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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你是誰啊？”
鳳南煙站在府門口，俯身打量著眼前的小男孩。
小男孩穿著灰色的粗衣麻布，衣服褲子上沾著些許泥土，頭髮鬆散看著亂糟糟的。
他一雙眼睛通紅，眼下似乎還有淚痕，神色悲痛欲絕。
“鳳，鳳小姐，我……之前你來看過我們。”他有些拘謹，說話時還抽抽噎噎。
看過他們？鳳南煙仔細盯著男孩，她想起來了，是之前和丞相一起去看望的流民。
“你怎麼跑來啦？之前我爹不是讓你們離開京城嗎？”
“我們沒走，拿著你給的銀子在原地又搭起了棚子。”說著說著，男孩終於繃不住，放聲哭了出來。
鳳南煙一臉問號，怎麼突然哭起來了？她好像沒欺負他吧？
“誒！打住！你哭什麼？有話好好說啊！”
男孩哭的傷心欲絕，聞言，他用髒兮兮的手抹了把眼淚，痛心的說，“鳳小姐，你跟我去那邊就知道了。”
鳳南煙嫌棄的瞄了眼男孩抹淚的手，乖乖，這不是一般人的手啊！
手上不知道抹了什麼東西，黑乎乎的，臉上也被他擦得像個小花貓，她都懷疑京城是不是有人僱童工，讓這孩子挖礦去了。
鳳南煙帶著男孩和清荷，坐著馬車朝京郊趕去。
在路上，任憑鳳南煙怎麼問男孩，他都不肯說發生了什麼事，只是默默抹著眼淚，彷彿那件事是個禁忌，極難說出口。
馬車停下，鳳南煙敏銳的聞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坐在車外的車伕猶豫的聲音傳來，“那個，小姐，您還是別出來了。”
“怎麼了？”鳳南煙攥緊帕子，她頓時神經緊繃，車伕肯定是看到了什麼。
“這……太慘了，小的怕您看見後承受不住啊！”車伕聲音顫抖，語氣裡有驚愕，有擔憂。
鳳南煙心中一凜，她猛地掀開車簾，身形僵住，眼前的畫面，恐怕她一輩子都忘不掉。
那是一片廢墟，一片燒焦的廢墟。
原本的房梁已然倒塌，剩下幾根柱子孤零零的立著。橫七豎八的木頭被燒得焦黑，絲絲的裂縫中隱約可見一閃一閃的火星，時不時冒出些熱煙。
鳳南煙跟在踉蹌前行的男孩後面，走近廢墟，在焦炭之下，她發現了腿、胳膊、還有頭，都被黢黑的木頭壓在下面。
那些屍體都是完整的，但是已經看不清血肉，衣物也已經與身軀融為一體，只隱約看見一點衣料碎片。
面目模糊，看不清輪廓，但是那張大的嘴巴和圓瞪的眼珠能想象出他們在死之前驚懼的內心。
太慘烈了！活活被燒死啊，那得多害怕，多絕望啊！
“小姐！怎麼會這樣！”清荷聲音顫抖，她偏過頭，不敢再看這慘絕人寰的畫面，她第一次看見這樣駭人的場景，內心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小孩兒，你父母呢？”鳳南煙顫聲說道，她僵硬的轉頭看向男孩，男孩已經泣不成聲。
“在這裡。”男孩淚珠滾落，跪到一具屍體面前。
準確的說，那是兩具屍體，只不過兩具屍體交纏在一起，皮肉衣物也粘黏為一體，看那黢黑的變形的手臂，似乎生前正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太慘了！昨天晚上我看見這邊有火光，趕緊跑過來才知道走水了，我和幾個街坊輪流潑水，可是那大火還是燒了一夜，哎，一個人也沒救出來。”
圍觀的幾個人七嘴八舌的議論，鳳南煙心裡微動，這場大火究竟是怎麼發生的？一個人都沒逃出來？
“小孩兒，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我聽說昨天晚上城裡辦燈會，但是爹孃不帶我去，所以我趁他們睡著的時候，偷偷溜了出去，可是我沒想到還有宵禁，城門關了，我就只好回來了，可回來就發現著火了。”
這時一個圍觀的大哥對鳳南煙說道：“昨天，我還想衝進去救人，可是火勢太大了，根本救不了。”
“可是你們進不去，裡面的人還是可以跑出來的吧？”鳳南煙有些疑惑，這也就是個棚子，又不是高樓大廈，直接衝出來也不至於死這麼多人啊。
“誒！你這麼說，確實有些奇怪，我們救火的時候，根本沒聽見裡面有呼救聲！還有啊，那火勢大的有些離譜啊，火光沖天的，現在想想也不太對勁。”
鳳南煙沉思良久，這裡的每一具屍體底下都是燒焦的床榻，也就是說都在睡夢中死去的。
那麼疑點來了，如果在床上睡覺，都火燒屁股了還不趕緊起床逃跑，為什麼都要賴在床上呢？
如果說都睡得很沉，根本沒意識到起火的話，那麼他們的眼睛和嘴巴又為什麼張那麼大呢？
但明明是驚恐的表情，顯然是已經醒來了。
鳳南煙想了一會，瞬間目瞪口呆，她由此作出合理推測，眼睛和嘴巴證明那些人是醒著的，但是眼見著火卻沒起床說明，他們動不了！
火勢異常的大，說明燃燒的速度很快，可能是燃燒物不夠緻密比較疏鬆。
可這就是些普通木材，還不至於有異常的火勢，還有種可能，就是這裡有比木頭更易燃的物質。
油？桐油？
鳳南煙想到這裡，頓時覺得毛骨悚然，這也許不是什麼意外，根本就是謀殺！
有人使用迷藥或者迷煙之類的東西，讓這些人渾身無力，無法動彈，然後將油或桐油之類的易燃物澆在棚屋上，最後，付之一炬！
好歹毒的心腸！
這些流民有什麼錯，竟然要這樣對他們，他們已經放棄田地，流離失所，已經很可憐了，好不容易能在這裡安身活下去，卻沒想到竟遭遇這樣的事情！
他們只是想活下去啊！可是最終，還是沒能活下去！
這種人神共憤的事情，究竟是誰做的？
鳳南煙柳眉倒豎，隱隱的，她心裡有了一個猜測，一個她不願意相信的猜測。
“小孩兒，清荷，跟我走，我們去報官！”
“嗯。”
一輛馬車朝城內方向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