫人要生了。不是,是已經生了一位小小姐。”
離敬一愣,還未開口答言,但見門扉吱呀一聲開啟,北月從裡頭端出一盆渾濁血水。
一絲焦灼亦爬上離敬面龐,方才聽少章提及誕下長女的喜悅消弭了許多。
“少爺,您可別進去,莫要驚擾了少夫人!”
少章看著自家少爺又想往屋裡闖,趕忙阻止,又把離敬拉回了院中。
離敬只得在室外焦急等候著。
他心中惶惶不安,幾次步到門前,要進進不得,心中亦是無比的煩躁。
特別是聽著裡頭暗啞的呼喊,他緊緊攥著拳頭皆不能舒緩,竟覺得比在戰場上廝殺還要緊張些。
這是他前世不曾經歷過的煎熬,又怕鍾思儀這些日子不曾休息好,會撐不住,只在院中來來回回踱步不休。
“少爺,您還去洗漱一下吧,裡頭還得有些時辰呢!”
少章抱著離敬方才解下來的甲冑,上頭已是血汙一片。
離敬本想在此守著,但一想到自己這一身血豔委實不潔,恐到時嚇到鍾思儀,便點了點頭,趁著空隙去耳房裡衝了衝。
換了衣裳後,他又回了東廂門前等待。
直到日上三竿,他才聽見裡頭傳出一聲細微的啼哭,隨即長呼了口氣。
雙胎委實艱難,鍾思儀又是幾度險要昏厥過去,足足兒折磨夠了數個時辰,喊得聲嘶力竭,才將腹中另一胎孩兒安然誕下。
她臉色煞白,彷彿從水裡澇出來的一般,秀髮都貼覆在額前。
“恭喜夫人,是個胖小子呢!”
鍾思儀吸了吸鼻子,覺得眼中有些酸澀。
可一兒一女看著孱弱了些,卻都瞧著很是玉雪可愛,受得這些苦楚便也值得了。
離敬哪裡按捺得住,在裡頭再次傳出啼哭聲時,便三步並作兩步進了屋中。
“哎喲老爺怎麼進來了,這屋兒裡血氣重著呢!”
穩婆剛將嬰兒收拾好抱出來,就見離敬闖了進來,忙不迭的嚷著。
離敬抬眸覷了她一眼,並未搭理。
倒是少章上前遞上賞銀,成功阻住了那婆子開口。
北月也順手將剛剛降生的小少爺接了過來。
笑話,離敬剛從皇宮的血海屍山裡廝殺回來,誰身上的血氣能有他身上的重?
說什麼產房陰氣重會衝撞男子盛陽火,他這尊殺神可不在乎這個。
屋裡還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兒,連角爐裡燃起的薰香亦掩蓋不住。
離敬想起方才生產兇險之處,不由有些懊悔。
孩兒是兩個人的孩兒,可這辛苦卻都叫她一人承擔,連孕期的勞累他都不能陪伴。
偏偏因他之故,鍾思儀還要離家顛沛流離,離敬心裡實在不是滋味。
他走到床前握住鍾思儀的手,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輕柔道。
“桑琳,真是辛苦你了!”
他扶著鍾思儀的後背,令她略抬起來些身子,隨即坐在她身後床頭,讓她倚靠在自己懷中。
鍾思儀本也想嗔他怎麼就這樣跑了進來,可又拗不過他的堅持,況且身子也痠軟無力,只好由著他施為了。
離敬抬手從南星手裡接過一直在爐上溫著的紅糖米湯,遞到鍾思儀嘴邊兒,道。
“先用些粥,一會兒好好睡一覺。”
鍾思儀愣愣看著眼前男人,下意識的張開了口,將勺子裡的米湯喝下。
紅糖的清甜迅速替代了口中參片的澀意,鼻尖有酸依氾濫,眼眶也有些發熱。
剛才生死一線,她沒想到還能撐到離敬回來,也沒想過自己能平安將孩子生下。
鍾思儀自出生至今,事事皆算得順遂心意,前世唯一的例外便是遇上眼前的男人,將一顆身心交付,最後卻落個孤零零下黃泉的結局。
而這一輩子,她躲過萬千算計,卻獨獨沒能逃脫嫁於他的命運。
想要逃離,卻偏偏被人看的死緊。
她不是沒有法子離開他,或許私心裡她早已沉淪這一世的他予以的溫柔之中,也算是償了前世的執念。
她滿懷希望的以為一切都會向著好的結局發展,卻因為他突然上了戰場而改變。
戰場刀劍無眼,奪嫡之爭更是非死即傷,偏生這時候她有了孕,又發生了諸多料想不到。
她的阿孃從前曾言及女子生產如同一腳踏入鬼門關,是福禍相依。
她也都已經做好了拼死生下兩個孩兒的準備,方才氣力用盡的時候,她都害怕又不能叫腹中的小傢伙見一見外頭的世界了。
這一夜幾乎經歷了生平所未之兇險,不管是賊寇的刀降臨,還是孩子出來的不順利,回想起來都叫她陣陣後怕。
如今正靠在他的懷中,還能聽見他沉穩有力心跳之聲,吃著他親手喂來粥食。
鍾思儀又覺上天還是眷顧著她的,至少餘生漫漫尚還能與他作伴。
她想要說些什麼,卻被他一勺又一勺不間斷地餵食而打斷,便只好先一一飲下。
直到用不下了,才偏了偏頭示意夠了,虛弱道。
“孩子們呢?我想看一眼。”
“在這兒呢!”
候在一旁的北月和南星聞言,一人抱著一個包裹的整齊的襁褓過來。
兩個小傢伙長得很像,正閉著眼使勁咂嘴。
離敬看著北月南星懷裡的兩個小娃娃,忍不住先伸出指尖去輕輕碰了碰小傢伙的臉蛋兒。
軟軟的嫩嫩的。
他又趕忙收回手,生怕自己這粗糲的指尖傷到小娃兒。
這真的是他跟鍾思儀的孩子啊!
是前世他沒能見到的骨肉。
離敬神情有些喜悅,又有些難以抑制的激動,手指也微微有些顫抖。
真好,這一次他終於沒有失去她們,他不由將手臂又圈緊了些,無聲表達著此刻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