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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7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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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東華皺緊眉頭看了一眼結界外抱著食盒蹲在廊下冷得有些瑟瑟發抖的鳳九。每個人的存在都有意義,所以她存在的意義是專門用來克他的麼?

“賴在這裡做什麼?!”他走到結界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她立刻起身,委屈的將食盒遞上前,碰到了透明的結界,伸不進去:“帝君,我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糖醋魚...”

“我說了沒胃口。”他冷冷的說道。

“你生我的氣也不要餓壞了自己啊...”

他別過眼去,不再看她。

“我今天下午之所以沒有立刻追上來是因為寒來他真的傷的太重了,你再不鬆手他整條手腕就真的要斷了,如果沒有手,他再也拿不了筆...”

東華笑了笑:“是啊,我給忘了,若是沒有右手他就再也拿不了筆,再也寫不了那些沒用的文章了。”

“怎麼會是沒用的文章?他的文筆很好的...”鳳九據理力爭,但看東華的眼神又冷了幾分,連忙住了嘴,是了是了,他們之間有大梁子,是仇人,她不好這樣在他面前誇寒來的,嗯,她得記住了,下次去看寒來的時候也不要在寒來面前誇他。可又想了想,她在寒來面前誇他的次數不要太多,寒來居然一直忍到現在,思及此處不覺有些心疼,她這個哥哥真是對她好的沒話說,但從小到大姑姑也沒教過她如果有一日阿爹和姑父打起來了她會幫誰呀,“帝君,已經很晚了,外面又黑又冷的,我能不能進去睡覺了?”她的眼睛越過他,瞟了一眼紫色的大床。

東華又是一笑:“還請女君去你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那住些時日吧,我這個‘哥哥’畢竟是假的,女君與我同床共枕不免太多閒話,反正你與你那個‘哥哥’不是從小就一桌吃一床睡麼?”

“我和他一桌吃一床睡的時候並不知道你們倆之間有仇啊。”鳳九簡直急的要跳腳,他們倆之間的事情,怎麼就能禍害到自己身上,“要不你說說,你們之間到底有什麼樑子,我替你們解決!”

東華看了一眼豪邁的鳳九,冷哼一聲,轉身回去,不再看她,任由她怎麼拍打結界都置之不理,直到她委屈地走開。然而她一走,東華心裡的怒氣便更盛,今夜她鐵定是有心事睡不著的,成玉又回了九重天,想也知道她今晚去哪兒訴苦。這麼想著,他順手拂開小几上兩個杯盞,乒乒乓乓碎了一地。他讓她走,她還真走了?

“白寒來你給我出來!!”

白府門口的小廝看著大半夜在門口撒潑不肯走的貴族小姐有些犯怵,這是哪兒來的姑娘啊?

“小姐您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千金,說出來,小的們也好去給白相通傳一聲啊。”

“白寒來!你給爺出來!!”

寒來聞訊而來,一見她那張苦得皺成一團的小臉,和凍得通紅的鼻子,立刻皺起了眉:“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

他這樣說著,像小時候一樣溫柔的牽了她的手往府裡帶。

“都是你!”她一入門就伸手揍他,“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帝君都不理我了!”

“......”

“你說呀!你們之間到底怎麼了?明明是你們兩個人之間出了問題,為什麼延伸到我身上?為什麼讓我背這個黑鍋!”她委屈的大叫,“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們兩個就會問我來日為敵我站在哪一邊!這是誰發明出來的蠢問題?你乾脆問我日後我爹孃要為敵我站哪一邊好了!!”

寒來莫名覺得心疼不已,伸手抱了抱她:“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沒有顧及你的感受就問了你這樣蠻不講理的問題...”

“寒來,這就是你回來送給我的禮物嗎?你們兩個對我都很重要,一個是我從小喜歡到大的人,一個是我當作親哥哥一樣的人,這怎麼選?!”

寒來面色有些蒼白:“小九,哪怕你已經知道你們沒有將來,你還要一直喜歡他嗎?你就從來沒有想過換一個人喜歡嗎?”

她從他懷中抽身:“換一個人?喜歡一個人還能隨便換的嗎?能輕易放手的人還能說是自己真心喜歡的嗎?”

“那他一輩子都不能娶你,一輩子都不能跟你相守,你就這樣蹉跎自己耽誤自己嗎?”

“將來的事...我也不知道。”她腦子有些混亂,“將來的事我現在說了也不算不是嗎?我小時候也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自己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啊。”

寒來點了點頭:“你說的是,將來的事現在誰都說不準。”

“寒來,你不要逼我在你們之間做選擇好嗎?”

“好。”

“你也不要傷害他好嗎?他救過我很多很多次,也幫過我很多很多次。”

“......我哪裡能傷的了他呢?”

“呃...說的也是。”鳳九垂了垂頭,“看來我只要去求他不要傷害你就行了。”

“我不用你替我去求。”寒來皺緊眉頭。

鳳九不甘示弱的看回去:“你不要犯倔了,東華不是你可以惹怒的人!”

“東華...”

“他現在在氣頭上,連我也不想見,但等他氣消了我會再去求情的。你我已經分開五萬年了,我有時覺得我們之間變成今天這樣真的很可惜,成玉說的很對,她說我們之間錯過了五萬年可以再用時間來彌補的,我們現在不瞭解彼此,以後還會有很多時間慢慢去了解。你就不期待這樣的將來嗎?我們可以像小時候一樣要好。”

“期待...”

“但你如果惹怒了他,萬一他要殺你誰都攔不住...”

“如果他殺了我,你會怎麼樣呢?會不會怪他?”

鳳九頓了頓:“我不知道...或許會吧,你畢竟是我的家人。”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好了,不要想這麼多了,你一定凍壞了,我開府的第一天就讓人給你準備了房間,你洗個熱水澡然後好好睡一覺。”

她點了點頭:“寒來,等我們把這五萬年的時間補起來像小時候一樣親密無間了之後,我們還能躺在一起看星星嗎?我挺想念那段時光的。”

“只要你願意,我們什麼時候都能回到那段時光裡去,青丘的星星最美了,不是嗎?”

“嗯。”她淺淺笑了笑,跟著下人回了房間。

寒來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他知道從小她就只當他是哥哥,她喜歡的是東華那樣的英雄,不是他這種手裡握筆的文弱書生,所以他也從來不跟她明說自己的心意,所以他毅然拋下自己的理想走上一條錯誤的路,妄想著如果有一天也能帶兵打仗的話鳳九是不是就不會再將他僅僅當成哥哥呢?可是那樣的一條路,從文的他根本不合適,五萬年下來不過是浪費時光,他不僅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還讓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更加生疏。這五萬年,他一個人在外頭咬著牙堅忍著,她卻已經和東華展開了一段情緣甚至有了夫妻之實。他不在身邊的時間裡,她將她夢裡的人拖到了現實中來,可是他們註定無緣,如果東華註定不是她的良人,如果三生石上她註定要屬於另一個人的話,他希望那個人會是自己。

他要一直守護著她,不管對面站著怎樣強大的對手,他再也不會離開她的身邊,他再也不會讓她一個人在狐狸洞裡哭得死去活來了。如果他不能成功的逼迫東華娶她,那麼他就自己照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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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到今晚你們要看快本,所以我提早一點點放

第七十二章

她已經在東華的懷裡睡成了習慣,她已經習慣了他身上的氣息,習慣了他臂彎裡的溫度,所以她在寒來這裡的這一晚註定徹夜無眠。

天剛剛擦亮她就忙不迭的起身跑回了善啟王府,但是後花園已經一片空蕩,沒有他的結界,沒有他的氣息,沒有他來過的痕跡。鳳九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只覺腦子一片空白,回憶起他帶她下凡,在大娘家第一次同床共枕時的忐忑,在善啟王府無數個日夜相守的溫馨,他們的劍舞,她的祭舞,他的夢話,彷彿這些天的事只是她的一場夢。

“帝君說太晨宮裡還有很多事,所以他就先回去了。”

鳳九轉身,來人是司命,他倒是還記得對自己的承諾,沒有不打招呼就離開。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平靜中有些顫抖。

“天后娘娘看小殿下因為大紫明宮一役受傷頗重所以才拜託帝君多番照拂開導,帝君說小殿下心結已解,所以...”

“所以他不會再回來了。”

司命艱難的點了點頭。

就因為他和寒來之間有矛盾而自己沒有第一時間去追他嗎?就因為他和寒來之間鬧得不可開交她選擇留下來替寒來治癒手上的創傷嗎?

“小殿下也不要太難過了,帝君與小殿下...本來也是無緣。”

“這樣的話你已經說了太多遍了。”

“小仙知道自己說的話不好聽會刺傷小殿下的心,可是小殿下要看清楚形勢才行,帝君和小殿下在凡間如此這般...也不可能一輩子,總有結束的一天。”

“如果沒有緣分,那他當初為什麼要來菡萏院找我?就讓我一個人在菡萏院裡哭死不是一乾二淨嗎?就讓這一切在菡萏院全部結束不是更好嗎?”

“帝君也是關心小殿下,怕小殿下沒有他會熬不過去...”

“他什麼都知道,那他知不知道我現在沒有他也很難熬過去呢?”

“......”

鳳九蹲下身來抱緊自己,忽然覺得這個冬天特別冷,司命只能在那一旁站著,不知如何安慰這個被天意一而再再而三玩弄的可憐人。她和帝君情深緣淺,註定每一口蜜糖之後都會有一口黃連,註定每一次重逢之後不得不再次分離,而每一次的分離都有可能是永遠,有時真想狠下心來勸她就此放棄不要再糾纏不清,卻又到底說不出口。

“你不用陪我,回去吧。”她抬眼看他。

“小殿下還要留在這裡嗎?不如也回青丘去吧。”

鳳九搖了搖頭:“這裡的事情還沒有結束,我要看著慶安最後平平安安的我才會走。”

“可是這裡畢竟有小殿下和帝君的太多回憶...”

