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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回 轉運女排難託情愛 昏德公解索返魂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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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福到了徐還家,猶如脫離苦海,攀上福山,從危在旦夕的奴才,變成揚眉吐氣的主人,感覺渾身舒坦,病痛先就去了三分。

聽她談了自己的身世與苦難遭遇,徐家人都同情落淚,格外愛戴她。

丈夫體貼入微,從沒高聲;公婆視同己出,關懷備至。

兩個僕人畢恭畢敬,熱情有加。

兩個孩子覺得她和氣可親,也漸漸和她密切起來。

一天兩餐,都是熱湯熱水;四時衣裙,足以蔽體驅寒。

人面盡含笑,炕頭恆帶溫,即使是昔日在宮中錦衣玉食的日子,又豈能相比?特別是夫君徐還,對她格外體貼入微。

除了從父親那裡取來一些家藏好書給她看,還經常想方設法給她弄來一些唐人傳奇、詩詞,蘇東坡、李清照等人的詩歌,王羲之、顏真卿、柳公權等人的書帖,讓她閱讀、臨摹,藉以消愁解悶。

柔福回想在途中、浣衣院和王府的經歷,感覺恍如隔世,天壤之別。

加上經過公公徐老大夫的精心診治,她的傷病也慢慢痊癒,漸漸變得容光煥發。

眼角憂鬱的皺紋,好像也消失了許多。

她還代替公爹,每天抽空子教小虎、小鳳認字、讀詩、練習書法。

舒心的日子過得特別快。

轉眼已經到了紹興5年農曆2月。

這天下午,她教罷兩個孩子一首詩,中途稍息,就和他們在院子裡玩老鷹捉小雞的遊戲。

她讓小鳳在她身後,抓住她的衣襟,她伸開兩臂,抵擋前來捉小鳳的小虎,三個人在院子裡跑動、追逐、嬉笑著。

儘管天氣還很冷,屋頂上鋪著厚厚的積雪,屋簷下掛著三尺多長的冰稜。

柔福卻感覺遍體溫暖,也從來沒有這樣快樂過,開心的笑聲夾在孩子的笑聲裡,向四面八方飛揚。

老大夫笑眯眯地捋著鬍鬚,和徐母在臥室裡隔著窗戶上透明的羊皮紙看著,小聲說著什麼。

徐安、貞姐也各站在過道、廂房門口探頭張望,微笑。

這時,徐還臉色憂鬱地悄悄出現在外門口,他用手勢止住想叫他的徐安,抱著兩個手臂,看著柔福和孩子們嬉鬧,勉強露出幾絲笑容。

柔福累得大口喘氣,額上津津汗出,笑著說:“哎呀,歇了吧,俺跑不動了!”

轉眼看見徐還,兩眼一亮,小聲對孩子說:“爹回來了.”

兩個孩子跑過來叫“爹”。

徐還走入院子,親暱地摸摸女兒的頭,吩咐:“你們自己玩一會吧,俺跟你們娘談個事.”

兩個孩子應諾,蹦蹦跳跳地跑出院門去了。

柔福跟著徐還進入臥室,讓他靠炭盆坐下歇息,自己提起架在炭盆上的銅壺,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他,就陪著坐下來。

小聲問:“今天怎麼回來早些呢?”

徐還回避著柔福的目光,點點頭。

“有什麼事情嗎?”

“是有一件事,想告訴你,又怕你難過.”

柔福心裡一涼,楞了一會,緩緩說道:“你說,再大的事情,俺也能承受.”

“下午,俺遇見一個從五國城來的漢人,他告訴俺,太上皇病了!”

他沒敢說病得很重。

聰明的柔福卻已經感覺到,父皇的病一定不輕。

雖然,經過那麼多磨難之後,聽過許多別人的口舌,又經過自己的反覆思考、感悟,已經對這位父皇沒有多少好感。

然而,突然聽見這個訊息,她還是如針穿心。

他畢竟是自己半個生命的賦予者,畢竟也愛自己;他畢竟已經受到過於嚴酷的天譴,只能苟延殘喘於異國他鄉;他畢竟54歲了,卻屈辱地活著,落落寡歡,熬著無比辛酸的暮年日月!他畢竟是俺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她原以為可以強迫自己忘記他,可是,今天聽到這訊息,還是忍不住熱淚盈眶,低頭捂住嘴,渾身顫抖著哭泣起來。

三四年前,她已經落下這個習慣病症,一傷心哭泣就渾身顫抖,彷彿看見虎狼而極度驚恐的兔子。

徐還心痛不已,緊緊摟住她陪著掉淚,一邊小聲勸慰:“環環,別太難過,咱們想辦法去看看太上皇,行嗎?”

柔福淚眼看他:“能嗎?”

“咱們找找人,再請爹出面,找老關係幫忙,應該能行.”

