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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個四眼菩薩!”林幽恍然。
“菩薩為什麼不讓它們死?”老伯問。
“不知道。”顧長明說。
老伯:“……”
“但我知道,這尊菩薩確實能起死回生。”顧長明說:“而且,只有藉助這座新廟,它才能有神通。”所以,造廟的過程是關鍵。
“菩薩跟俺說,要造個像,再準備個供桌。俺還在想上哪去找材料,菩薩就告訴俺,材料在洞裡……”老伯望天:“俺就跟老王頭拿了鏟子,按照菩薩的吩咐,把鐵板子挖出來。裡面還有張圖紙,可惜後來找不著哩。”
“那鐵板子可重哩。俺們拖了車把板子運上山,然後就裝了櫃子。裝完俺才發現,那是菩薩的臉……老王頭嚇壞哩,俺只能自己造菩薩像。”
“菩薩像裡面是什麼結構?”顧長明問。
“俺說不好。老王頭說那是電線,直通到頂上。可俺總覺得,那玩意兒不是死物,像活的……”
顧長明嘆了口氣:“外面的村民遲早會發現裡面不對勁。”
林幽和老伯臉色俱是一變。她怎麼忘了還有這茬。
“所以我們得快點行動。”他說。
“怎麼行動?”林幽不由緊張起來。
顧長明沒有答話,而是走到那尊菩薩面前,舉起小刀就劃了下去。
“你……”老伯目瞪口呆地看著顧長明在菩薩像身上劃開幾道白色的印跡,差點暈過去。
顧長明只當沒看見,爬上桌子,繞到菩薩背後。
林幽走過去,只見他正站著用小刀刮菩薩的後腦勺,小刀像切菜似的割開一片方形區域。很快,黑色的後腦勺裡掉出許多白色粉末。顧長明兩手輕拍,一堆錯綜複雜的奇怪電線露了出來。小刀利索地切開電線,切口處慢慢流出一攤黑色的粘稠液體。
林幽後退一步,避免液體滴到自己頭上。突然,她彷彿聽到一聲低微的呻吟。
抬頭一看,電線好像纏在一起的蟲子,就這麼扭動起來。
他掏出一個小小的方形盒子,開啟盒蓋,露出裡面的儀表盤。
錶盤的指標指向刻度的中間。
“廟裡有輻射。”他抬起頭。
林幽點點頭。看來這就是複製體無法長期呆在廟裡的原因。
“輻射量不算大,但容易蓄積,對生物並不友好。我們快走吧。”顧長明一臉凝重地跳下桌子,然後走到櫃子前方。
他依樣割開裡面的線路,把菩薩的四隻眼睛都劃花了。
林幽突然感到菩薩像在抖。
她又低頭一看,不對。是整個地面在抖。
桌椅和地上的棺材都在顫動,蠟燭七倒八歪地滾在地上,房樑上簌簌掉下灰塵。這是……地震了?
林幽被灰嗆得直咳嗽,架著被嚇呆的老伯拼命往門口拖。
門前,村民們集體站著,用怨毒的眼神看著從廟裡破牆而出的三人。
廟快塌了,可他們顯然還在被菩薩的力量所支配著。
“老大爺,這麼多人都精神恍惚了,”林幽忽然想起一件事,“為什麼神志清醒的,只有你一個人?”
老伯一愣。他摩挲著腿說:“俺……俺在洞裡撿到個寶貝……”
“是你脖子上那根項鍊?”顧長明抬眼看他。
“是哩。”老伯伸手摸到脖子上的紅繩,然後轉出一枚幽藍色的楔形吊墜:“這寶貝靈得很。俺戴上它,晚上菩薩就不來找俺哩。”
“有這寶貝,怎麼沒給你媳婦戴上?”顧長明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慢條斯理地說:“看來,你媳婦的命,還是比不上你自己嘛。”
“俺……不是……那個……”老伯支吾著。
“你可知道,菩薩為什麼要託夢給你們,讓你們騙外鄉人來當活祭品?”顧長明問道。
老伯搖頭。
“因為人類對它們來說,就是藥。”
“藥?”林幽詫異。
“對。起死回生的藥。”顧長明說:“等它們慢慢汲取人的精氣,會逐漸活過來。到時候,無需等到夜晚,整個村子都會成為它們的屠宰場。”
“你說的是真的?”老伯跳起來。
“這還能有假?”
“哎。”老伯一拍大腿:“沒想到,辦了那麼多場祭祀,還是躲不過啊!”
“再不說就來不及了。”顧長明笑眯眯地看著老伯,好像是在說一件和自己相當無關的事。
林幽看著老伯。他眼裡滿是悔意,不像是裝的。
“……小哥,真不是俺不給。俺拿到它的時候,俺媳婦已經死了!”老伯摸著吊墜,緩緩吐出一口氣。
“其實,吊墜不是你撿到的吧。”顧長明說。
老伯點點頭:“這寶貝,是有人送給俺的。”
“那個人,是不是姓顧?”
