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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年輕小將,喚作孫可望,陝西延長人。
正史上,孫可望是張獻忠的義子,為大西國立下赫赫戰功。
不過,就在昨天,孫可望被我暫時借用了身體。
米脂起事時,張獻忠也只是覺得孫可望少年老成,英氣逼人,就留他在帳中做了個親兵。
沒想到,孫可望會在這個時候不識時務地跳出來。
張獻忠面有不悅,正聲說道,
“文借如何?武借又如何?”
我知道張獻忠這個時候還不是屠川時的暴虐性格,拱手出列,大起膽子說道,
“大帥!我等背井離鄉,皆因這旱災饑荒,又有那刁人李老三挑撥,不得已才做出米脂城中的衝動事,現在大帥已在帳前斬了李老三這罪魁禍首,對這事也算有了個交代。”
“所謂文借,可差一人去那延安府中,再奏米脂災情。延安府先前雖也知曉米脂災情,但天下皆旱,肯定首尾難顧。如今我等數萬災民親往請願,延安府料定會重新斟酌這減稅賑糧之事。”
“而這武借,可在這半月之內化災民為兵勇,雖虧缺糧草兵器,但也可憑一腔孤勇去對陣延安府的數萬精兵,得勝之後,再開倉賑濟我等災民。”
說罷,便暗自觀察張獻忠的神色。
米脂周邊十八寨災民譁變的事情,現在絕不能往起義上面靠。
這關鍵節骨眼上,一旦災民和官府徹底撕破臉,後面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張獻忠不露聲色地問道,
“那依你之見,該文借還是武借?”
我斬釘截鐵地答道,
“文借!”
張獻忠這時冷笑一聲,
“好!就依你!著你三日之內去那延安府,籌措這差缺的五萬石糧草!如若借不回來,不要說那延安府,就連你這性命,我也要一起武借了!”
張獻忠嘴上雖然說得這般嚴厲,但心中卻是暗自讚歎,這小將果然了得,句句都看到了要害,句句都是自已憂心的事情。
真是英雄出少年,後面如何,就看他自已的造化了。
我心裡苦笑一聲,本來是想借這個時機,阻止這支流民演變為流寇,攔住張獻忠的黑化。
沒想到主意剛丟擲來,倒先把自已給繞進去了。
重任在身,也就由不得自已了。
快馬加鞭到達府衙的時候,我兩眼一抹黑。
這府衙可比縣衙氣派多了,光門口兩側就各站著四個衙役。
別說見知府,就連知府衙門都進不了。
我趕忙走上前去,陪著笑臉說道,
“這位官爺,小人有要事向知府大人稟報,勞煩通報一聲。”
衙役從頭到腳打量著我,不耐煩地說道,
“去去去!知府大人公務煩忙,雞毛蒜皮的事就不要來府衙上控,勞神知府大人了!”
上控?
我聽了這話,又看了下府衙門口的鳴冤鼓,決定冒險試一試。
明朝時的上控就是現在的上訪,也很忌諱越級告狀,必須縣衙、府衙、京控一級一級來。
此時此刻,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三兩步跑了過去,咚咚咚地敲起了鳴冤鼓。
衙役無奈之下,也只得把我帶了進去。
剛進大堂,就見到延安知府張輦滿臉愁容,不用猜就知道是因為旱災和民變的事。
見我們進來,立馬又換了一副威嚴的臉貌。
“堂下何人,竟敢擊鼓叫冤!”
張輦這火氣正不知道往哪撒,見我找上門,怒目圓睜,拍案而起。
我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大人,小民乃是米脂災民,有要事特來求見大人!”
張輦一聽是米脂災民,火更大了。
看我一副民不民、兵不兵、丐不丐的裝扮,厲聲喝道,
“刁頑小民,本官正要找你們,你卻送上門來了!”
“來人!殺威棒伺候!重打八十大板!”
我心裡一驚,這八十大板真要打下來,不死也得殘了。
堂下兩名衙役三兩下就把我拖到大堂中央,眼看著那殺威棒就要落下來,
我故作鎮靜地高聲叫道,
“大人可知那米脂的數萬災民現在何處?!”