柔福抱住徐還,哭著感激地小聲說:“謝謝你!”

徐還:“咱們是夫妻,這樣客氣做什麼?現在俺就跟爹去談.”

他吻了她面頰一口,又輕輕拍她脊背兩下,便起身開門走出。

不一會,徐還推開門進來,面帶喜色,小聲道:“爹答應了!”

柔福不禁破啼為笑,緊緊抱住他不放,臉上還掛著淚珠。

徐還指著她故意嗔道:“看你,就跟小鳳似的.”

第二天,徐老大夫不顧天寒地凍,和兒子帶著禮品、金銀出去分頭活動。

一家人等他們吃下午餐,直等到黃昏,兩個人才先後返家。

老大夫先到家中,在堂屋看見柔福滿含期盼的臉色,有些不好意思地紅著臉說:“帝姬呀,上山擒虎易,開口求人難。

俺老了,沒用啦!你別怪俺啊.”

柔福心一沉,但是連忙說:“爹,您這麼大年紀為兒媳辛苦奔波,兒媳哪裡能怪您呀!”

老大夫就進了臥室,顯然不願意跟柔福談求人細節。

徐還回來的時候,柔福跟兩個孩子在臥室向火。

他讓兩個孩子到爺爺奶奶房間去,就告訴柔福:“估計沒有大礙.”

“是不是挺難?”

“是挺難,這得陛下批准.”

柔福頓時神情黯淡下來,陛下能否發善心呢?徐還寬慰說:“你放心,俺一定要幫你實現這個願望.”

“可是決定權不在你手裡.”

徐還語塞,低頭拿火鉗撥弄炭盆。

柔福反過來安慰他:“你也別愁啦,實在沒辦法,只好算了,就只當俺不知道這個事.”

但是淒涼的神情、哀傷的語氣證明,事情不是她說的那樣輕描淡寫。

第二天,徐還提前起床,告訴柔福再去探探訊息,然後到廚房隨便吃了一點東西,就出門了。

到快下午餐的時候,他臉色凝重地回到家,先去了爹孃的房間,好久才出來見柔福。

“終於等到訊息了!”

徐還說,“陛下同意咧.”

柔福驚喜地小聲叫起來:“真的?”

徐還點頭:“嗯。

俺就怕你不肯.”

柔福詫異道:“怎麼會呢?”

“陛下說,只有免去俺現在的職務,降級到五國城做採辦。

而且,至少5年內,咱們不能回來.”

柔福驚訝了:“俺們跟他無仇無怨,他為什麼要這樣呢?”

原來,金國皇帝完顏晟已經駕崩,剛剛由完顏亶繼承了大位。

完顏亶不認識柔福,對徐還比較好的蓋天大王現在說話也不大管用了。

徐還無奈地說:“皇上的心思,誰知道呢?但這是口諭,不能改變.”

柔福沉默了一陣,截然說道:“那俺不去了!”

徐還:“這不是你心裡話.”

柔福:“俺是做夢也想見父皇他們。

可是,要你丟下二老,兩個孩子,俺不忍心.”

徐還:“過去,什麼事俺都聽你的,這件事你得聽俺的。

俺已經跟爹、娘商量過了,他們同意帶孩子。

娘說,你一個女兒家,況且是金枝玉葉,吃了這麼多苦,現在就剩一個親爹最親,不支援你去照應,說不過去。

說不定太上皇見了你,一高興,病還能慢慢好起來呢。

爹已經在翻醫書了,說給太上皇找一些藥方,開一些藥讓你帶去,興許有效.”

柔福感動得熱淚奔流,一句話也說不出,伏在徐還身上哽咽。

次日,徐還辦了手續,就回家和柔福、父親、母親、孩子們一起整理行裝。

翌日,所有東西都裝上牛車,徐還、柔福一起向父母磕頭告別。

徐母叮囑再三,要柔福注意身體,要兒子好好照顧她。

柔福哭著說:“爹,娘,你們待俺勝似親爹孃,柔福今生恐怕無以為報了,只有來生作牛作馬,報答你們.”

小鳳、小虎跟柔福已經有了很深的感情,昨天知道她和爹要離開,就哭過一回,今天更加恨不能跟著一起走,哭著抓住柔福的衣襟不放。

徐還、柔福又跟徐安、貞姐道別,請他們幫助照顧好二老、孩子。

兩個人磕著頭流淚答應。

眾人一起送到大路上。

二老拉住兩個哭著蹦跳著的孩子,看著漸漸去遠的牛車,不禁老淚縱橫。

在五國城,趙佶、趙桓和韋賢妃她們分別住在幾個草棚地窖裡。

開始監視比較嚴密,後來漸漸寬鬆下來,天氣暖和時可以互相走動。

有時,趙佶還可以拄著一根棍子,獨自步行到村裡,跟村民們聊天。

然而,因為思念鄭太后,懷念在汴京的日子,傷感被俘以來的遭遇,他情緒始終低沉。

右眼因為經常哭泣而失明,鬚髮也幾乎一片雪白。

加上住地低溼寒冷,飲食粗糲,有一頓沒一頓,即使是身強體壯的年輕人,也難以堅持,何況他曾經是錦衣玉食享受慣了的皇帝,而今又年過半百,如何撐持得住!這樣,身體就江河日下了。