老伯點頭:“什麼都瞞不過你啊。之前俺怕你找俺要寶貝,沒告訴你實話。你可別怪俺。”
顧長明陷入沉思。
林幽轉頭看老伯,忽然叫起來。
老伯的臉不再老態龍鍾,老伯的腿也不再年輕。他已經變成一個三十出頭的中年男人,黝黑的臉上浮起一絲微笑。
“現在可以別叫老伯了嗎?”他摸摸臉,笑呵呵地說:“叫俺梁哥吧。”
“梁哥。村子太平了。”顧長明靜靜看著眼前的村民。
剛才還在暴動的村民不知什麼時候恢復了理智,每個人都摸著臉,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在山上。
林幽眼尖地注意到了不知從哪溜出來的巫婆。
她看到此情此景,毫不猶豫地舉起手中的木杖,嘴裡唸唸有詞。
林幽回頭一看,廟裡,原本還躺在地上的複製體不停抽搐著,似乎有重新站起來的跡象。
她急忙上去拉住巫婆,匕首一揮,將她手裡的木杖打落。
咒語沒有唸完,廟裡的複製體瞬間沒了動靜。
看來巫婆和複製體確有關聯。
村民一擁而上地抓住巫婆。首當其衝的就是么妹兒的父母,男人將巫婆按在地上,女人不知從哪兒找到一捆繩索,將巫婆捆在原地。
“你害了我們那麼久,現在還想害人?”其他村民嘴裡叫罵著,衝上去對巫婆拳打腳踢。
巫婆無力地垂下雙手,鮮血從她華麗的衣服上流下,滴在地上。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能控制怪物?”林幽質問。
“我?”巫婆舔了舔嘴角的血,冷漠一笑:“我是管理員。”
管理員是什麼?林幽一愣,還想追問,只見一群人簇擁著巫婆,朝山崖邊走去。
她心道不妙,和顧長明對視一眼,急忙上前。
“別……”
話還沒說完,林幽眼見么妹兒的父親抓著巫婆,朝山下猛地一推。
她伸手一抓,只抓到一根髮絲。
巫婆就這樣被推下了山。
林幽一手抓著她的髮絲,伸頭往下看。
山不高,但是足夠把人摔死。
她呆立在原地。
這是巫婆罪有應得,本來也不值得同情。可是她心裡莫名升起一股奇怪的悲傷。
顧長明湊過來摸她的頭。
梁哥在一旁看著,倒是沒說什麼。他想了想,從脖子裡拿下紅繩,把吊墜塞給顧長明。
梁哥說:“現在我留著也沒用啦,還是給你吧。”
顧長明收下吊墜:“是那人讓你給我的?”
“嘿,還是被你看出來了。”梁哥摸摸後腦勺。
那個人?林幽一愣,才明白顧長明是指那個給他吊墜的人。
“梁哥,你覺得那些乾屍究竟是什麼呢?”顧長明回頭看著廟裡的四隻複製體,問道。
“俺說不好。它們喪盡天良……”老伯說:“俺覺得……它們像鬼,又像怪物。就是不像神仙。”
“神和鬼只是兩個符號而已。它們之間的邊界,本來就沒有那麼分明。”顧長明淡淡地說。
林幽深感贊同。鬼就一定會做壞事,神就一定會做好事嗎?她覺得,這也許只是人類一廂情願的想象。
“你們說的我聽不懂。我就知道,那個人不是這麼說的。”梁哥低頭摸著吊墜。
“噢?”顧長明的表情突然變得緊張起來。
“他說……他說這些怪物不是人,而是……而是個錯誤……”梁哥撓撓頭,努力回憶著。
“他還說了什麼?”顧長明眉頭一皺。
梁哥搖搖頭:“就只說了這麼一句。”
林幽瞧瞧顧長明,陷入沉思。
“你們兩個,要不要在這兒吃頓飯再走?”梁哥挽留。
顧長明聞言,頭也不回地拉著林幽往山下走去。
“哎……姑娘——小哥——這就走啦?”梁哥在後面追,聲音拖得長長的。
巨大的菩薩像搖搖欲墜,山上的迷霧彷彿一夜之間消失了。天亮了,樹上發出了新芽,群鳥又開始叫了。
林幽低頭一看,手機又有訊號了。
“免費的飯哎,不留下嗎?”她覺得有些可惜。
“蹭吃是有代價的,你還想繼續和複製體待在一起?”顧長明瞥了她一眼。
林幽扁了扁嘴。
“話說回來,那些屍體不用火化嗎?”她好奇道。單這麼放著,萬一哪天又活過來了,豈不是很危險?
“你以為我放著不管是為什麼?”顧長明邊走邊說。
“不是因為你不想管?”
“不。”顧長明說:“是因為它們沒法被燒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