“回憶在我心裡,不是在這個花園裡,走到哪兒都沒用的。你走吧,別再來了。”

司命看著那個倔強的孩子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忍不住連連嘆息。

成玉剛一下來就碰到鳳九離開,想追上去安慰,又覺得理虧:“都怪我不好。”

“你說你沒事去刺激誰不好,刺激帝君?你在想什麼呢?”司命不由得皺眉。

成玉也苦著一張臉:“正常的男人看到情敵來了不應該是這樣的反應啊。”

“帝君又不是個正常的男人。”司命本能的反駁,又覺得這話似乎說得有些問題,連忙描補幾句,“若沒有三生石這檔事橫著,帝君也不會有這樣的反應。他本來就難以決斷對於小殿下到底是該走還是該留,你倒好,送個情敵上門,他索性放手成全他們。”

“我本以為帝君一衝動,或許就把三生石這茬兒給忘了,能和小九...生米煮成熟飯啊。”

“三生石上牽掛著的是小殿下的命啊,帝君能忘嗎?他能衝動到不顧惜小殿下的死活?”

“那你說現在怎麼辦啊?”

司命搖了搖頭:“沒轍,或許白寒來才是小殿下真正的歸宿。”

“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雖然勸小殿下說將來一切都有可能,或許她和帝君之間還有希望,但三生石的存在又不是一天兩天了,什麼時候有過變數?心存這樣的僥倖又一次次的失望而歸,還不如讓小殿下嫁給別的男人,安安穩穩過完這一世也就罷了。”

“帝君能放任小九嫁給別人嗎?”

“不放任又怎麼樣?不放任都是賭氣話,小殿下如果能覓得自己真正的歸宿,帝君也會祝福她的,算了,我們走吧。”

“你先回去,我留下來陪她,她一個人肯定會哭死的。”

“也好,有什麼事及時給我來個信。”

成玉點了點頭,目送司命離開,又看了一眼空蕩蕩的花園,想也知道那個丫頭現在心裡得有多苦。

“他回九重天了,你怎麼辦?”月色寒涼,寒來與鳳九在後花園裡對月飲酒。

“我要留在這裡,我要看著慶安平安才回青丘。”

寒來踟躕片刻:“小九,一山不容二虎。”

鳳九點了點頭:“我知道,你我現在各為其主。”

“我從來只奉你一人而已。”

鳳九勉強一笑:“我知道。”

“慶安的脾氣過於耿直,思安也不像你想的那樣惡劣,這裡頭有很多事情你都不清楚。”

“我也隱約察覺出來了,確實有太多秘密,但是慶安是我的朋友,我一定要陪著他。”

“那我回頭來幫你...”

“不必了。”鳳九搖搖頭,“你選擇思安一定有你的道理,前些日子我太沖動了,這幾天倒是冷靜下來,寒來,我認識的你不是會將百姓的命運置於水火之中而不理的人,我相信你的選擇,我相信這件事情沒有我想象的這麼簡單,但我也相信慶安。我現在長大了,能夠明白很多事情都不是對錯能說明的了,你我在凡間各為其主,不論最後是誰贏了,都不準記仇,你說好不好?”

寒來欣慰的笑了笑:“你真的長大了,今天和前些日子就完全不同了。”

鳳九笑著低頭,偷偷嚥下眼中的淚,當然了,他在的時候她總是習慣性的依賴他,他在的時候她的腦子完全放空什麼都不願意想,只要跟在他身後就好了,現在他走了,她再也依賴不到他了,很多事情要自己去分析了。

“以思安的能力,他想娶韓清澈就是一句話的事,但是他沒有,他選擇了尊重,僅這一條就足夠說明他不是個十足的壞人。”

“他確實不是個壞人。”

鳳九點了點頭:“那就好,這樣你跟著他我才能安心。”

“......”寒來微愣,“你在擔心我?”

“寒來,你自小沒有父母,寄人籬下的生活一定苦不堪言,一定受了很多委屈,但我小時候不懂這些,我總覺得爺爺待你很好,我待你也很好,這就夠了,但很多位置是爺爺和我不能頂替的,有很多話是你對著我和爺爺不能暢懷訴說的。”她對著他平靜微笑,“對嗎?”

他點了點頭。

“我不該對你那麼嚴苛,要求你一定要懂我。”她仰頭,飲下一杯千里醉,“你看,慶安和思安甚至是一母同胞的兩兄弟,他們也不懂對方。不過好在上天給了我們重新來過的機會,我們還有時間可以回到小時候的模樣。”

“你很想念小時候的時光嗎?”

“嗯。”她點了點頭,對著冰冷的月色,像是那晚東華的眼睛,“如果只是單純的崇拜他敬仰他,如果我從來沒有愛過他他也從來沒有愛過我的話...”

她沒有再說下去,只是靜靜的看著月亮,想著此刻九重天上的他在做什麼,別離之苦是不是隻有她一個人在默默忍受。他們沒有緣分,所以他選擇離開,她不能怪他,那麼她現在心裡的苦到底該怪誰呢?她這幾天心如刀割的折磨到底該怪誰?

她抬手,在空蕩的花園裡結出一個結界,依照他曾經留下的那個模樣造出一片幻境,還是那張五個鳳九排排睡都有餘的大床,還是淺紫色的紗幔迎風緩緩飄揚。只是沒有白檀香味,沒有他身上的氣息,沒有他懷裡的溫度。

鳳九兜頭躺下,拿被子將自己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寒來,你先回去吧。”

她的眼淚,從不想讓除他以外的任何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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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情形一日比一日糟糕,有傳言說戚國和幽國真的在密謀聯盟之事,頌安城內人心惶惶,鳳九也徹底投入到黨爭之中,她想讓自己忙碌一些,這樣好將傷心事暫且放下。慶安在龍魚混雜的局面裡日益成熟,已經不是初次見面時動不動就發火的暴脾氣了,他現在也漸漸學會了隱藏自己真實的一面,鳳九在一旁看著,覺得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她也是這樣長大的,或許這才是東華帶她下界的目的,他要她看清楚自己有多優秀,為了國家利益可以犧牲自己到這個地步,他要她不再折磨自己為難自己...他總是這樣,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一直默默地對她好,本是世上最無情的人,卻偏偏對她多情。可屬於他們的命運終究還是別離。

青丘以女為尊,頌安城卻不一樣,這個男尊女卑的城池裡是不允許女子出席在筵席之上觸碰權力的,所有的應酬,所有骯髒的交易一律是男人出面去完成,頌安城裡的女子就好比清澈一樣沒事寫個字,雲翦翦一樣沒事畫幅畫,就算像連理那種心懷抱負的女孩子也只是與自己對弈而已。那麼鳳九呢?她能做什麼?成玉儘量陪著她,但她有時寧可自己一人,隔三差五的聚一次,說說話,喝喝酒就夠了,她想見的,另有其人。

“你怎麼又喝酒了!”成玉踏著月光而來,看她在月下獨飲,一把將酒杯搶過。

“我有分寸。”她頂著一張微醺的臉看著她。

“是,你是真有分寸,每天晚上找酒喝!”

鳳九輕輕一笑:“酒可是個好東西。”

“沒說不是好東西,但架不住你這樣天天喝啊!”成玉心疼的瞪她一眼,想想她今天這個樣子自己要負責任,於是又有些心虛,“你是在想帝君嗎?”

鳳九持壺的手頓了頓,沒有說話。

“又不是上不了九重天,想見他就去見他一面又能如何?”

她搖了搖頭,聲音顫了顫:“我能忍。”

“你跟帝君...其實就像清澈對慶安一樣,雖然也有些差別,但慶安從小到大都在拒絕她顯然是不喜歡她不能和她相守,如果清澈願意回頭嫁給思安的話,這樣一切不是很好嗎?思安可以給她一個女人想要的一切...”

“算盤打得不錯。”鳳九讚賞道,“只可惜,我天生沒有這樣的慧根,所以總是做傻事。”

“你就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你跟帝君的事情總該有個了斷,難道你就這樣喝一輩子的酒麼?”

“喝不了一輩子,我當年在青丘只喝了一百年就放下他了。”

“放下?你是說你將菡萏院當成家嗎?是說你自欺欺人的將凡間的陛下當作夫君嗎?還是他一出現你又重新被打回原形!”

“夠了!!”她起身,揚手摔開手上的酒壺,酒壺飛出,撞在廊下的柱子上,碎了一地。

成玉站在原地,有幾分心疼。

鳳九痛苦的將臉埋進雙掌,復而抬頭,有幾分慌亂和懊悔:“對不起成玉,我...我不該對你發脾氣...”

她走上前,伸手去抱她:“鳳九,我是永遠不會氣你的,也永遠不會離開你,我會一直陪著你,沒有帝君你還有我們啊,我和司命,還有寒來,還有你凡間認識的這些朋友,甚至以後還有你的夫君會疼你啊...”

她只將臉埋在她肩窩處,紅著眼睛嗚咽道:“我知道我還擁有很多,但我只想他在我身邊,我只想他再抱我一次,每次我都跟自己說這是最後一次,下次不可以這樣了。成玉,我也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放下他,三百年又三百年,我就這樣週而復始的看著自己好像走出來然後又再次被打回原形,我真的好難受,我想見他,我現在就想見到他...”

她心裡住著一個人,不把他趕出去怎麼都無法容納新的人走進來,並非她要堵死自己的出路,而是她用盡了所有的方法還是輸得一敗塗地。就算他不停的趕她走她也邁不開腳步,就算他不斷的拿惡毒的話羞辱她她也無法真正討厭他,每一個白天都下定決心要放下他也放過自己,但每一個晚上她都會夢見他,夢裡他對她溫柔的笑著,說好聽的話哄著,他會伸手抱她讓她賴在他懷裡,他會保護她,跟她說永遠不會再離開她,跟她說弱水三千只取她一瓢,輪迴三世只傾她一人,而比這更可怕的是她總覺得這不是一個夢,她總覺得他的心就是這樣跟她對著話。於是她自己的一顆心就像被反反覆覆的放進冰裡凍著火裡烤著沒有片刻安寧,然而就算被折磨到這般田地,如今他一出現她又被打回原形,因為他的眼神太溫柔,他的懷抱太溫暖,讓她無法割斷對他的執著。鳳九抱著頭無助的哭起來,為什麼他不能再狠心一點?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能放下他,那她現在就想知道那個期限,她到底還要一個人忍受多少個誅心的三百年。

“鳳九...”成玉不知該怎麼安慰懷裡這個孩子,她的眼淚太燙,落在自己的面板上幾乎要將她灼燒,他們都想錯了,鳳九離開他根本就不能活,“你等我,你等我回來,我很快就回來。”

她這樣匆匆忙忙的說完立刻朝九重天去慌慌忙忙的闖進了太晨宮,可是帝君並不在太晨宮裡,她一路跌跌撞撞,最終在三生石前找到了他和司命。

東華看著鳳九名字旁邊文昌帝君四個字,伸手觸了觸,想到寒來驚人絕世的文筆,難道這就是命?他和鳳九註定沒有緣分?他只不過是她人生中的一個過客而最終要陪她廝守的是白寒來嗎?