特別是發生了一件事,讓他差一點丟了老命。

一個已經做了金國皇妃的趙家帝姬,因為一句話得罪了陛下,就被打入冷宮,後來又有人舉報她不貞而被斬殺。

聽到這一訊息,驚弓之鳥一般的趙佶嚇得兩天吃不下東西。

這天,趙桓出門給他找藥,他就脫下一件外衣,絞成索子,掛在屋樑,吊了上去。

眼看三魂悠悠,七魄蕩蕩,即將飛去。

恰好趙桓掀開草簾進來,一見此景,驚痛交加,大聲哭叫著“父皇”,解救下來。

外面的人聞聲來了幾個,一起壓胸脯,掐人中,捏合谷,折騰一陣,他才吁了一口氣,慢慢睜開眼睛,又閉目不語。

韋賢妃、邢王妃、喬貴妃她們聞訊趕來看望,嘆息、勸慰了一會。

幸虧一個叫阿計替的監守,幫助搞來小米湯、草藥,讓趙桓喂他吃了幾次,才漸漸脫離危險。

但是,屋漏偏遭連陰雨,他的身體更加虛弱不堪了。

趙桓怕他再尋短見,近幾天寸步不離地守著他。

這天下午,他正躺在草荐上微微喘息,忽然聽見外面人聲喧鬧,便低聲說道:“桓兒,你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趙桓估計父皇已經沒有自盡的能力,遂爬出地窖,掀開草簾出來。

大院子門開著,院門兩邊站著4個佩刀士兵。

監守阿計替和兩個陌生男女,同10多個自家人,站在院子空地上說著話。

看見他出來,一箇舊宮人大聲說:“重昏侯來了!”

柔福和徐還連忙走過來。

宮人跟著跑來,小聲介紹陌生男女說:“皇上,這是柔福帝姬,這是她夫君,新來的五國城採辦徐還.”

宋朝來的人,背地還叫他們父子為太上皇、皇上。

趙桓對柔福已經沒有什麼印象,楞在原地看著他們。

柔福也幾乎認不出頭髮花白、衣衫襤褸的皇兄了,一者本來在宮中見面就不多,二者這幾年變化太大。

但是,毫無疑問,他就是昔日的大宋皇帝自己的同父異母大哥趙桓,於是哭著叫一聲“皇兄”,就跪倒在他面前,徐還連忙跟著磕頭。

眾人又紛紛圍過來。

好像八九年沒人這樣叫自己了,也沒人給自己磕過頭,趙桓從木然裡驚醒,不顧一切地上前拉住妹妹的手,流淚說:“妹妹,你,你怎麼來了?”

“父皇呢?”

柔福非常急切地問。

“哦,在宮——在地窖裡!”

他差一點說“在宮殿”,連忙改過口來,又領著二人走向他們的草棚。

進入低矮陰暗的草棚,需要適應一下光線,才能看清楚。

柔福略微察看了一下屋內,只見三面半人高土壁,中間屋頂下面人才能直立;一邊靠牆地上放著兩隻粗瓷碗,兩雙筷子,一個小陶盆,一條看不出顏色的面巾,兩根細木棍,別無其他。

跟著趙桓走幾步,來到地窖口,順著臺階下去,裡面更加陰暗,勉強看見裡面只有一張床鋪大小,地上鋪著草荐,草荐上躺著一人。

徐還拉了一下柔福的手,附耳低言:“不能引上皇傷心!”

趙桓低聲招呼:“父皇,柔福帝姬和她的夫君,看你來了!”

柔福和徐還跪倒在他身旁,叫一聲”父皇”,就哭泣起來,一邊竭力想看清楚父皇的面容。

趙佶“哎”了一聲,激動地想坐起來。

趙桓連忙上前,托住他的腰,扶他坐好,又側身用身體抵著他的脊背。

柔福漸漸看清父皇的面孔,大吃一驚。

老人長長的白髮散亂地披在肩上,雪白凌亂的鬍鬚拖至胸脯,一隻眼睛明顯凹了進去,面容蒼老枯瘦,皺紋縱橫。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昔日儀表堂堂、風度翩翩的父皇,她拼命剋制住無比哀傷的心情,抓住父皇乾瘦而長起了長指甲的枯手,小聲叫著:“父皇,是俺,柔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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