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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承恩看到朱由檢御批的時候,一臉興奮,高聲說道,
“孫大人,聖上對你在泉州所行之事,相當認可,你我擔憂的問題,聖上應早已知曉,料也有對策了,後面可繼續按孫大人計策行事!”
見我和張獻忠還有些疑慮,王承恩又解釋道,
“聖上平時批閱奏章時,都是異常慎重,行筆非唐楷不用。此番如此灑脫,必定是胸有成竹,心情大好!”
顧慮已除,我和孫朝讓就商議著準備動手了。
孫朝讓先以知府名義釋出了安民告示,要求三日之內,泉州府各鹽鐵商鋪,在官府重新造冊登記,逾期官府未記錄在案者,皆以私販鹽鐵論處,按《大明律》杖一百,徒三年,拒捕者斬。
沿岸各大鹽田,張獻忠帶軍和泉州府衙役一起進行了查抄登記,納入官田。
平時一些蠻橫慣了的私鹽販子,以為依仗著蒲家的勢力還可以繼續逍遙下去,直接在官軍面前耍潑鬧事。
其中一個五大三粗的私鹽販子,竟直接擋在了衙役前面,像是領頭之人,他梗著脖子,衝著官軍大聲叫嚷道,
“你們敢動我試試!也不掂量掂量自已有多少斤量,竟敢插手蒲大人的家業!”
話語中充滿了囂張與跋扈。
張獻忠也是個爆脾氣,上前兩步,也不言語,手起刀落,那私鹽販子的人頭就滾落到了地上。
這突然的一幕超出了在場所有人的預料。
鬧事的私鹽販子一時都被鎮住了,不再敢輕舉妄動。
平日裡畏手畏腳的衙役們,直接上前將鬧事的私鹽販子捉了起來。
經過這次旋風整治,泉州府從源頭的鹽田,到市面的商鋪都已經杜絕了私鹽的生存空間。
但外地流入私鹽如何控制,我一時還不知從何著手。
不過,當前直接被打臉的蒲員外,還是要找機會去安撫下。
這泉州蒲家是阿拉伯海商的後裔,南宋嘉定年間舉家遷到泉州定居,透過海上貿易積累了鉅額財富。
其先祖蒲壽庚南宋末年甚至還擔任過泉州舶司提舉,也曾幫助過官兵打擊海盜,立下功勞,被授予福建安撫使,主管海防。
但就是他,關鍵時刻卻投降了元朝,並在泉州屠殺了宋朝宗室和漢人百姓。
朱元璋建明後,雖打擊了蒲氏家族,但仍有蒲員外這一支殘留下來。
隔了幾日,我和孫朝讓二人親自到蒲家登門拜訪。
從進門的門僮開始到蒲員外,都是冷若冰霜,入座後連茶水也沒有上,似乎隨時就要爆發。
我二人早已有了思想準備,也就不以為意了。
我先打破了尷尬,
“久聞泉州蒲家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氣派非凡!”
蒲員外斜眼瞟了下,陰陽怪氣地回道,
“我這小門小戶怎比得上孫大人的官威氣派!”
我起身輕笑了一下,
“蒲員外就不用自謙了,泉州方圓百里,誰人不知蒲員外家大業大,手可通神!”
蒲員外重重地哼了一聲,也不作言語。
我只當沒有聽見,接著說道,
“我此次前來泉州,也是按聖上之意,清雲除霧,重振朝綱。前番在蒲員外等泉州鄉親的支援下,貨港重開,沿岸倭寇海賊也被鄭芝龍和李國助兩位大帥清除;如今,市面不法之私鹽也被連根拔除,實乃泉州之幸,朝廷之幸!”
我料知蒲家與海外的倭寇也有勾結,丟擲鄭芝龍和李國助,也是為了震懾下蒲家,往後不光私鹽,就連那些跟倭寇見不得光的勾當也不要再想了。
蒲員外臉一下成了豬肝色,厲聲詰問道,
“孫大人,這是要把事情做絕了?!”
我微微一笑,裝作不解道,
“本官上替聖上分憂,下為黎民解困,理當盡心竭慮,蒲員外何至於此?”
蒲員外面色一沉,威脅道,
“孫大人,你就不怕走不出我這蒲府嗎?”
說罷,從偏房跑出七八個家丁,看樣式只等蒲員外一聲令下就要動手了。
我冷笑一聲,
“我走不走得出你這蒲府,可要問問你府外的張獻忠張大帥了!”
這時,門僮急匆匆地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
“老爺!門外一大隊官兵把府門圍住了!”
蒲員外先是一怔,眼盯著我幾乎要噴出火來,半晌才重重地拍了一下桌案,
“哼!送客!”