“帝君!”成玉喘著氣跑過來。

東華一見她驚慌失措的模樣,立刻擰起了眉:“她出什麼事了?”

“鳳九...鳳九病得快死了!”

東華微微一愣,身旁的司命也跟著愣住,而後就發現帝君他老人家不見了。

“你說什麼?小殿下怎麼了?”司命一把拉過成玉著急的問。

“她一直在凡間喝酒,喝醉了就大哭,誰也勸不住。”

“那你也不能拿生死來跟帝君開玩笑啊!”

“我哪知道帝君會這麼容易上當?”

“你不知道帝君一碰到小殿下的事情這腦子就不夠用了麼?”司命急急忙忙要下去。

“你去幹什麼呀?”

“我去幫忙啊。”

“哎呀,鳳九隻要一看到帝君就會好起來的,你別夾在人家中間!”

“......”

東華看了一眼眼前這個隨便什麼人來都能闖進去的結界,她的修為不夠,施不了疊咒術,更不敢去他宮裡搬他的床,所以才弄了張假的試圖以假亂真麼?她就這樣離不開他?東華抬手,重新將床搬了下來,又將簾幔換過一遍,空氣裡瞬間多出他的氣息,這讓醉死在床上的鳳九心裡安穩了很多。

東華走到床邊坐下,伸手碰了碰她因為喝酒而滾燙的臉,不由得皺眉:“為什麼喝這麼多酒?”

鳳九感受到臉上有冰涼的觸感,可是眼皮太重,她睜不開,於是捧著他的手反反覆覆仔仔細細的聞起來。

她在聞什麼?他看她小獸的模樣,有些心疼,有些疑惑,卻沒有抽回手來。

“東華...”她哽咽的嗓音含糊的喊著他的名字,她嗅出了他的味道。

東華心中不免亂了幾分:“叫我做什麼?回來做什麼?不是在白寒來那兒睡的好好的麼?”

她閉著的眼睛裡滑下一行滾燙的淚落在他手背上,輕輕搖頭:“不好,那晚沒有你抱我,我根本睡不著,這以後的幾個晚上也都一樣,如果不喝得酩酊大醉就無法入睡。”

“......”

“東華,我選不出來,寒來是我的家人,你是我喜歡了一輩子的人,我真的選不出來。”她對此事仍然耿耿於懷,“寒來是個好人,你不要傷害他行不行?他從小就沒有父母疼他,很可憐...”

“我也沒有父母,誰來疼我?”他低聲說道。

“我啊。”她本能這樣說道,“我不是說過很多次嗎?我最疼你啊。”

東華斜睨了一眼醉到不省人事還能甜言蜜語哄人的鳳九,不知她這手絕活練了多少年。

“寒來都跟我道歉了,說那天問我這個問題實在是太不講理,你不覺得麼?”

“不覺得。”

“......”鳳九吸了吸鼻子不甘心的皺了皺眉,“那如果我和少綰有仇,你幫誰呢?”

“幫你。”他不假思索。

“......為什麼?”

“因為少綰有墨淵撐腰,你有什麼?”他冷冷的挑眉,不屑一笑,“白寒來麼?”

“你答應過我的,不會不打招呼就走,我給你跳了一支舞,我想跟你說我們做不成夫妻你也不要連朋友都不跟我做,不要動不動就離開我,你說你會如我所願...”

“轉移話題的本事是誰教你的?”

“......”

“不是讓司命來跟你說了麼?”

“那怎麼行呢?你要親口跟我說啊!”

東華冷冷一哼:“醉成這樣還能跟我討價還價?”

她攥著他的手不肯鬆開,半響道:“因為醉了才能看見你,因為醉了你才會來我夢裡哄我,才會跟我說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如果我清醒著,你不會來...”

“......”

東華低了低眉嘆了口氣,天命不許,他又能有什麼辦法?這樣繼續糾纏本就不對,僅今晚一夜又不知要無意中折損她多少福氣,可是...

他看她如此模樣暫且顧不上那麼許多,只得翻身上床,剛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預備伸手去抱她,她卻快他一步鑽入他懷中像個八爪魚一樣緊緊的纏住了他。

東華蹙眉,看了眼沒有睡相的鳳九,正要說點什麼——

“東華,今晚真好,如果明晚還能夢見你就更好了,因為明天是團圓節,長輩說,一起過過團圓節的人就會一直團團圓圓。東華,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一刻都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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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昨晚,似乎喝的太多了。

鳳九覺得自己的頭疼得快要裂開,隱約想起了一點點昨晚的片段,本來不會喝那麼多酒的,她一向很有分寸,只微醺,能入睡即可,但是昨晚成玉的話刺激到了她,所以成玉走了之後她又喝了兩壇。

她的鼻子動了動,怪了,居然聞到了帝君身上的味道。

她的眼睛動了動,然後睜開,怪了,手裡攥著的這銀色的頭髮是誰的?

她渾身一激靈,想到這四海八荒之內除了那個人恐怕沒誰有這樣顏色的頭髮吧。心裡一慌,口水一咽,再往下看,是一床攏住兩個人的被子,被子上的雲紋...彷彿是帝君常用的。

頭上響起一頁翻書的聲音,鳳九的心被一雙手拎了起來,糟了,她這是躺在了誰的懷裡?還攥著人家頭髮?還...她微微動了動自己的腿,完全橫過去攀在那個人腿上,糟了...該不會是帝君他老人家吧...

“醒了就別裝睡。”

東華的聲音猶如晴天霹靂在她腦袋上炸響,她立刻鬆手縮腿,蹭的一下從床上彈起來,看了一眼蹙眉瞥她之後又淡定看書的東華。

“那個...帝君...早...”她已經懵了,帝君怎麼會來?他不是生她的氣所以回九重天去了嗎?

“下午了。”

“......”鳳九緊張的舔了舔嘴唇,尷尬的笑了笑,“是...是麼?”

東華沒有理她,繼續看著手裡的書。

“呃...不知道帝君怎麼會突然跑到...我床上來?”

“你在說什麼夢話?這是你的床麼?”

鳳九一愣,仔細看了看:“這...這怎麼可能?我明明是躺在自己床上的...”

“你昨晚喝得酩酊大醉然後闖到了太晨宮來爬上了本君的床,怎麼?你忘了?”他頗有些嚴肅的看著她。

“我去了太晨宮麼?”她顫抖著牙齒問,“不會吧...”

東華眉頭輕蹙:“女君的意思是,本君一個天地共主現在在冤枉你了?”

“不不不,鳳九絕不敢有這個意思。”鳳九一聽,連忙擺手,“帝君說的一定都是真理,那我...大概...可能...也許...我喝多了,是不是冒犯帝君了?”

“你說呢?”他更為認真的看著她,“本君大半夜在自己宮裡睡得好好的,女君突然來分了半張床去不說,還對我...”

鳳九瞪圓眼睛,雙手攥成拳頭,小嘴用力抿了抿:“我對帝君...做了什麼嗎?”

“你真的忘了?”

她撓了撓頭仔細回想,卻找不到半點相關的回憶,難道千里醉真的這樣大的後勁?她連發生過什麼都記不清了?

“我...我...”她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難道她竟然對帝君做了些見不得人的事麼??

“我肚子有些餓了。”東華突然這樣說道,“早膳午膳統統沒時間吃,因為...被女君耽誤了。”

鳳九倒吸一口涼氣,差點把自己憋死:“那個...我現在去給帝君準備膳食,我現在就去...”她慌慌張張的跌落下床,踉蹌的穿上鞋,“我立刻就去。”

她對著他不停的歉意的鞠著躬,然後捂著臉跑開,嘴裡還不忘小聲罵著自己:“白鳳九你這個天才!你到底對帝君做了什麼!!”

鳳九苦著一張臉在廚房裡準備給東華的...晚餐?成玉笑嘻嘻的跑過來拍了拍她的肩,嚇了她一大跳。

“誒!昨晚過得怎麼樣??”她一臉壞笑的看著她。

鳳九一張小臉立刻蒼白:“連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你跟帝君昨晚在一起的事嗎?”成玉不解其意,她和帝君的重聚是她一手促成的,她會不知道麼?

“丟死人了!”鳳九將鍋鏟一扔,捂著臉不住的跺腳。

成玉一看,驚得下巴幾乎要掉下來:“不會吧!你把帝君給...”

鳳九連忙伸手捂住她的嘴:“你小聲點!千萬不能張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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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玉連連點頭,看她鬆開手,才小聲道:“我的天啊,小九九,我從前怎麼不知道你是這麼厲害的人物?”

鳳九苦著一張臉:“都是你!昨晚上扔下我害我跑到九重天去丟人現眼!”

“什麼?”成玉一愣,“跑到九重天?你什麼時候跑到九重天去了?”

“帝君說我跑到九重天去搶了他半張床!還把他給...!”

“帝君說的?”成玉瞪大眼睛,“帝君親口說的?”

鳳九有苦難言的不斷點頭如蒜,一雙小手不住的輕輕打在她身上:“都怪你都怪你,我醉成那樣你怎麼不看著我啊?”

成玉捧腹大笑:“你呀,害我白高興一場。”

“......”

“你根本沒有上過九重天啊,是帝君下來找你的。”

“什麼?”

“我看你想他想得不行,所以就去太晨宮跟帝君說你病得快死了,他一聽,立刻就趕過來了,後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可是帝君說是我跑上九重天去找他的啊。”

“他八成是逗你呢。”成玉鬼鬼的笑著,“不過你可害我白高興了,我還以為你趁著昨晚醉酒就把帝君給拿下了呢。”

“你這腦子一天到晚想的什麼?”

