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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呸呸，趕緊裝起來，別拿出來。”看見瞎三拿出來一摞紙錢，幾個人急了，還有一個人直接拽著他的手給塞回了懷裡。
……
不顧瞎三的鬱悶，直接把他推了出去。
瞎三嘆口氣，沒辦法，農村人的忌諱誰也改變不了，他只能道了謝之後拿上自己的東西走了。
到了有白事的這一家，對方有點不樂意，埋怨說這都天亮了才來，好多弔孝的人已經到了。
瞎三沒敢反駁也沒敢解釋，就老老實實地循著嗩吶聲找準自己的位置，只聽著外面一有鞭炮聲就和嗩吶打個招呼便開始拉。
一上午過去，瞎三累的夠嗆，這一家是個大家族，去世的又是長輩，所以來憑弔的人挺多，基本上沒停勁。去墳地的時候中間也攔靈了七八次，好不容易熬到葬禮結束，回去放飯，瞎三心說這頓飯蹭的真不容易。
坐在桌子前，準備開動的瞎三，突然被身邊人碰了碰，一看，原來是吹嗩吶的老展，老展神神秘秘的跟他說：“老哥哥，你知道這家是咋死的不？”
說實話這樣的場合說這話，聽的人都覺得不合適，但是架不住好奇心作祟，瞎三側過來身子問：“咋回事？”
“我聽說是被仙家纏上了。”老展說道。
“仙家？”瞎三一愣。
中原地區所謂的仙家和東北的五大仙差不多，不過這邊沒有那麼侷限，但基本上都指的是非人類的動物。
“啥仙家啊？仙家還害人啊？”瞎三一時提起了興趣，問道，“不是保家仙嗎？還害人啊。”
“誰說不是啊，據說啊，是這家子犯了忌諱，被奪了陽壽。”老展悄悄地說。
同桌還有兩個吹笙的和一個打鑔的人，幾個人湊在了桌子的一個角兩邊，頭對著頭，奇怪的造型引起了其他桌上人的注意。
“幾位師傅，別光說話，喝一杯，今天辛苦了。”主家去世老人的一個同輩端著酒杯走過來招呼。
那時候的農村，用的都是小的黃色搪瓷酒盅，一杯大概兩到三錢的酒。
幾人見狀趕緊站起身來，端著酒杯回應一下，喝下去後，敬酒的人走向下一桌，這邊的幾個人又湊在一起開起了小會。
“你們不知道這家為啥待客待這麼多桌是為啥吧？”
“能為啥，人家人口多，人頭旺，維持兒（人緣的意思）好。”
“肯定是兄弟多，子孫後代多，親戚朋友也多唄。”
“你們說的沒錯，但是啊，最重要的可不是這，這家人家有當大官的！”
“啥？多大的官？”
那個年代的農村人對於當官的有無比大的好奇心，因為交通不發達，通訊不發達，平時能見到的最大的領導就是大隊支書，鄉里領導都不一定能見到，所以一聽是當官的，立馬來了興趣。
“我這也不全是我知道的，都是聽昨晚上那幾個守夜的人說的。”老展夾了一口菜，就了一口酒，招呼道，“吃著說著。”
幾人拿起筷子，夾了幾口菜，便繼續追問。
“聽說啊，這家的老大是在縣城XX局當局長，管著好幾百人呢！”
“咦，那官是不小，局長是啥級別？”
“啥級別都不知道，還說官不小。”老展鄙夷的看他一眼，接著說，“咱們鄉書記鄉長見了都得點頭哈腰。”
“歪日，那不得了，咱這幾十年也誒見過書記鄉長是啥樣，那真是大官，怪不得這麼多人來，昨天晚上還來了一輛吉普車哩！”
“那真中用，包俺大隊那個劉鄉長，每回上村裡都是騎腳踏車，這都有車了，厲害！”
“你們都跑偏了，咱問的是仙家，咋說起來人家當官了？”
有明白人把話題拉了回來。
“其實這兩者是有關係的。”老展說，“你們不知道啊，這一家原來在村裡是比較小的一個家族，老爺子兄弟兩個，沒有姐妹，也沒有叔伯兄弟，早些年在村裡沒少受欺負。”
老展從老爺子年輕時候的一次經歷開始講起。
大概是四五十年代，解放前後，這家兄弟倆從別處逃難到這裡，在村裡一處廢棄的草房裡紮了根，趕上分田地，兩兄弟分了十幾畝地，靠著年輕能幹日子過得也不錯，慢慢有了些許積蓄，便嘗試著想在村裡找塊地蓋房子。
