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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毅的遠房表舅是個煤老闆,在病床上被小三攛掇,覺得原配生的女兒不是親生的想改遺囑。
結果做親子鑑定後意外發現小三生的兒子才不是親生的,氣得當晚就進了icu,最後小三一分錢沒拿到,在靈堂和墓園大鬧了兩場,讓老頭子死得相當不體面。
這事是丁毅當樂子講給江稚野聽的,當時還勸了他兩句,說江龍勝這樣有錢不亂搞的爹已經世所罕見了,讓他生氣的時候多往親爹的優點上想。
現在江稚野只剩倆字:我呸!
不過這個故事還是提供了點有用資訊的,3-5根帶毛囊的頭髮,就能揭開眼前崽子的身世之謎。
江稚野修長的手指在崽子微卷的軟棕毛裡竄梭,輕鬆帶下三根即將自然脫落的,都是帶著毛囊可用,穩妥為上他還是要再薅兩根。
原本打算一手按著一手薅,結果發現這崽被薅時雖然疼得小眉毛一皺,但完全沒半分躲閃,就乖乖仰著小腦瓜看向他。
又黑又亮的瞳仁裡,是滿心滿眼的信任。
作為一個皮猴子,江稚野從小到大就沒這麼被信賴過,哪怕是最疼他的媽媽和外公外婆,也會時常擔心他是不是又捅婁子了。
江稚野:“……疼了?”
崽聞言先是抿起嘴角,停頓片刻露出了一對甜美的小梨渦,烏黑圓潤的桃花眼亮晶晶的,搖頭後還用毛茸茸的腦殼在江稚野掌心裡蹭了蹭,一副爸爸做什麼都可以的小模樣。
掌心傳來帶著熱意的陌生癢感,江稚野長睫微顫,垂下眸子淡聲道:“再拔最後一根,別動.”
說完他又展開五根手指,在崽的軟棕毛裡搜尋,看看能不能再找一根即將脫落的髮絲。
片刻後江稚野將五根頭髮包好,打算晚上就去狠狠薅一把老江的。
等片子期間,女老師接連線了兩通家長電話,等江稚野帶崽取回片子,三人才一起走向會診室。
“抱歉,真是給你添麻煩了,我這邊……”沒等女老師說完,又一通電話響起來了。
女老師面露歉意,但這回她只看了眼螢幕便按下靜音,先跟進會診室內。
*
醫生對著片子仔仔細細看了很久,才向女老師確認道:“砸的是頭頂?當時水桶大概是多重的?”
江稚野這才知道這個姓李的女老師是崽的數學老師,但不是班主任,崽是被同學的課間惡作劇砸傷的,當時女老師提前在走廊找學生談心,剛好目睹這一幕。
李老師大概比劃了一下,就是班級裡常備的紅色塑膠桶,萬幸是一年級的小學生沒什麼力氣,裡面只裝了三分之一的水,即便如此,頂在門板上落下的威力依舊不容小覷。
醫生蹙著眉分析了半晌,問向崽:“小朋友,頭暈不暈?疼不疼呀?”
江時諾眨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認真聽完醫生的問題後搖了搖頭。
醫生點點頭:“片子上看,基本能排除器質性損傷,但孩子突然不會說話只會叫爸爸,這種情況非常罕見.”
“基於孩子剛醒來時什麼都不會說,過了幾小時後會叫爸爸了,不排除是被嚇壞了暫時性失語,建議回家仔細觀察兩天,看看情況會不會進一步好轉.”
醫生覺得大機率能恢復,但關乎大腦還是需要謹慎些,開了些安神補腦的藥劑,又交代了沒有好轉再來做核磁,實在不行就得去省裡看了。
李老師謝過醫生,把門從外關上,一轉頭對上火烈鳥高中生陰沉的目光:“誰做的?”