我這話也是提醒張輦,米脂的數萬災民已經朝延安府奔來了,是流民還是流寇,就看他怎麼應對了!
張輦猛地一下清醒過來了,緩緩抬起手,示意衙役將我鬆開,
“你方才說那米脂災民,他們現在何處了?”
我整理了下衣衫,拱手回道,
“大人,米脂數萬災民已流至清澗縣了!”
清澗縣到延安府,不過200裡,數日之內就可到達。
張輦臉上的慌亂一閃而過,手撫著桌上的驚堂木,厲聲問道,
“你此番前來,有何要事?”
我趁機說道,
“米脂的鄉親推我前來拜見大人,一為報喜,二為請願!”
“喜從何來?”
煩心事一大堆的張輦,聽說有喜事,隨口這樣一問,也沒有抱多大希望。
“大人!米脂之事全因那惡人李老三挑唆,米脂縣衙捕快張獻忠已將其誅殺伏法,數萬災民也被那張捕快沿途收攏,這才沒有加入到反賊軍中。”
張輦眼睛一亮,不敢相信這場民變就這樣按下來了,
“這可算一喜!請願又為何事?”
我看時機已到,趕忙說到,
“大人,米脂遇此大旱,眾鄉親已斷糧多日,張捕快料想大人寬仁厚德,差我前來叩請大人開倉賑糧,接濟米脂災民!”
張輦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已被拿捏了!
眼前這年輕人,是做使者來了。
現在是剿是撫,全在自已的一念之間。
張輦沉思片刻,正色問道,
“尚需多少糧食?”
上道了!
我心中大喜,一邊獅子大開口,一邊故作為難地說道,
“糧草十萬石!看能不能撐過半個月了!”
張輦皺了皺眉頭,
“本官也知米脂災害,早已上奏朝廷,請求賑災,卻一直未能撥付。這十萬石全給了米脂一縣,其他州縣怎麼辦?”
我裝作心急模樣,向張輦說道,
“大人,米脂沿途已經餓殍遍地,再無接濟,小人擔心又會生出禍端。其他州縣情勢也沒有這般急迫,可再等朝廷賑糧了。”
看張輦面露難色,
我繼續說道,
“大人此番開倉賑糧,米脂鄉親定會感激大人功德,倘有需要,絕不避刀山火海!”
張輦似乎聽出了我的話外之音,還在權衡利弊。
過了會兒,張輦終於開口,
“也罷,本官就撥十萬石糧草給米脂鄉親。但你們須得省著些用,本官會再次上書朝廷,請求再多些賑災糧款。”
我心中暗喜,沒想到這事就這麼成了!還是十萬石!
又可支撐米脂災民一個月了!
有了這一個月的緩衝,張獻忠那邊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我連忙磕謝道,
“多謝大人恩德,米脂百姓定然不會忘記大人的活命之恩。”
張輦此時卻多了一個心眼,慢悠悠地說道,
“只是這十萬石糧草也非小數,本官也需籌措一陣。為解災民之急,先分撥兩萬石吧,差缺糧草隔幾日分兩次撥付!”
這明顯是對米脂災民還有戒心,如若一齊撥付了糧草,後面再叛怎麼辦?
我也知道張輦的用意,但他同意開倉賑糧已屬不易,再做逼迫,就怕他多起疑心了。
於是拱手說道,
“小人代米脂鄉親,謝大人鴻恩!”
張輦也沒有再多言語,給通判遞了個眼色,通判便領了一班衙役出去了……
張獻忠這邊,一直心神不寧,在營中來回踱著步子,不時朝營寨門口張望。
雖說自已帳下已有數萬之眾,但都只是些未經訓練的流民,其中不乏老弱病殘。
真要跟官兵硬碰硬去搶的話,自已還真沒有把握能贏。
可這糧草如果再無著落,不等官兵來剿,這幫災民自已都會亂了陣腳,搞不好,他張獻忠也要隨知縣晏子賓上路了。
正思考間,寨門的哨報火急火燎地衝了進來,
“大人!官兵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