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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敬從朝中歸府,也是一臉凝重。
但看到鍾思儀尚在長璃閣等他,臉上才添了一絲笑意。
關於北地的這場戰事,他自是有印象的。
在前世時,朝中那些年過於安穩,將帥老邁,以至於兩位皇子親征邊關,最終雙雙殞命,倒叫老三佔了便宜。
如今重活一世再看,這裡頭未必沒有老三使的手段。
想到舒奕那會兒的傷痛悲慼,他偏也不好明說,只得叫舒奕力求保下幾人。
廷議中總算以四皇子乃嫡出為由,叫他熄了奔赴邊疆的念頭。
只是大皇子卻仍想為自己的未來謀一謀。
他乃是庶出,這些年就算兢兢業業,也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
可若是有了戰功和軍權在手,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人生不過是一場豪賭,不進則退,他已沒有退路了。
離敬看著舒奕搖著頭出來,心思也是一沉。
舒奕尚覺得離敬有些過於謹慎,這戰事結果未定,怎得還未出發就先謀上後路了?
他哪知離敬已經歷過一世了。
且離敬亦是親身踏入了戰場之人,知曉戰爭的殘酷。
蕭蕭苦寒之地,殺聲震天,唯有搏命,無一僥倖。
離敬揉了揉眉頭,握住鍾思儀的手指,輕聲問道。
“今日累了一天,怎麼不早些歇息。”
鍾思儀想著關於前世朝局的變化,努力組織著言辭,又怕叫人看出端倪,便主動偎進了離敬懷中,道。
“我、我有些害怕,睡不太著。”
離敬聞言輕笑了笑,不知道她這出意欲何為,不過倒是難得見她主動一回,便拍了拍她的後背,調道。
“哦?害怕什麼?還是——因為為夫不在身邊?”
聆此鍾思儀的面上一紅,下意識擰了一把離敬緊實的腰部,撅著小嘴兒道。
“沒個正形兒,跟你說正事呢。”
“我是這幾天做了場怪夢,有些心有餘悸。”
見著離敬收斂了笑意,似乎在等著她的下文,她便也一五一十的吐露道。
“我夢見邊關起戰事,大皇子殿下和四皇子殿下都去了戰場,可是——”
“他們都沒有回來,還、還夢見陛下...你的舅舅一病不起,最後是三皇子殿下臨危受命,繼承大統,也是他最終平定了戰事。”
“夢見?”
離敬低笑一聲,他哪裡不知,這明明也是鍾思儀親歷之事,也難為她要想這麼個法子來示警。
“四表兄要伺候皇舅舅,並不會出征!”
離敬用了口茶,同鍾思儀解釋道。
“皇舅舅身子不適,他還要侍奉左右,離不得京。”
嫡子犯險,朝中眾臣也不會願意,除了三皇子派系的一些臣工作勢起鬨外,反對的也不在少數。
至於大皇子。
離敬嘆了口氣。
人若要破釜沉舟,便是命該如此,他也攔不住。
離敬由此而想到當年鍾思儀去世後,自己悲痛欲絕,心如槁木。
為了忘卻傷痛奔赴邊境,卻最終落了個在戰場之上被萬箭穿心而死的結局。
他心中一動,深深看了鍾思儀一眼,試探道。
“若是我自請前往邊關禦敵,你……會擔心我嗎?”
“不行!”
鍾思儀臉色驟變,幾乎下意識的開口拒絕道。
“你不能去。”
那場戰事朝廷大敗而歸,無一倖免,離敬若去,豈不是送死!
她慌亂的扯著離敬的袖子,頭搖的撥浪鼓一樣,連連拒絕。
“怎麼,又是從夢中看見的?我會死在戰場嗎?”
“你別說這不吉利的話,你才不會死在戰場呢!”
離敬微微一笑,眼眸中透出些複雜的光芒。
鍾思儀哪知他也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她知道離敬箭術卓絕,武藝亦不差。
只是戰場之上講究的是兵法謀略,並不只是拳腳能搞定之事。
離敬雖然驍勇,卻不曾在軍中磨練過,貿然前往不啻平白送死,她是絕不會叫他前去白白犧牲性命的。
“好,你說不會就不會!”
離敬溫柔順從的附和著鍾思儀的話。
“老人說,聽老婆話能發家致富,我可指著吾妻帶我發大財呢。”
這一世他嬌妻在懷,才不會做自請送死的傻事。
他也清楚的很,北地與朝廷國力有差,若不是三皇子從糧草上作梗,也未必會輸。
既然如此,那就從這方面下手,小心防備著才是。
若是實在避不過天命,那將六皇子舒奕扶上位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過若要如此,就要從現在開始謀劃了,首先就得說服他這個一根筋的表兄站出來挑大樑。
離敬攬著鍾思儀,將頭擱在她肩膀處蹭了蹭,開口道。
“這些日子我可能會忙碌一些,你好生照顧自己,不必回回都等我!”
鍾思儀聞言,淡淡應了一聲。
今世的離敬比不得上輩子清閒,而今他身在羽林衛,近來這般不太平,自然是要擔起責任,好好守衛皇城的。
神武軍與羽林衛是洛都和皇城最後防衛,自然不能懈怠。
於是她瞭然的點了點頭,允諾道。
“你且安心在外,不必擔心家裡,我會好生注意著的。”
她已經不是前世那個軟弱任人欺凌的小姑娘了,既然知道了沈雲露對超卓院虎視眈眈,身為這院子的主母自然要護好這裡的一草一木。
至少如今她還擔著離敬妻室的身份,在這個緊要關頭自會盡好為人妻為奴主的義務。
只是沈雲露城府極深,又佔盡先機,除了超卓院,外頭盡是她的眼線,怕是不好應付就是了。
而看著說完話兀自蹙起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的鐘思儀,離敬忍不住伸手輕戳了戳她的眉間,道。
“老皺眉的話,這麼好看的娘子就要變醜了。”
“來,笑一笑,又不是生離死別,別這麼嚴肅。”
他揮手示意因守夜侯在外間北月少章退下,隨後擁著鍾思儀躺進了鋪好的被褥裡。
“天色不早了,該就寢了,就讓為夫伺候娘子歇息,保證你睡得香甜。”
......
一夜無夢,等鍾思儀醒來的時候,身旁的溫度已然消失許久。
屋外似是又落了整夜的雪,南星進來伺候的時候,儘管已然暖過手腳,卻還能窺見一二分寒意。
不知何時春日才能來造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