問的自然是搞惡作劇的壞傢伙。
年輕的女老師聞言嘆口氣,看向一直定定仰望少年的崽子時的目光便多了幾分憐憫。
這孩子就是這樣的,被欺負了也依舊只會傻樂呵,被弄痛了哭一哭就能很快恢復,從來不知道還手不說,只要別人對他露個笑臉,就能開開心心繼續和人家玩。
李老師不好明說,便提起中心小學前年更改學區的事情。
江稚野曾經上過的小學,自然是全南城最好的一所,原本中心小學的學區都是劃在所謂的富人區,收到的學苗都是泡在最優質的教育資源里長大的。
尤其是在小學這種區分度不高的學段,出身帶來的影響就尤為明顯,中心小學給南城人的印象就是有錢又學習好。
不過前年更改學區後,劃入了一大片“貧民區”,其中就包括城西的福利院,江時諾也是因此才有機會進入中心小學。
因為天生的智力障礙,江時諾的入學成績可想而知,像他這樣人人嫌棄的差生,是被當做特殊任務抽進成績最好的一班的,期中考試又再次憑一己之力拉低全班平均分,讓本就不爽的班主任陳老師,對他更是天天沒個好臉色。
而班上的小同學別看才一年級,大部分都很會見人下菜碟。
見江時諾一沒家長護著,二沒老師幫襯,再加上陳老師經常碎念嫌棄,江時諾自帶“拖累全班成績”的原罪,更是放大了學生間的惡意,江時諾在班級的處境可想而知。
今天作弄江時諾的,就是之前經常欺負江時諾的小胖子,父母是做生意的很有錢,成績普通也能一直坐在第一排。
如果不是李老師恰好在班門口看到,班主任陳老師肯定又要當無事發生,她只是科任,按理說管不到這些,但還是年輕氣不過。
畢竟孩子腦袋真砸出問題,不馬上檢查以後肯定沒法追責,頭部損傷可大可小,治療起來的費用不一定是福利院能負擔得起的……
計程車開往城西福利院的二十多分鐘內,李老師說起來就有些打不住了,大概也是之前憋太久,今天又被氣狠了,遇到一個同仇敵愾比她還憤怒的高中生,一時間有些說上頭了。
“……我也是今天給他換衣服的時候才發現,這孩子身上很多被鉛筆戳傷的地方.”
崽乾巴瘦的小爪子一直攥著江稚野的校服袖口,江稚野抬手往上一扒拉,就露出被水粉色外套罩住的小細胳膊。
孩子瘦的跟皮包骨似的,面板蒼白就顯得淡青色的血管格外明顯,手臂兩側有多處筆頭戳出的小塊淤痕。
江稚野雖然打小就是校霸,但霸亦有道,他一向看不慣欺凌弱小的人,再對上小崽子溫暖澄澈彷彿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黑眸,頓時覺得一陣急火攻心,砰砰猛跳的心臟撞得胸腔疼。
江稚野磨著後槽牙:“這幫人死定了.”
年輕的女老師連忙擺手:“千萬別衝動!”
她倒是希望江時諾這個小可憐能找到親人,以後有所依仗了肯定能減少被人欺負,這已經是最好的一種情況。
但她完全不覺得眼前的不|良少年能撼動資深老教師的地位,更別說小胖子家裡不是一般的有錢……
*
因著李老師在車上的講解,江稚野下車時臉已經快垮到腳面上了。
原本只想在車上簡單瞭解下,壓根沒打算將孩子送進福利院。
但這會兒江稚野氣得腦仁子疼,也沒多做考慮,直接大步流星就往裡面衝,差點忽略了一直拽著他校服的小尾巴。
江稚野對上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情緒平穩了不少,才任由崽拽著緩下腳步。
城西福利院從外面看更像一座年久失修的幼兒園,天藍色的牆皮脫落得斑駁破舊,三人一走進去,就在門口看到一個坐在小板凳上看書的小女孩。
小女孩見他們來了,立即站起身將書抱在懷裡,一副想上前又害怕的模樣,眼睛時不時瞟一眼江稚野身旁的崽子。
而崽一直眼巴巴地望著江稚野,時不時軟呼呼哼唧一聲爸爸,很顯然沒時間接收小女孩發來的訊號。
還是一旁的李老師先朝小女孩友善一笑:“你是在等江時諾對不對?”