“你說你把他這麼一收,然後生個小狐狸崽子,帝君還能跑得了麼?”

“越說越不像話了!”鳳九滿臉通紅,揚手就要打她。

“喂喂喂,你就這樣對你的恩人啊。”成玉隔著桌子跟她叫板,“怎麼說我也幫你把帝君找回來了啊。”

鳳九聞言,頓了頓腳步,這倒也是。

“那...他還會走嗎?”鳳九踟躕的問,“雖然我知道我跟他不可能天長地久,但是...也沒必要這麼著急走吧。”

“那就看你自己有沒有本事留得住他啊。”成玉笑道,“這四海八荒思慕帝君的女人可排著隊呢。”

鳳九撅了撅嘴:“這四海八荒思慕我白鳳九的男人也都排著隊呢。”

“這話有本事你當著帝君的面說去。”

鳳九搖了搖頭:“不敢說。”

“誒,今天是元宵佳節。”

“我知道,慶安今晚要回宮的。”

成玉嘆了口氣:“別人回家都是團圓,慶安回家算什麼?看他母親的臉色麼?真是可憐。”

鳳九想到這裡也有些沮喪:“如果真的要打仗,慶安一定會上前線去。憑什麼,苦都是他在吃,思安只需要坐在頌安城裡等捷報即可,這不公平。”

時至今日她才明白為什麼寒來要將護國公讓給他們,因為現在國內所有最精銳的兵力都在慶安的手裡,而國舅和戚國來往甚密,鼓動戚國與幽國結盟攻打芩國就可讓慶安奔赴前線,是生是死再也不是一兩個凡人能決定得了的了。寒來...寒來就是這樣,看起來很溫和,但是對於敵人絕不會手軟。她和寒來之間有過約定,現在各為其主,無論誰輸誰贏都不準記仇。對手是寒來的話,她真的沒有把握能贏。

“你在想什麼?”成玉看她發呆,用手肘輕輕撞了她一下。

“慶安雖然已經學會變通,但我想只要戰爭一爆發,他還是會不管不顧的往最危險的地方去,我怕...這是敵人的陷阱,他會有危險。”

“那你去找寒來啊,讓他高抬貴手。”

鳳九搖搖頭:“我與寒來相聚已有默契,不談政事,他既然信任思安,選擇了思安,我想我應該要尊重他的決定。”

“那...”成玉眼珠子轉了轉,突然笑道,“那你去找帝君啊。”

“嗯??”

“帝君作過天地共主,這點爭權奪利的小事應當難不倒他,你去找他,讓他教你不就行了?”

“對啊!”鳳九喜上眉梢,“有帝君在的話,慶安一定不會輸的!”

“那你可得再加兩道菜咯。”成玉瞥了一眼砧板上的菜色。

鳳九忙不迭的點頭,不知道為什麼,每一個沮喪的時刻,只要他在,彷彿一切都能轉危為安。

1:

第七十五章

她喜歡看他看書的模樣,喜歡看他喝茶的模樣,喜歡看他撐著個頭百無聊賴的欺負連宋的模樣,喜歡他下棋的模樣,喜歡他現在慢條斯理吃著她親手準備的晚膳的模樣。

“總看我做什麼?”東華不解的問道。

“不知道...帝君什麼時候會走?”來的原因已經很明瞭,是成玉騙他說自己病的要死了,他一聽說自己有事到底還是趕來了,有時愛他這樣掛念她,有時又有些恨。那麼,他看她現在沒事了是不是很快就會走?如果他要走,她該怎麼辦?是順從自己的心裝死耍賴還是順從天意大方地送他離開?她不知道。

“我短時間之內不會走。”

他這樣輕描淡寫簡單的一句話,彷彿一塊重石砸在她的心上,蕩起一圈圈不停歇的漣漪,讓她連小指都在不斷的震顫。

東華看在眼裡,低了低眉眼:“司命也不知是怎麼傳話的,我只說有事暫且回去兩天,他跟你說什麼了?”

鳳九的神色更加緊張,喘息都有幾分急促。

“大約是他會錯了意。”東華毫無廉恥之心的將自己幼稚的賭氣舉動推到了下屬身上。

“真的...暫時不走了嗎?”

“嗯。我還有個對手沒教訓,惹怒了我的人哪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鳳九抬眼看他:“帝君是說...寒來嗎?寒來他...”

“我這人還有一個毛病,就是從來都喜歡跟別人過不去,越有人求情我越要他好看。”

“可是帝君...”她情不自禁的將手抓在他腕上,卻不敢再說勸告的話。

東華想起昨晚她說的那些好聽話,勉強消了點氣:“我與他有仇。”

鳳九垂下眼來:“我知道。”

“如果不是我要殺他,是他要殺我呢?”

“四海八荒,誰能傷得了你?”

“如果他能呢?”

“我替你死。”

東華看著她蒼白的小臉,毫不猶豫的說出了那四個字:“所以你不斷的求情只是因為他無力還擊?”

“嗯。”鳳九點了點頭,“那天沒有立刻來追你也不是因為他比你重要,而是他真的傷的太重了,我與他的修為都不夠,不敢在凡間用治癒術,好在有碧桐花膏保住了他的手。”

“你就那麼喜歡他的手?喜歡他的文采?”

“嗯。”她又點頭,“我也喜歡凌天的手,他握著嗚咽刀可以保護大紫明宮,而寒來,對於一個文弱的書生而言,那雙手就是他最大的財富,爺爺說寒來有輔國之才,他是我們青丘不可多得的人才,也是看我長到兩萬歲的兄長,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你要卸他一條手臂的話...不如卸了我的,反正我百無一用...”

“誰說你百無一用?”他有些不悅的挑眉,看她看向自己,“你學了我那麼多招數,斷了條胳膊成什麼樣子?”

“帝君...”她有些可憐的看著他。

“是他先挑釁的。鳳九,四海八荒之內還沒有人敢這麼跟我說話。”想起寒來狷狂的態度,屢教不改的脾性,對她的一腔熱情,東華只恨不得這個人立刻從世上消失,但看一眼眼前鬱鬱寡歡的小狐狸,她顯然是不敢再勸也不知該怎麼勸,或許...他和白寒來之間鬧成這樣,最辛苦的人是她,這個事實讓他有些不忍,緊緊地皺了皺眉思慮一番之後才妥協道,“我答應你不會傷他性命。”

“那他的手...”

“他會四肢健全的活著,我小懲大誡一番,解了氣這事就算過去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抬頭看他,她瞭解東華的脾氣,無拘無束的性格,連神魔之間的界限尚且不十分明朗,何況小小一個寒來,寒來惹怒了他是無論如何難有活路的。東華刀下的人頭數以萬計,手染過的鮮血能淌成一片東海,他肯做這樣的退讓...

“不過,我只保證這些,至於我怎麼整治他,你就別管了。”

“真的不會傷及性命?”

“嗯。”

1:

“也不會缺胳膊少腿?”

“嗯。”

心中重擔彷彿卸下,她低頭釋然一笑,東華在對面看著,只覺這樣暢快的笑容有些時日沒有見過了,竟然又是為了那隻狐狸。

“然後...我還有一件事,慶安的事,想求帝君幫忙...”

“你以為本君開廟的有求必應?”東華蹙了蹙眉,她怎麼有那麼多別人的事情要求他?

她可憐的豎起一根指頭:“就一件。”

“說。”他沒好氣道。

“帝君你不在的這幾天頌安城裡收到邊境傳來的訊息,說戚國和幽國私下有接觸,恐怕是要結盟夾擊芩國。”

“然後呢?”他一面吃著,一面挑眉詢問。

“如果開戰的話...帝君,我現在才明白為什麼當初寒來要把護國公讓給我們,現在全國所有的兵力大半都在慶安手裡,一旦爆發戰事,慶安這個主將不可能坐在頌安城裡不管不問。”

“嗯,這是自然。”

“帝君既然當初就看穿了寒來的計謀,為什麼要將計就計?”

“護國公手裡的兵權雖不重,但是是用來護衛頌安城的,我說的再明白一些,是用來控制頌安城的,有兵權在手,要逼人就範就容易多了,一旦舉事,思安就算名正言順的監了國,屬地聽令於他,手裡掌控的屬地兵馬也根本來不及趕回來。何況,你以為慶安沒有拉攏到護國公,這場戰爭一旦爆發以他的性格他還能老老實實坐在頌安城裡麼?白寒來在太傅和護國公之間選了看起來名正言順的太傅,護國公咱們不撿白不撿。哼,本君最擅長對付白寒來這種正人君子,來日定要他看看什麼叫正不勝邪。”

“......那,照帝君的意思,只要一爆發戰爭慶安是一定會去前線的對嗎?其實我也覺得他就是這樣的脾氣。”鳳九嘆了口氣。

“去了前線,生死就難預測了。”

“這是他們的計謀對不對?是他們利用慶安愛民如子的性格給他設計的圈套對不對!”她單手握拳,重重的擊打在桌上,“無恥!”

“兵不厭詐,倒不能說他們無恥,若換做是我的話,為了贏,也會這麼做。”東華老實的說道,“爭權如爭命,命都保不住的情況下,要那麼高尚做什麼?”

“那我們就眼睜睜的看著慶安掉入敵人的圈套裡去嗎??”

“當然不。”東華很滿意她用了敵人這兩個字,心情多了一分愉悅,“我這麼睚眥必報的性格,怎麼是那種能容許別人在我頭上撒野還忍氣吞聲的人呢?”

“你有辦法?”鳳九喜出望外,“我想了好多天,覺得自己沒辦法說服慶安。”她這樣說著,眼簾又垂了下來,“因為我覺得我自己也是這樣的人,如果有一天敵人拿青丘的百姓來要挾我,我也會毫不猶豫的走進他們鋪好的陷阱裡去。”

東華嘆了口氣:“所以你現在好好跟我學,將來就不用被人逼迫著做出這樣親者痛仇者快的決定來。”

“嗯。”她點了點頭,“那你說,我們該怎麼勸?”

