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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到了，其他人都出了電梯，高景弋遲遲不出去，直到我出去，他才跟著我出去。
“你覺得我們會過嗎？”他問。
“或許吧，我要回家了。”我說，面試累了，想回家休息，盛景大廈前面就是公交車站，我坐12路公交就到家。
“你怎麼回去？”他揹著黑灰色書包，比我高出一個頭。
“公交，我先走了。”我朝他揮揮手，徑直走向公交車站，他爽朗一笑，往反方向離開了。
秋意漸涼，我坐在公交站臺的座椅上，風吹得我的鼻涕流出來了，我從包裡掏出餐巾紙擦了擦。
12路半個小時來一趟，我不急，時間還早，不覺細細想著金勇那人的模樣和說話的做派。
我見過他，第一次是哥哥手機裡的照片，他胳膊搭在哥哥的肩膀上，臉上洋溢著誇張的笑容，眼睛眯成一條縫，哥哥也在笑，但我察覺出來他並不開心。
哥哥的死也許和他有關係，就算無關他也知道些什麼。
一年前，我的哥哥禾明儒死在了離家十公里的黎明路加油站。
凌晨兩點，他死在了加油站辦公室，一個偌大的加油站，只有他一個人值守夜班。
華和石油給出的回覆是勞累過度，心梗致死，可是還未等我趕到家，哥哥的屍體就被公司火化了。
母親是地道的農村婦女，父親車禍去世後靠在工廠打工拉扯我和哥哥。她鬥不過也不敢招惹華和石油那些精明人，抱著骨灰，拿著一筆賠償忍了氣吞了聲。
等我回家之時，哥哥黑白色的遺照放在客廳中間，母親頭髮散亂，不過半個月沒見頭髮白了一半，眼神憔悴，失去了光。
長兄如父，小時候母親在外工作都是哥哥照料我，儘管他只大我一歲。我悲痛欲絕，整整哭了兩天，可是還是心生了疑慮。
華和石油沒徵得家屬同意急匆匆火化了哥哥，賠錢也賠的特別爽快，攝像頭那天剛好壞了沒拍到哥哥死後的影像，像是在掩蓋什麼事情。
疑慮終究是疑慮，我還是沒往深處去想，覺得哥哥或許是上班壓力太大，太過努力了，確實是因為心梗去世的，畢竟醫生的診斷書怎麼也不可能作假。
離家返校前，母親拉著我的雙手，她的手粗糙卻溫暖，她叮嚀我一定要好好讀書，將來好好生活。
聲音很小，說得就好像生死訣別一般，我心疼母親，抱著她，學著哥哥的模樣輕輕拍她的背。
“媽，以後我倆好好過，哥希望看到我們開心。”
“清淺，媽以後只有你了。”母親在我面前哭了，嚎啕大哭，淚水打溼了我的肩膀，哭了好，情緒宣洩出來才不會憋壞身體。
回到學校，我蒙著被子哭了兩天，瘦了三斤，上課時都聽不進去。
時光會治癒一切，當我全身心忙於論文，哥哥就只會在深夜的時候出現在我的腦海，我好像沒有那麼悲傷了，好像恢復到哥哥還在的時候。
我以為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我畢業後會憑藉自己的本事賺很多錢，讓母親安享晚年。
可是天不隨人願，我永遠記得那個晚霞滿天的傍晚，操場上都覆了一層微紅，照的人青春洋溢。
“秋天來了，風都涼了。”我挽著雲雪的手，慢悠悠地沿著操場上的白線散步。
“是啊，我聽說好多同學都在考公考編，清淺，你怎麼打算的呀？”雲雪之前說過她會回家，利用新媒體創業。
“我打算考元沙的公務員，離我媽近些，兩個人相互照應。”
普通背景人家最好從出路莫過於此，一份穩定體面的工作，一輩子安穩就行了。
我暢想的未來被口袋裡震動的手機打斷。
是二舅，存過號碼後他沒主動打過電話給我，這個時間點來電話，我心裡咯噔一下，預感到可能有什麼不好的事情。
“淺淺啊，你媽走了，你快回家。”
走了二字像一把刀刺在我的心臟，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不敢相信哥哥母親接連去世，臉唰得變白，沒了血色。
如果不是雲雪扶著我，我可能就要癱倒在地上，我咬緊下唇，冷若冰霜，答了句馬上就回。
母親是車禍走的，她下班騎摩托車回家，被酒駕的司機撞到了路邊的田裡，瞬間就斷了氣。司機進了牢獄，賠了一大筆錢。
我披麻戴孝跪在母親棺材前，窒息不已，想哭卻哭不出，我不敢相信母親去世的真相，母親在和我鬧著玩呢。
不信，明天早上她肯定又端著一碗熱乎乎的雞蛋麵，叫我起床去趕大集。
母親，為什麼你第二天沒有出現，你失約了，你說好我下次回家帶我去趕集買毛絨娃娃的，你說女孩最喜歡娃娃。
母親的喪事在舅舅們的操持下順利辦完了，我不知道我該何去何從。
我告訴自己，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孤兒了，無父無母無兄，曾經溫暖的房子，如今卻冰冷得像地窖。
小舅媽要陪我在家裡過夜，我拒絕了。
“舅媽，我想一個人待會。”
舅媽見我連頭都沒抬，煮了一碗麵放在餐桌上，關門離開了。
肚子咕嘟嘟地叫，吃口面吧，我想，好死不如賴活著，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呢，哪怕我功成名就誰又與我分享這份喜悅呢。
我還是決定吃口面，身體太虛弱了，再不吃口東西可能馬上就要暈倒了，暈倒又得麻煩舅舅舅媽來照顧。
自己能做的事情，就不要麻煩別人了，欠一份人情。母親總是喜歡什麼都自己扛著，再苦也咬緊牙關扛著。
一碗雞蛋麵，和母親做的看起來一模一樣，我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夾起麵條，這是母親做的，這是母親做的，我默唸。
沒有香油，母親的雞蛋麵有香油，不是母親的雞蛋麵，我硬生生塞了一嘴巴麵條，逼迫自己吞下去，眼淚不爭氣的順著臉頰滴到碗裡。
我一邊吃麵，一邊擦淚，眼淚沒完沒了的，桌上的紙都沒了，母親把紙放哪兒我也不知道。
“找紙，找紙。”我並不知道想什麼，搖搖晃晃在家裡四處摸索，找到紙巾擦完淚，開始想著看看母親和哥哥的物件。
哥哥的房間我很少進去，書架上放著他喜歡的手辦，可惜都是假的便宜貨，哥哥捨不得為自己花錢。
其中我只認識一個炭治郎，像哥哥，性格憨厚，善良溫柔，重視家人，個性認真、是有擔當的哥哥。
我拿起來細細看了，發現底座上有一個正方形的痕跡，被哥哥劃開的，我找了把剪刀撬開，裡面有一個用膠布裹著的小紙包。
拆開發現是個隨身碟，藏得這麼隱秘，似乎藏著秘密，我開啟隨身碟，裡面存著哥哥的以往的照片，音容笑貌宛如還在昨天。
一個名叫“唐詩三百首”的資料夾吸引了我，哥哥看唐詩做什麼，出於好奇，我點了進去五言、七言、杜甫、王維、生活瑣事，懷才不遇………。
資料夾一層又一層，一個空的又一個空的，我覺得不對勁，資料夾大小有幾百兆，裡面肯定存著東西。
最後終於找到了一個命名為11月2日的影片，開啟影片一看，我確定了哥哥的死沒有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