小女孩緊張地點了點頭。
等到他們見到保育員,才知道剛剛的小女孩也在中心小學讀書,目前就讀二年級,每天負責帶著江時諾一起上放學,因為今天沒能接到江時諾,吃完飯就端著小板凳在門口等他回來。
保育員阿姨聽說孩子被砸暈自然是心疼的,但福利院能做的實在太少了。
就像江稚野在門口看到的那個小女孩,是因為侏儒症被遺棄的,雖然比江時諾大一歲,但個子卻比江時諾這個明顯營養不|良的小矮子還要矮上半頭,像這樣有著各種各樣先天疾病的孩子,城西福利院還有十幾個。
院長外出開會,李老師的溝通計劃落空,但保育員阿姨答應他們會仔細注意孩子腦袋的情況,也承諾之後會向院長反映,江稚野也沒了繼續留下的理由。
畢竟他沒打算替老江認崽,和李老師說的也是要先回家說明情況再考慮其他,李老師也就沒跟保育員說什麼。
崽一直乖巧地貼著江稚野,小梨渦時隱時現美滋滋的,也沒像最開始那般跟個鬧鈴一樣持續叫爸。
一切都好好的,直到江稚野扯開崽的小爪子準備離開,“叫爸鬧鈴”瞬間升級為“叫爸警報”:“爸爸!爸爸——!爸爸——!!”
江稚野立即伸手將崽的嘴捂住,崽趁機雙手攥緊江稚野的校服袖口。
崽被捂著嘴發不出聲音,就瞪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又哀怨地看向他。
江稚野:“……”
崽一邊傳送眼神“攻擊”,一邊在攥緊校服袖口的基礎上進一步動作,試圖攥住裡面的t恤袖口,避免江稚野如之前那般金蟬脫殼。
江稚野:“…………”
說好的小傻子呢?
江稚野好商好量:“我不是你爸,現在已經送你回家,我也該回家了,懂?”
崽眨了眨眼,遲疑片刻才委屈點頭。
江稚野:“好,那我鬆手,你別瞎叫了,這樣我過幾天還來看你.”
見崽再次點頭,江稚野才將手拿開,崽立即扯著嗓子哭喊:“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雖然只會說一個字,但卻將即將被父親無情拋棄的痛苦、委屈、怨懟抒發得淋漓盡致。
江稚野現在就慶幸保育員還在外面跟李老師談話,否則他代爹受過的事情怕是要瞞不住了。
江稚野從小到大就沒怕過誰,到哪裡都是小霸王,招惹他的都被他狠狠收拾回去了,就算是嚴肅古板的親爹,他也能將人氣個有來有回。
但此時此刻,他蹲在崽子身前,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無能為力。
打不得,也沒法罵,好商好量感覺是能聽懂,但只要放下手就拉響警報,除了堵嘴他愣是想不到一個能按住這崽的辦法。
最後,江稚野將校服外套留下,又將手機留給小崽子,承諾到家就給他打電話,明天還會去學校接他。
崽抱著他又抽抽搭搭哭了半晌,才十分勉強地沒再“拉警報”。
江稚野走之前耐心教崽使用手機,先把備用手機號撥進來的鈴聲設定成崽自己選的《葫蘆娃》,然後告訴崽子:“等葫蘆娃響起來,你就按綠色的鍵知道嗎?”
崽聞言立即乖巧點頭,接過手機有模有樣地演示給江稚野看,按下接聽鍵後將聽筒貼到耳邊,笑吟吟地對著話筒軟乎乎叫道:“爸爸~”
看得江稚野一臉複雜:“行吧,你會用就行.”
崽聞言笑彎了眼,像是被江稚野表揚了一樣,等江稚野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又忍不住紅了眼眶,上前摟住江稚野的脖子蹭了蹭,趴在他耳邊輕輕軟軟叫了聲爸爸。
江稚野心情更加複雜起來,說起來他自己都不敢信,他竟然被親爹的私生子搞心酸了。
等江稚野走出福利院大門時,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眼,發現江時諾正站在二樓窗邊,身上披著他的校服,一瞬不瞬地目送著他離開。
見他回頭了,崽立即露出兩個甜甜的小梨渦,伸出小短胳膊朝江稚野揮舞著手機,像是在強調他在等爸爸的電話。
江稚野暗罵了一聲狗老江,踢踏著腳上的人字拖快步離開。
剛一出來他還沒試著冷,等了十幾分鍾車送走李老師後,等待下一輛計程車的江稚野,忍不住抱著肩膀抖了起來。
十一月的南城已經是深秋了,尤其是這會兒快九點了,夜風比白天涼多了。
江稚野把校服外套抵押給崽子,只剩一件熒光綠的t恤衫,腳上穿著氣親爹專用人字拖,陣陣寒風吹過,江稚野覺得自己就是天字第一號的大傻比。
就在他在心裡將此事的始作俑者——崽子的臭渣男親爹,翻過來倒過去臭罵的時候,一道手電光由遠及近地照了過來。
“江稚野?”
淡漠的聲音隨之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