“你勸不動他的,這世上也不可能有人能勸得住他,能讓他不走進陷阱的方法只有兩個,第一,毀掉敵人的陷阱,第二,毀掉他通往陷阱的那條路。第二條暫且不說,我尋思著得過幾個月才用得著,此刻先用第一條。”

“毀掉敵人的陷阱...”鳳九思忖著他的這句話,“毀掉...是說讓這場戰爭爆發不起來嗎?”

東華讚賞的點了點頭。

“可是我們怎麼辦得到呢?戚國是國舅聯絡的,國舅一直站在思安那邊啊,我們根本沒有主動權。”

“爆發戰爭一定會有個原因。”

“這個原因他們隨便找就行了。”

東華頷首:“那你找了原因,我投降,我示弱,我道歉之後你還打我,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了?”

“不戰而降?”鳳九擺擺手,“這比殺了慶安還難受。”

“不會的,慶安會接受的,兩個國家打一個國家,慶安毫無勝算,他會為了芩國打落牙齒和血吞的。”

“可是當年凌天就沒有答應投降...”她有些黯然神傷。

“凌天和他不一樣,凌天是將軍,慶安是王者,將軍只考慮戰役的勝負,王者要考慮的事情更多,要隱忍的也更多。”

“那思安他們也不會同意的。”

“煽動芩國所有地方官員,曉諭芩國所有百姓,白寒來那麼正氣凜然的一個人,怎麼能不顧及百姓的想法執意開戰呢?”

“你這麼說...好像也能行得通啊?”鳳九歪著腦袋想,一個計謀,算準了慶安為了百姓要忍,寒來為了君子顏面要忍。

“示弱道歉都不足以彰顯我們的求和之心。”他給自己倒了杯茶,吹了吹茶湯,悠閒的抿了一口,“還要加上聯姻。”

“聯姻??”

“聯姻一向是國與國之間合縱締交最好的方法。”東華對著鳳九神秘的笑了笑,“我們芩國不是有很多傑出的青年還未娶妻麼?”

“聯姻...”鳳九還在思索著這兩個字的份量,壓根沒聽到東華的後半句話,“這倒比打仗來的好些了。”

東華點了點頭,又伸手撫上胃。

“帝君,你怎麼了?”

東華看了看漸黑的天色:“吃撐了。”

“......”

“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吧。”

1:

第七十六章

元宵節,每年第一個月圓之夜,月圓時是團聚的好時光。

東華領著鳳九走在頌安城熱鬧的大街上,芩國年代悠久,對於各種節日的傳統都很深厚,此刻街上熙熙攘攘聚著猜燈謎、舞龍燈、踩高蹺、劃旱船的人,一家老小吃過晚飯後說說笑笑的走出門來湊個熱鬧添個景緻。他一向不愛湊熱鬧,但是鳳九是個很喜歡熱鬧的人。

東華看著那個孩子東看看西看看好像對所有的一切都很有興趣,對所有的一切都很好奇,私心裡希望這樣歡快的時光能伴她一直延續下去,血腥戰爭本就不該是她觸碰的東西,實在是因為她的身份。

他了解鳳九,對權力和慾望一向沒有什麼想法,但她十分好勝,既然做了這件事必然要做到最好,必然只能輸給他們白家自己人,否則會生生把自己嘔死。所以他這個開天闢地以來的第一任君王不得不手把著教她朝政裡亂七八糟的凡俗之事,而上天是公平的,奪走她很多笑容卻用淚水鑄就瞭如今愈發明亮的眼睛和美麗的臉龐。

“小姐,讓你夫君給你挑一盞花燈吧。”花燈鋪前的大娘看了一眼流連忘返的鳳九,又看了看她身後那個英俊挺拔的男人和他冷漠的臉上一雙一直注視著她的溫暖的眼睛,覺得自己猜的準沒錯。

鳳九臉色一紅,回頭看了一眼淡定的東華,又看回大娘,連連擺手:“大娘,你誤會了,他不是我夫君...”

“不是嗎?”大娘又看了一眼,她說不是的時候後頭那位公子分明有些不高興的挑了挑眉,於是又立刻笑道,“那是訂了婚的未婚夫婿吧。”

“......”

“公子,給心上人挑一盞花燈吧。”

東華挑眉,別過眼去,生意做到他頭上來了,稀罕。

鳳九回頭看他不自在的樣子輕輕笑了笑,拉著他的袖子想把尷尬的他帶走。

“你不是喜歡麼?挑一盞吧。”他卻微微對著那排花燈揚了揚下巴。

“可是我今天...出門沒帶銀子...”

“啊,那果然是要我送了?”

鳳九笑著看著他:“一盞花燈...應該窮不死你吧。”

“你確定要我送麼?”東華看了看身後大娘臉上的壞笑,神色複雜又有幾分同情的看向鳳九,不忍告訴她在芩國因為送燈與送丁是諧音,這是早生貴子的意義,也是頌安城裡多年的風俗,一般多為父母送給已經嫁人的女兒,也可由夫君送給妻子。

可是她卻不迭的點頭,充滿期待的看著他。

他抬頭看向那片花燈,花鳥蟲魚,龍鳳呈祥,萬花幽香還有不少郎情妾意,月下花前的精美圖案。

鳳九的眼睛在那盞花前月下執手私會的花燈前流連,東華瞥了一眼。

“那不適合你。”

鳳九一臉羞紅:“什麼不適合我啊,我明明看的是旁邊那盞蓮花的。”

“那就那盞蓮花的吧。”他這樣對著大娘說道,大方地遞過去一錠金子。

“你這也給的太多了吧...”她小聲拉了拉他的袖子。

大娘收了金子,笑的眼睛都快睜不開,連忙將蓮花花燈遞過去又說上兩句祝福語:“祝公子小姐白頭偕老,早生...”

東華卻在唇邊豎起一指,大娘瞭然的點點頭,直對著鳳九笑。

“拿著吧。”他將素淨的蓮花花燈遞過去,像是哄小孩的玩意兒。

鳳九鼓了鼓腮幫,嘆了口氣接了過來,算了,帝君這個人本來就沒什麼情趣,懂得送燈已經很難得了,雖然還是她開口要求的。

他走在前頭,餘光斜睨一眼些許有些失落的鳳九,嘴角輕輕勾起,右手在寬袖內不動聲色的輕輕動了動。

鳳九瞪大眼睛看著手裡素淨的蓮花燈漸漸染上嫣紅的顏色,像是少女抹了胭脂的面頰,幽會情郎的神色。白色的蓮花花苞在花燈上緩緩綻放,又從根莖處生出另外一支並蒂花來,並蒂蓮兒,一般心苦...鳳九的眼睛微微有些酸澀,他還記得她的話,他們是一株花莖上開出的兩朵並蒂花,因三生石的折磨而一般心苦,她在不斷的忍,他也是。

鳳九抬眼看了看身前那個男人的背影,又低頭,蓮花燈上的圖案還在變幻,外頭是並蒂蓮花,裡頭,外人看不見的地方...一個紫袍男人在坐榻上看書,臥倒的右膝上伏了只火紅的狐狸此刻正閉著眼睛在他溫暖的手掌下安心的睡著。鳳九驚愕的捂著嘴,是九華殿裡他們相伴的時光。

“帝君...”她剛想說什麼,看他從袖中伸出手來。

那隻能翻雲覆雨的手,那隻能制衡天下的手,此刻有硃紅的光芒像流水般從手心裡往地上淌去,在路徑兩旁開出一路耀眼的鳳羽花來,地上還鋪著柔軟的花瓣,當然,凡人是看不見的。

“離開青丘久了,很長時間沒見過鳳羽花了吧。”他在前頭輕聲說道。

鳳九裙襬下素色的雪緞鞋輕輕踏上滿是花瓣的路,彷彿踩在雲朵上一樣軟綿綿的。

“今夜反正有的是時間,慢慢看,看累了咱們再回去。”

“帝君...”她從不知他是一個可以浪漫到這樣地步的男人。

“小姐,吃糖葫蘆嗎?”扛著糖葫蘆的大叔笑眯眯的問她。

鳳九心情正好,笑眯眯的看向東華:“我想吃糖葫蘆,但是我沒錢。”

東華挑了挑眉,看這個蹬鼻子上臉的小女子,看她臉上燦若桃花的明媚笑容,終於還是敗下陣來,一錠金子換了一根糖葫蘆給她。

老闆接了金子瞪大眼睛卻不敢聲張,生怕東華反悔,只對鳳九輸了輸大拇指:“小姐,你夫君真是疼你啊!”說完,匆匆忙忙就走了。

鳳九聞言,一顆糖葫蘆哽入喉中,艱難的生生吞了下去,回頭瞪眼看著早就撒腿跑開的大叔,嘀咕道:“這些大叔大娘什麼眼神啊?難道不準人跟哥哥出來過元宵麼?”

“誰是你哥哥?”東華略有些嫌棄的蹙眉,看鳳九回頭,才慢條斯理道,“白府裡那個能吟詩作對的才是你哥哥,我只是個會帶兵打仗的莽夫罷了,對吧女君。”

鳳九尷尬的賠笑:“帝君你怎麼會是莽夫呢?像你這種要喝茶還得把茶葉提前一夜放入蓮花花蕊中次日取出的人都算莽夫的話,那連三殿下就是個屠夫。”

東華聽了難得笑出了聲,惹得路過的女子紛紛側目。

“你...你別笑啊,你一笑就太好看了,你這樣太惹人注意了。”鳳九看著來往的人,不由得有幾分著急。

東華只是溫和的看著她,輕輕的笑了笑。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鳳九有些遲疑:“這是誰的詩?聽著倒是應景,和咱們今晚街上的景色差不多。”

“那你知不知道這詩的下半闕?”

她撓了撓頭,又搖了一搖。

“來日有機會,再告訴你吧。”他這樣神秘的說著,向前走去。

“帝君...帝君。”鳳九連忙追上去扯著他的袖子,“不帶你這樣吊人家胃口的。”

他但笑不語。

“那你也要給我一點提示啊,我在哪本書裡可以看到下半闕啊?是誰寫的啊?”