雖然已經分了地，得到了村裡人承認，但是想要找宅基地建房還是遇到了難題，村裡基本上都是家家戶戶的現成的房子，沒有空地，村外孤零零蓋房也不現實，兩人便找村裡幫忙。
經過幾次協商，大家都不願意讓出來自家的宅基地，沒辦法，兩兄弟只能在得到了村裡的同意後，在村子外圍一家已經絕戶的人家老宅上翻蓋。
這家房子英愛廢棄時間不短了，房倒屋塌，只剩下小腿高的土坯牆體，地塊也不大，但是足夠蓋2間堂屋，1間廚房和2個偏房。
那時候蓋房很少有人去買磚，先不說買不買得起，可以說是買都買不到，更不用說鋼筋水泥了。
兩兄弟也不是懶人，就閒的時候把院子平了平，清理出來的黃泥堆放起來，曬乾，用鋤頭敲碎，混上麥秸，淋上水，和成軟泥，然後放在模具裡壓平砸實曬乾製成土坯。
製成一批蓋一點，不到一個月的功夫，房屋起來了，雖然還沒架樑，但是看著已經崛起的房屋，兩兄弟心裡美滋滋的，從以前的顛沛流離到現在可以有自己的房子和土地，感覺日子越來越有盼頭了。
當天晚上，兄弟倆鋪上草蓆，躺在已經平整過的露天“豪宅”裡，暢想著以後攢點錢說個媳婦，家裡添上人口，喂上幾頭牲畜，心裡那個美啊。
說著說著兩兄弟都睡著了，打起了鼾。
突然，兩人都做了夢，還是同樣的一個夢。
夢裡一個白鬍子老頭，拄著一根柺杖，來到兩兄弟的腳邊，踢踢兩人，說：“你倆別睡了，趕緊起來，這不是你們該睡的地方。”
兩兄弟夢裡醒了過來，齊聲問：“為啥啊，這是我們蓋的房子。”
“說不行就不行，就你倆這命，能睡這白虎地嗎？嫌命長還是咋的？”白鬍子老頭吵吵著。
“少嚇唬我們，啥白虎地，連個狼都沒有，還老虎呢，你這老頭可真是笑人。”老大嘟囔到。
“就是，你說有老虎就有老虎啊，我們費勁巴拉蓋起的房子，你說不讓住我們就不住，你是大隊支書啊！”老二也反駁到。
“我說你倆是不是傻，是不是傻，我說的是白虎地，不是有老虎。”老頭氣得鬍子一翹一翹，“咋還說不明白了呢？這個地方，地氣兒上來說是老虎地，啊不，是白虎地，你們命不夠硬，住不了。”
“你說我們住不了，那你能住的了啊？”老二搶他的話說。
“我本來就在這住，你倆趕緊給我起開。”老頭繼續踢著他倆。
倆人氣不過，還要繼續喝老頭對質，突然一陣雞叫聲傳來，白鬍子老頭恨恨地說：“你倆二蛋貨，今天先不管你倆，明天再找你倆。”說完，老頭突然消失了。
倆兄弟面面相覷，突然醒了過來。
這次是真的醒來，一看對方都坐了起來，便忍不住問是不是做夢了，一對，兩人的夢一模一樣。
得虧是兩個傻大膽，兩人竟沒覺得害怕，還互相罵罵咧咧的說：“今晚再來，非要摁著他問問到底咋回事，憑啥不讓咱們倆住。”
第二天干活的時候，兩兄弟把事情和來幫忙的人當笑話說了一遍。
可是說著無心聽者有意，一位老年人聽到兩兄弟說的話以後，沉默片刻問道：“那白鬍子老頭長啥樣？”
“長啥樣？就是白鬍子，也不多，拄個柺棍，哦對了，好像眼睛跟我們不太一樣，說不上來，就是跟貓一樣。”老二突然想起來昨晚上看到的時候心裡那點異樣。
“貓？這就對了。”老人拍了一下大腿，手上的泥巴在腿上留了個手掌印，“就是這個老貓仙家，果然還是他。”
“啥，啥老貓仙家？”大夥都好奇起來。
“話說還是打小日本鬼子的時候，這邊有個從西安過來的當兵的，據說還是個軍官，打仗打輸了，怕被追殺，就帶著家人流落到了這一帶，來的時候帶著自己的妻子、兩個兒子和一隻貓。”老人扯下脖子裡的毛巾，擦了把汗，繼續說，“倆人來到這裡以後，隱姓埋名，不顯山不露水，買下了一家舊房屋，過上了跟老百姓一樣的生活。後來兩人又生了一個孩子，最後老大打仗的時候死了，兩口子和老二後來餓死了，老三被不知道什麼人領走了。”