沒幾日,我和孫朝讓隻身闖蒲府的事就傳遍了整個泉州城,城中其他世家大戶對官府也更加忌憚了。
我去蒲府,本來就沒想過能談出些什麼成果,只是為了展示些姿態罷了。
一來儘量避免給泉州百姓造成蠻橫霸道的形象,二來也是為進一步敲打蒲家,三來也可以震懾其他不法之人。
回軍營後,沒過兩天,大營門口就突然圍上一大群百姓。
幾個領頭之人叫囂著官府故意提高食鹽售價,斷了百姓的活路。後面不知真相的百姓也跟著叫喊起來。
我聽聞營外的喧鬧聲後,走出了營帳。
見到大營門口的狀況,立馬知道這是蒲家見硬的不行,就來軟的了!
也怪我的疏忽,禁了私鹽後,也沒有同時把官鹽的價格降下來,百姓有怨言也是情理之中的。
我走出大營,和聲喊道,
“各位鄉親!我就是聖上派到泉州的欽差孫可望,大家有何冤屈,儘可向我說來!”
那幾個帶頭之人聽聞,立即鼓動身後的百姓道,
“就是這狗官!視我等如羔羊,讓我們吃那貴到天上去的食鹽!”
後面的百姓也狗官狗官的跟著起鬨。
我盯了一眼那帶頭之人,又環視了各個方向的百姓,懇切說道,
“各位鄉親!這官鹽的價格之高,確實是我的疏漏,我向大家保證,官鹽價格不會超出每斤十文的價格,前陣在官鋪多付的錢兩,也可全部退還!”
說罷,就大聲叫左右去找孫朝讓安排這降價退錢之事。
看圍營的百姓都安靜了下來,帶頭之人又鼓動道,
“鄉親們!這狗官今日說降價,我等退去,明日又定會漲回來!”
我緊盯著這傢伙,正色說道,
“你當本官是那三歲小兒,說話如同兒戲?本官在此保證,往後這鹽價每斤也不會超過十文!你若再胡攪蠻纏,休怪本官不客氣了!”
看到帶頭之人被鎮住,我向營前的百姓高聲問道,
“各位鄉親!泉州當年也是商賈雲集的大港,如今卻成這般模樣,為何?”
人群相互望著,一片沉默。
我繼續說道,
“皆因這倭寇之亂!遼匪之患!如今泉州貨港已重開,倭寇也少有侵擾。待朝廷平定遼匪後,這泉州港定會恢復昔日繁華模樣!”
人群一陣竊竊私語,不少年長之人眼中已見淚光,這泉州港確實沒落太長時間了!
那帶頭之人又不識時務地跳了出來,
“狗官!休要用這虛無縹緲之事再來欺瞞我等鄉親!”
我眉頭皺起,向左右喝道,
“拿下!”
這廝也沒料到會有這一出,被五花大綁之後,立馬就老實了。
我轉向安靜的人群,面色嚴峻地說道,
“我在此向各位鄉親保證,快則五年,多則十年,泉州港定會恢復唐宋盛景,如若不然,我當再來泉州謝罪!”
眾人見我態度如此堅決,帶頭之人也被捉拿,就三三兩兩退去了。
人群剛散去,孫朝讓卻又火急火燎地跑到了大營。
見面就直奔主題,
“大人!這官鹽如此降價,虧空之銀如何是好?”
我趕忙寬慰道,
“這食鹽每斤十文,私鹽做得,為何官鹽做不得?我記得鹽賤之時,每斤七八文也有出售,為何?”
孫朝讓弄不清我唱得是哪一齣,一聲不吭地望著我。
我知道,用經濟學裡規模攤薄成本這些術語,難以跟他解釋,就舉例道,
“城中做炊餅的王二,每月吃穿用度1000文,每月做100個炊餅,售價需在10文才可保本;如果每月做200個,售價只需5文就可保本。”
孫朝讓恍然大悟,
“大人的意思是,禁絕私鹽後,官鹽量起,也可以降低這售鹽的成本。”
我點點頭,
“正是!不過這全要倚仗私鹽的禁絕,這也是你我接下來要籌謀之事。”
孫朝讓也嘆了一聲,
“是啊!這泉州雖收了這產鹽的私田,但外地流入之私鹽又如何禁得了?”
先前我是想透過統計人口,測算耗用總量後,在各地分設官鋪,讓主政官員自已去堵上這差缺的漏洞。
可經過泉州諸事後,也理解了主政官員的難處,人手、錢糧都是問題,強壓的話,說不定又會捅出新的簍子!
還是要利用市面的商戶,必須要想個切實可行的法子!
傍晚時分,望著營中嫋嫋升起的炊煙,我突然想起了後世的代理制度!
腦中一下就清晰起來,這泉州府按人口劃定片區,每個片區設定一個商戶,每月按額定耗量從官鋪進貨,遇有未足額進貨者,需向官鋪說明原由。
如是私鹽導致未能足額銷售,則需協助官鋪追查私鹽來源。一經查證,則按《大明律》嚴辦!
孫朝讓對這代理之策,只是覺得道理上行得通,但能否奏效也沒有把握。
其實,這依葫蘆畫瓢之事,從前也沒有操辦過,我心裡也沒底。
但事已至此,也只有先推行下去了。
如若行不通,再改弦更張也還來得及,畢竟影響也限制在這泉州府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