他仍就笑著不說話,任由她撒嬌耍賴就是不上當。

“你不告訴我我不陪你逛了。”她這樣說道。

東華回頭,眼中有幾分訝色,原來是陪他逛麼?

他這麼想著,卻沒有說出口去嗆她,只是路過一個風箏鋪子的時候又溫柔的問了一句:“想不想再要一個風箏?等到春天就能放了。”

“好啊。”她像個孩子似的瞪大笑眯眯的眼睛。

這一夜,鳳九過得很滿足,回去之後甚至將那盞花燈掛在了她和東華的帳內,大半夜的不肯睡,窩在熟睡的東華懷中直盯著花燈傻愣愣的發笑。但她永遠不會知道這一夜的寒來是怎麼過的。

他一個人在冰涼的月色裡,在冰冷的庭院中親手做了一隻花燈,花燈上是兩個就著月光躺在床上說悄悄話的孩子。

今天只有一更,你們慢慢看,我去收拾行李啦#(笑眼)

1:

一生恰如三月花,傾我一生一世念,來如飛花散似煙。

凡間的戲再過三天就要散場了,加上今天是四天的文,只喜歡東鳳情節的朋友可以稍做休息,四天後一起來看;如果有興趣看配角戲的朋友可以看一眼他們的結局哦。

第七十七章

鳳九看著懸在帳頂的花燈,昏黃色的光芒暖暖的,並蒂蓮兒後頭是太晨宮裡相依相伴的景色,而她現在正窩在東華懷中不捨入睡,一切都幸福得過於完美了。

“帝君。”

“嗯?”他有些倦意的閉著眼睛,聲音也有些低啞迷人。

“你會一直對我這麼好嗎?”

“會。”

“就算以後分開,你也會一直這樣想著我嗎?”

睡覺的東華頓了頓,攏住她的手臂緊了幾分,將她往懷中揉了揉:“我們不會分開。”

鳳九側臉看他,閉著眼睛仍然俊美的不像話,她大著膽子淘氣的將牙齒湊到他下顎處,輕輕咬了咬。

東華蹙眉,右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腦:“別鬧。”

鳳九想,如果有一天他們真的能成婚,也不過就是現在這個樣子吧。

“帝君。”

“嗯?”

“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也會是我這輩子唯一喜歡的人。”夜色濃郁,她和他說著悄悄話,如果註定要分離,如果不知道哪一次分離之後他們就再也見不到,那麼她還有很多話想對他說。

有幾分睡意的東華卻不經想起三生石上那個陌生的名字和白寒來的臉:“是嗎?”

“嗯。”

他沒有接話,彷彿是睡著了一樣。

“鳳九喜歡你,喜歡你喜歡得要了命。”

她有些憂傷,又有些感恩命運施捨給他們的今晚,將頭埋進他懷裡聽著他的心跳沉沉睡去。

朝上的事情有了東華的介入,速度變得快了起來。二月中旬,戚國幽國的兵馬聚集在芩國的邊境,說是芩國率先滋擾生事,如果沒有個說法,就要打到頌安城來。芩國百姓人心惶惶,紛紛將罪責怪到一南一北兩處邊境的地方官員身上,而在巨大的壓力之下兩位官員也一夜之間以死謝了罪,但鳳九知道,這兩隻替罪羔羊不過是寒來手裡毫不起眼的兩枚棋子,戚國幽國自然也不可能就此罷休,開始在邊境叫囂,一場大戰看起來避無可避。

“我打不過。”慶安在朝堂上對著右相雲逸冷淡的說道。

雲逸面色冷漠:“芩國上下誰人不知善啟王能征善戰,此刻國有危難,王爺打算冷眼旁觀嗎?”

“戚國幽國加起來八十萬兵馬,我手裡只有三十萬人,怎麼打?”慶安一本正經的攤手看過去,“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我是沒這個本事能打得過的,右相如果打得過,右相親自去?”

“你——!”

“那麼此刻敵軍壓境,王爺有什麼好的想法?”寒來淡定的問道。

“把吏部尚書扔出去剮了,怎麼選的官吏?竟讓這樣無德無能的官員守邊境?還縱容手下越境滋擾?本王真是佩服。”

吏部尚書聞言膽戰心驚的看了一眼思安和寒來。

“任人不賢,他倒的確有些責任。”寒來瞟了一眼兩腿打顫的吏部尚書,又回過頭來看慶安,“不過,只怕再交一條人命出去也不足以平息兩國的怒氣。”

“當然不能平息,尚書大人的命只是平息一下我們的怒氣罷了,一句簡單的任人不賢就把情形逼迫到今天的局面。”慶安皺緊眉頭,厭惡道,“百死莫贖。至於兩國的怒氣嘛...左不過割地賠款吧。”

“這萬萬不可!”雲逸義正言辭,“不戰而降,太辱芩國風範了。”

慶安冷哼一聲:“那麼還有一個方法,右相親自去打這一仗,打贏了,皆大歡喜,打不贏,咱們再把頌安城割給人家,你看可好?”

寒來眯了眯眸子,慶安不是能說出這麼犀利言辭的人,他背後有高人指點。

待這樣一番朝堂對話傳入鳳九耳中時,她終於明白那天東華對著陸離嘀嘀咕咕的說了一長段話到底說了什麼了,想來慶安的每一句話都是他教的,連對方的人會如何反駁也猜的分毫不差。陸離又來找東華請教了,她一個人閒來無事,有些擔心慶安,於是朝書房走去,他一個人坐在書桌前發呆,神色有些呆滯。

“你在想什麼?”鳳九朝他走去,安靜的問他。

慶安見是她,想起她那個從不捲入朝政的哥哥如今一直在助她,也放柔聲音:“邊境百姓民不聊生,我卻坐在這裡什麼也不能做。”

“你想做什麼?帶著你三十萬大軍回邊境嗎?”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我連守護柔弱的百姓都做不到,憑什麼在這裡爭權奪利?我有什麼臉面穩穩地坐在頌安城裡任由他們在水火之中?”

“慶安,你已經不是一個守邊境的將軍了,你將來是要做一國之君的。”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君王和將軍又有什麼不同呢?”

“當然有不同,君王要忍受的屈辱就多了去了。”

慶安抬眼看向那個看起來柔弱,但眉宇間卻很堅強的女孩子。

鳳九不由得想起凌天,又想起自己,想到東華曾經跟她說過的話,再看了看眼前的慶安:“將軍的目光只放在他守衛的那片土地上,君王要看顧整片山河,將軍關注一場戰役的勝負,君王關注一場戰爭的勝負。慶安,你看看你自己的雙手。”

慶安攤開雙手,不解其意。

“昔日你手裡掌握的是邊境百姓的生命,現在的你手裡握著的是芩國十二郡百姓的生死,這意味著你再也不能逞一時的匹夫之勇,也意味著有時為了守護更多的人你不得不犧牲少數你原本也想守護的人,這就是一國之君不得不忍受的屈辱和折磨,棄車保帥,有時最痛苦的不是車,而是帥。意氣風發去打一場沒有勝算的仗,或許你覺得對得起自己了,但戰敗的後果你承受不起,芩國的百姓也承受不起,我想,你已經知道這個事實,所以才接受了我哥的提議。”

“嗯。”慶安點了點頭,“鳳鳴的話全部在理,我只是...我只是...”他的雙手不由得緊緊握住。

“你要顧及芩國的百姓,就再也顧不了自己了。”她堅定的搖頭,想來東華當年親手抹掉自己在三生石上的名字也就是這樣的心情吧,位卑未敢忘憂國,遑論你我。她越長大,就越能諒解他,越諒解,就越慈悲。

“你一個不出門的女孩子,怎麼懂這些?”慶安抬眼看她。

鳳九看了看他滿書櫃的書:“看書啊。”

“若論看書,你不會比韓清澈看得更多,但她不懂這些。”

“清澈是個溫柔的女孩子,是溫室裡的蓮花,開得又靜又香,喜歡詩詞歌賦,喜歡風煙俱淨的生活,喜歡一切安穩平和的東西。”

“所以我和她不合適。”

鳳九臉上溫柔的笑意有些僵了起來:“慶安,她喜歡你多少年了?”

“十年了。”

“你都知道。”

“嗯,她的心意我很明瞭,她是個很優秀的女子,將來會有更好的男人來配她,但不會是我。”

“你確定嗎?”

“是。”

“那你為什麼容她在你府裡?”

“我想讓她看清楚事實,不管她在我身邊多少年我都不會動心。”他的目光有幾分堅毅起來,“我的心裡只有芩國,只有芩國的百姓,再也裝不下任何別的人別的事,將來就算有婚配也不過是開枝散葉的責任,韓清澈並不應該被我放在這樣的位置上,她值得被更溫柔的對待。”

1:

第七十八章

陸離有些頭疼,他對於女人真的是完全不瞭解,好比為什麼父親支援了安瀾王的韓清澈小姐一直住在善啟王府,好比父兄支援了善啟王的鳳九小姐為什麼和白相是舊相識,好比現在不知道為什麼父親站在善啟王這邊的連理小姐先是喜歡上找鳳鳴下棋,現在又喜歡和白相喝酒談心。男人們的黨爭分派十分了然,慶安從來不跟思安廢話,鳳鳴也絕不會正眼看一看白寒來,但女人為什麼能把關係扯得跟蜘蛛網一樣複雜並且絲毫不為紛爭的局勢憂心呢??陸離看了一眼聚在一起攏今冬最後一灘雪的鳳九、成玉和韓清澈,她們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又看了一眼那邊收拾再次輸得一敗塗地的棋盤嘴裡說著和白相還有約得先告辭的連理,搖了搖頭找他家耿直的王爺去了。

“要走了?”鳳九看了一眼連理。

“又輸的一塌糊塗。”連理連連搖頭。

鳳九莞爾一笑,看了看悠閒喝茶的東華,心道連三殿下都下不過的人你一個凡人小姑娘怎麼可能贏得了呢?

“聽說你要去找寒來?”

“嗯。”連理點了點頭,“有些話和他說。”

“你們倆什麼時候這麼要好了?”

連理神秘的笑了笑:“因為他知道很多思安的事情,所以我去打聽打聽,聽說你今晚要去跟他一起用晚膳?”