“這些在當時的形勢下也不算什麼，大家當時只知道這一家人挺慘，忽略了家裡還有一隻貓，那隻貓據說在家裡人都死的死散的散以後，整夜淒厲的叫著，村裡人睡覺都捂著耳朵，不知道過了多天，突然那隻貓不叫了。村裡人都以為那隻貓死了，可是周邊也沒見貓的屍體，慢慢也就忘了這件事。”
“過了沒多久，村裡怪事就出來了，先是有人家的屋裡總是半夜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起初以為是老鼠，第二天起來發現家裡米缸少了一半，過兩天另一家房樑上懸掛的臘肉被叼走了，再後來有人家的雞鴨也會丟，這時候大家感覺到不對勁了，這邊也沒狼沒狐狸更沒有黃鼠狼，不可能無緣無故丟這麼多東西啊，再說了這些東西也不會偷米和麵啊。”
“就在村裡議論紛紛謠言四起的時候，有家人遇到了一件事，解開了謎底。”老人頓了頓，看著圍了一圈的年輕人，滿意地繼續說道，“這天，有人從鎮上趕集回來，天黑透了，走到那個已經倒塌的房子，哦對，也就是現在我們在的這個地方的時候，突然看見前面閃過一團白影子，嗖一下過去了，那人好奇，趕緊追上去，結果追到這邊半截牆邊不見了。那人撓撓頭，見沒東西，就準備回家。剛走兩步，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媽呀，那不得嚇尿褲子啊！”
“滾一邊子去，都跟你一樣膽子那麼小啊。”
“有人在身後說，這是我的地盤，誰都不許靠近，趕緊走開！那人一聽，嚇了一跳，回頭一看，一個白鬍子老頭站在自己背後，拿著一根柺杖，眼睛圓睜，鬍子一翹一翹的。這人一看是個人，緩緩神說，老人家，你大晚上嚇唬人，人下人嚇死人的你不知道啊？”
“白鬍子老頭嘻嘻笑了兩聲說，我說了讓你走，這裡是我的地盤，你不走我就把你留下。”
“那人來了氣，說，你這老頭真是沒道理，這裡誰都知道是那一家逃兵家的老宅，啥時候成你的地盤了，真是笑話。我看你才該走開哩！”
“這話一出，白鬍子老頭眼神不善起來，盯著那人眼睛看了一會，突然說了一句，好啊，你不走，那今晚上就別走了。說完老頭兒就不見了。這突如其來的一下，把那人嚇住了，大叫一聲有鬼啊，就開始往家跑，可是說來奇怪，離家不遠的路，這人跑了很久都沒跑到，而且越跑路越陌生，直到最後累趴了，跑不動了，趴在地上嗷嗷大哭起來。”
“這人真是，不就是鬼打牆了嗎，哭個啥？”有人說道。
“你有本事，鬼打牆還不害怕，我看要是你，早拉褲兜了！”另一人反駁道。
眾人鬨堂大笑。
“好了好了，還聽不聽了。”老大制止了大家，示意老人繼續講。
“這一哭不打緊，遠處一隻公雞叫了起來，嘿，你們猜怎麼著，突然看見路了，這人一看自己還是在這個老宅這，一直圍著爛房子轉圈呢，地上全是自己的腳印。這下可把他嚇壞了，趕緊跑回了家。回了家，家裡人焦急的不得了，原來這會都夜裡2點多了。”
“那這人體力不賴，跑一夜。”
“那肯定，那身體絕對棒。”老人忍不住誇了兩句，“第二天，這件事傳遍了村子，大家都知道村裡有這麼個白鬍子老妖。。。神仙。”
“哎不對啊，大伯，那人不會是你吧？”有人發現了老人話語中的破綻。
“對啊，是不是你啊，要不你咋知道這麼清楚，還夸人家體力好。絕對是你!"
“還聽不聽了，好好好，我承認說的就是我，這又不是啥丟人的事，有啥了。”老人白了大家一眼，繼續說，“從那以後，村裡又有幾個人遇到了那個白鬍子老頭，慢慢地大家都摸出了老頭的脾氣，就是他說啥別給他犟勁，讓你走就趕緊道歉走，讓你留下吃的就趕緊留下吃的，總之聽他的話就對了，沒過多久，村裡就再也沒丟過東西，相反老鼠還少了許多，大家都傳著說，這就是之前那一家的白貓，成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