“嗯,最好你也一起留下來,要不我把成玉、清澈也一起叫過去,大家熱鬧熱鬧?”

“這個想法倒是好。”又回頭看了一眼東華,再看回鳳九,“你哥去嗎?”

鳳九連忙擺手:“不去,他最討厭熱鬧。”

連理想了想也是,便道了聲告辭就先走了。

“晚上要去跟他用膳?”東華抬了抬眉。

“嗯。”她乖巧的走過來,蹲在他身旁,“早就說好了的。”

東華瞭然的點了點頭:“那我回一趟太晨宮。”

她一聽,小臉就拉了下來,神色也有幾分緊張。

“交代些事情我就回來。”

她這才笑著點了點頭稱好,又問:“朝上的事情怎麼樣了?”

“僵著呢,一邊說要打,一邊說打不過,反正雲逸怎麼激慶安慶安就是不去,甚至國舅那邊讓戚國像模像樣的擾了擾民,慶安也咬牙忍住了。”

“他一定忍得很辛苦。”鳳九難免有些同情。

“他能忍得住,我們就有勝算了。”

“對了,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聽到一點風聲,說幽國有個刁蠻任性的小公主彷彿瞧上了寒來。”

“是嗎?”東華含了幾分笑意。

“是啊,今天陸離跟我說的,慶安從邊境聽到的訊息,說幽國那個小公主吵著嚷著要嫁過來,慶安立刻就說要不聯姻吧,先穩住幽國。”

東華的笑意又深了幾分:“想來是有人十分欣賞白寒來,將他的文采人品樣貌能耐到處宣揚,甚至很有目的的特意宣揚進了幽國的王宮,才惹得人家側目,動了心吧。”

當然,想也知道這個欣賞白寒來的人是誰。

“你說寒來會娶她嗎?”

“你希望他娶麼?”

她想了想,搖了搖頭。

“為什麼?”東華輕蹙了蹙眉。

“凡人只有百年壽命,等她死了,寒來不是要傷心嗎?天人永隔,太可憐了,寒來還是找個女神仙的好,實在不行的話女妖怪也可以啊。”

“那就當下凡歷個劫好了。”東華不以為然。

“我還聽說那個什麼公主的,她父親十分寵她,聽說她要到頌安城來找寒來,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招數都用上了。”

“哦?”東華忍不住又笑了笑,一臉‘羨慕’道,“倒是個有情有義的女子,你這個哥哥很有福氣啊。”

鳳九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道:“我也有情有義啊。”

1:

“你說什麼?”東華有些沒聽清,又問了一遍。

“沒什麼。”鳳九賭氣不肯再說。

東華也沒往心裡去:“如今是二月中,估摸著三月開春那個公主就要到頌安城裡來了,和白寒來這麼一相處,兩人感情一深,姻緣這麼一聯,幽國的兵自然就退了,戚國獨木豈能撐大廈?”

“你這個方法好是好,不用打仗,就是搭上寒來,有點太不厚道了。”

“厚道?”東華挑眉,“上古史裡跟你說過我是個厚道的人麼?”

她依舊撇了撇嘴,還為剛才的事情不高興:“我去找寒來了。”

“不是說晚膳時分才去麼?”

“我現在就去,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心裡肯定憋屈,我去安慰安慰他。”她這樣說著,剛跑開兩步就回頭看東華,“誒。”

“做什麼?”

“你答應過會回來的。”她滿臉的不高興,還不忘跟他確定這件事。

“我若是不回來,你大可住在白府。”

她沮喪著臉望著他,滿臉都是氣。

“嗯,天黑就會回來。”東華別開臉妥協道,想了想又叮囑,“你也不要耽誤的太晚,你們陣營不同,如今旁人又不知道他是你哥哥,會惹出閒言閒語的。”

“知道了,我用過晚膳就回來。”她這樣說著,悶氣中又有一絲滿足。

“簡直是奇了怪了!”連理扔開手邊的棋子,看了一眼對面嘴角含笑的寒來,“我這棋藝退步成這樣了麼?一天到晚不是被鳳鳴殺得死去活來就是被你殺得死去活來。”

寒來淺笑,並不搭腔。

“我今日入宮找思安的時候,思安說了你的事。”

“我的什麼事?”

“幽國那個小公主似乎是看上你了。”

“哦,這件事啊。”

“幽國那麼遠,她怎麼能看上你的?”連理有些不解,想了想又道,“慶安那邊沒有這麼狡猾的人,我猜一定是鳳鳴的手筆。”

“你倒是看得透徹。”

“鳳鳴給我的感覺...”連理蹙了蹙眉,“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想多了,我總覺得他精明的不像一個凡人。”

“......”

“我總覺得他什麼事都能看得透,什麼人都能把控得了,你看慶安那個死腦筋,如果是從前,兩軍一壓境,他早帶人趕回邊境去了,現在居然還能安穩的坐在頌安城裡,還幾乎把右相氣了個半死。”

寒來勾了勾唇角:“雲逸確實氣的夠嗆,這也是因為他從來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局的緣故。”

“僅靠鳳鳴一個人,你們應付起來竟如此吃力。”

“這是自然了。”寒來嘆了口氣,“你不知道他的手段,他是懶得一本正經的跟我們玩,若是存了心要認真的話,頌安城早不是如今的模樣了。”

寒來這話讓連理不由得想起第一次和他對弈時他的話,當時鳳鳴也是這樣囂張的說的,不過是不願意和她認真下棋罷了。

“對了,你和思安怎麼樣?”連理又問,“你與他...還爭執嗎?”

寒來嘆了口氣:“不愧是兩兄弟,倔起來倒是如出一轍。”

“你是為了他好,他一定明白的。”

“嗯,只不過我們的想法有些出入,他想要的結果和我想要的結果不大一樣。”寒來敲了敲茶杯,低眉思忖著這件事該如何解決,到底按思安自己的意願來,還是按他給他選好的路。

“思安十分看重你。”連理這樣說道,“他在我面前不止一次的稱讚你,也真心當你是朋友,你是知道的,他那麼個寂寞的人,寂寞又傲慢,是輕易不與人結識的,也就是你吧,文采出眾能得他青睞。”

寒來淺淺笑了笑。不,他與我結識不是因為我文采好而是因為我是個比他還要寂寞的人。寂寞...想起他永遠追逐不到的清澈,自己永遠追逐不到的鳳九,或許是因為有這樣相同之處吧,二人才更加珍惜彼此。

“寒來。”鳳九明朗的聲音傳了過來。

寒來抬眼,看見她朝自己走來。

“這麼早就來了?”他挑眉詢問,不敢置信那人竟然捨得放她這麼早來。

“嗯,我和成玉清澈說好了,晚些時候她們也會來蹭飯吃,你如今是大官了,可得管我們幾個弱女子的三餐溫飽啊。”

寒來抿嘴一笑,又對了連理悄聲道:“聽見沒,一會兒你那個情敵要來。”

“清澈那麼溫柔的女人,我都不捨得把她放在情敵的位置上。”連理倒是很大方。

“在說什麼悄悄話?”鳳九笑著看向連理。

連理看向寒來:“在說白相好福氣,能有頌安城裡如花似玉的四個姑娘一同陪你用晚膳,這可是誰都沒有過的待遇。”

鳳九一想,還真是如此,也不由得跟著笑。

寒來看了一眼笑得開心的鳳九,有時覺得她很陌生,不像小時候那樣依賴他了,也不像小時候那樣跌倒就哭,但有時候又覺得她還是那個她,成長的過程中一直守著初心,他所熟悉的那顆心。

1:

第七十九章

大冬天的,四個姑娘賴在寒來這裡吃鍋子喝千里醉,就著明亮的月色說著朦朧的醉話,頌安城裡能同時和這四個姑娘一起用膳的唯寒來而已。慶安過於板正,與他吃飯沒什麼意思;思安倒是文雅風趣,但清澈不待見他,鳳九也怕再看見他的臉,總覺得是自己害他的;鳳鳴算是上上人選,但那樣一個千年寒冰似的人物,清澈有時覺得多看一眼自己都要結冰,比昔日初次入宮和皇帝吃飯還緊張,罷了罷了,因此寒來倒是眾人都拍手贊好的那一個,四個姑娘也常在他這裡相聚。東華起初有些不樂意,但經過之前的折騰也徹底明白在鳳九的心中那果然只是一段親情,好比自己和少綰一樣,吃這樣的醋太降低格調,再者,有成玉陪同,寒來多少也算個君子,不至於佔她什麼便宜,她自己覺得開心就好。

“寒來,你寫的那篇賦真是難得!”清澈藉著酒意有幾分放開了溫柔嫻靜的本性,大聲稱讚道。

“哪篇?”寒來卻並沒有醉,但他寫的賦未免太多。

“就是小九祭舞的那一篇。”

“哦。”寒來想了起來,看了一眼坐在對面和成玉咬耳朵的鳳九,笑得甚美,四海八荒絕色之稱決不辜負,只不過那人佔有慾未免太盛,愣是能給她折騰一張平凡到過目就忘的臉面。

“你是不是喜歡小九啊?”清澈還記得鳳九曾經說過的話,她說她從小就喜歡一個人,恰好寒來與她是舊相識,還說那人出身不好,恰好寒來無父無母。

寒來微愣,正踟躕著如何回答才算得體,鳳九已經插進話來:“我跟你們說啊,全頌安城的人都以為寒來喜歡我,只有我自己知道這不是真的。”

寒來聞言只是低頭輕笑,沒有說話。

“我們從小就認識了,旁人都不知道這一點,以為他是在我祭舞的時候認識的,然後被我的舞姿吸引得神魂顛倒。”鳳九樂呵呵的說道,“殊不知他從小看我跳舞長大,看得都要吐了,更不知他從小就拿我練筆,寫的賦都能堆成山了,如今這一篇算什麼呀。所以呢,他要是給別的姑娘寫了一篇賦,我倒是懷疑他可能喜歡上人家姑娘了,要是寫給我的話,唉,他看我跳舞要吐,我看他寫賦也要吐。”

連理也有幾分清醒,鳳九嘛,雖然和寒來看起來親厚但是卻並沒有男女之情的灼熱,相反,她總覺得這個丫頭更依賴鳳鳴一些,或許那是她兄長的緣故吧。而寒來,寒來本身於她而言就有幾分高深,感情一道她更是捉摸不透,也曾想過或許寒來是看重鳳九的,但他很少來善啟王府找鳳九,更沒有提親,如今鳳九這樣說了,她才瞭然其中緣故,是從小一起長大,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關係啊。

“那小九,如今寒來和你哥哥為敵,你幫誰?”清澈又問了一句。

鳳九不由得蹙眉:“怎麼又是這個...問題?”

清澈那麼溫柔,她不忍心說這是個蠢問題了。

“別為難她了。”寒來說道。

“寒來不是我哥的對手。”鳳九擺了擺手,說著大實話,“但我哥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寒來既然是我...朋友,我哥怎麼都不會傷害他的,他答應過我了。”

“你哥倒是很疼你啊。”連理笑了笑。

鳳九滿足的傻笑:“是啊是啊,我也這麼覺得。”

“你們不知道,那個大冰塊對誰都冷冰冰的,唯獨對小九好的不得了。”成玉笑眯眯的說道。

“唉,我家也有哥哥,但我卻沒有小九這麼幸運了。”清澈羨慕的說道。

東華從九重天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鳳九也已經醉倒在床上了。

“怎麼又喝酒?”他蹙眉,有些不悅。

“帝君,你回來啦,寒來的千里醉特別好喝。”她頂著一張嫣紅的小臉,微醺的對著他笑。

“頭疼嗎?”

“不疼啊。”她搖了搖頭。

“發裡的簪子哪兒來的?”

“寒來送的啊。”

東華伸手,將簪子拔下,扔到一旁,她一把青絲剛好垂在他手上,帶著花香和涼涼的觸感,讓他的心不由得輕輕顫了顫。

“手裡抱著的卷軸是什麼?”

“寒來畫的畫像啊,我們四個。”

他再次伸手,將畫軸從她懷中抽出,扔到一旁。

“白寒來對你這麼好,你就從來沒想過他對你有什麼想法麼?”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東華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他如今幾歲了?居然斤斤計較這些麼?

“你對少綰也很好,你對她有什麼想法嗎?”她微醺的小臉皺了皺,一本正經的問道。

東華愣了愣:“我發現你每次喝醉的時候都特別聰明。”

“是嗎?”她捧著自己的小臉樂呵呵的笑著。

“白寒來對你和我對少綰不一樣。”

“這樣的蠢問題,清澈問就罷了,帝君你怎麼也問啊?”

“你說誰問的是蠢問題...”東華輕輕蹙眉。

“你們看寒來對我好就覺得寒來喜歡我是不是太膚淺了?”她無情的截斷他的話。

“你說誰膚淺...”

“寒來對我的好就像爺爺對我的寵愛一樣,就像阿爹,雖然總是揍我,但是他其實特別疼我。”她再次無情的截斷他的話,“寒來對我好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這世上沒有誰對誰的好會是理所當然的。”

“怎麼沒有呢?”她很認真的這麼說道,“爺爺救了他的命,給了他白這個姓氏,撫養他長大,又悉心栽培他,我是他半個恩人,半個君主,他把我爺爺當自己的爺爺,把我娘當成他自己的娘,把我當親妹妹,哥哥對妹妹好還要講究什麼條件麼。他如今沒有心上人,沒有娶親,青丘孫子輩又只有我一人,除了對我好他還能對誰好?等他來日娶了親自然對夫人就會比對我好了。”

“他娶親你會不會難過?他對夫人更好,你會不會難過?”

鳳九咯咯笑道:“帝君,還記不記得我們在凡間做夫妻的時候我跟你說我爹特別疼我孃的事?難道我爹疼我娘我也會難過嗎?”

東華伸手,揉了揉她的頭。不管多少人跟她說寒來可能喜歡她她都會當成一個笑話來聽,因為從她一出生寒來就已經對她這樣好了,這麼些年來從來沒有變過,也沒有更好過,因為已不能更好。

“帝君。”

“嗯?”

“我小時候最愛粘著他,因為那個時候我也沒有心上人,所以我總是纏著他,讓他給我講故事,讓他陪我玩,讓他替我完成先生交代的功課,甚至小時候他是叫我九兒的。但是後來我遇見了你,你也叫我九兒,我便覺得這世上不該再有旁人也這麼叫我。兩萬歲的時候我還小,只是把你當成大英雄一樣的崇拜,把你的事情一遍一遍的說給他聽,他從來不厭其煩。在你疼我之前一直都是他陪著我,讓我不寂寞,所以他現在沒有夫人,一個人孤零零的我才想也多陪陪他,可是我又很怕你會生我的氣。”她拉著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我總是擔心你會生我的氣,因為我站在你仇人那邊,所以你一定覺得我是個小白眼狼。”

“我不會再為這個生你的氣了。”

“帝君,你真好。我想要的將來,所有的親人都在我身邊,爺爺奶奶,阿爹阿孃,姑姑叔伯,折顏,還有寒來和寒來未來的妻子。所有的朋友都在想見的時候能見得到,司命,成玉,清澈,慶安,還有...凌天。最重要的是你,如果沒有你一切都沒有意義,如果有你,他們每一個人都是錦緞上一朵美麗的繡花。”她心滿意足的拉著他的手墮入夢鄉。

1:

第八十章

三月,幽國的公主果然興致沖沖的到了頌安城,幽國國君膝下有六個兒子但只有一個女兒,因此對此女愛惜不已,盼望著寒來能做個上門女婿,慶安按照東華的指示在朝堂上不斷給寒來施壓,若不娶,若惹惱了幽國將來要開戰的話寒來便是芩國的千古罪人,別說丞相的位置,就算性命只怕也保不住。寒來不得已只得嚥下這個苦果,騎虎難下,看來是娶定了。

鳳九從來沒見過寒來這樣憔悴無力的一面,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怎麼勸慰,只得和成玉、清澈、連理去陪他引他說說話開懷一笑,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沉默寡言,局面走到這樣僵持的地步,眾人不由得為他有些傷感,可是四

下午10:33 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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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如今都是慶安這邊陣營的,又不好出手幫忙,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乾著急。

兩日後,思安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頻繁的在白府走動,寒來趕都趕不出去,一來二往的竟然和那個刁蠻任性的小公主混熟了,寒來一直對她有幾分冷落,但思安卻彷彿對她很上心,處處疼愛多番照拂,僅半個月的時間王宮傳來訊息,安瀾王即將大婚,要以幽國公主為正室,幽國退兵,兩國從此締交良緣,永不開戰。王后為此動了大怒,但不好明面上和幽國過不去,思安又一直說公主乃他心中所愛,二人相見恨晚,盼望母親能夠成全。紅妝咬牙切齒的應了,一旬後在王宮為思安主持了大婚儀式。

“思安喜歡了清澈那麼多年,怎麼會突然就喜歡上那個公主呢?"鳳九躺在

下午10:33 2/11

1:

的從天而降,歡快的擊打在翠綠的芭蕉葉上。鳳九揉了揉惺忪睡眼,看著簾帳外一夜之間不知從哪裡來的芭蕉,把這個世界、這個小花園瞬間染成了靜謐舒心的綠色。來頌安城的時候還是秋天,那個時候也下過幾場雨,伴著她的琴音,東華曾經說過好聽,但現在,原來雨水落在芭蕉葉上的聲音才是最好聽的。

她心裡一片歡喜,轉眼就要跟東華說,但他還在夢中,她不忍吵醒他。目光觸及床邊,他像是早知道今日有雨一般給她備好了一柄油紙傘,傘面張開,上頭畫著當初凡塵他揹她的花樣,他總有禮物要送給她。鳳九撐開傘,走進雨裡,雨聲滴落在傘上,也是天籟。

“知不知道人與禽獸之間最大的區

下午10:33 4/11

1:

別在於哪裡?"

鳳九在後湖邊看見了慶安和思安,聽到了慶安凌厲的問話。

“在於人有羞恥心。”慶安面露厲色,“思安,你就沒有。”

他說完,打著傘離開,思安依舊靜靜的站在湖邊,一人一傘,遺世而獨立,臉上有難得一見的憂傷與愁容。鳳九的心漏跳一拍,這個寒來選定了的繼承人,寒來義無反顧要襄助的人,她不相信他是個壞人,他臉上的神情也不像。如果慶安和思安都是好人,那麼明顯思安的性情更適合做一個皇帝,為什麼帝君要助慶安呢?僅僅為了和寒來唱反調麼?他真的會做這麼幼稚的事麼?

下午10:34 5/11

1:

“你們吵架了嗎?"她沒有管住自己的腳步,朝他走去。

思安回頭,看見是她,溫柔的笑了笑:只是起了些爭執,不過…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新婚生活怎麼樣?”

“挺好。”

“今日你難得出宮,能不能多停留片刻,連理她一直很想見你,我派人去通知她你在這...”

“不必了。”思安開口攔了她。

“那清澈呢?你想不想見一見她?"

下午10:34 6/11

1:

他微微一笑:“也不必了。”

“你果然放下清澈,喜歡上那個公主了嗎?為什麼…我覺得你好像過的並不開心。”

“何以見得?”

“因為我曾經也自欺欺人過,和喜歡的人分開之後想帶上一張開心的面具,但是.…”她伸手指了指他的眉眼在寂靜無人的時候,眉宇間總是有解不開的憂愁,訴不盡的苦楚。"

“連理和我說起過你,她總是說你有超越年齡的成熟,果然不假。"

“連理…她一直很喜歡你。

下午10:34 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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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她也一直很希望嫁給你。”

“我知道,但是我娶她只會害了她,這一點她也知道。

“她知道卻不後悔。”

思安笑著搖搖頭:“你們都太年輕了,眼裡只有情愛,等災難降臨的時候想要後悔就遲了。”

“雖然你娶雲翦翦是為了拉攏她父親,但是我聽陸離說過,你對她還不錯。

“我既然娶了她,不管什麼目的,都對她有責任,自然要對她好。

下午10:34 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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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對一個女子你尚且這樣溫柔,為何對於芩國的子民….”她不解的搖搖頭,你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此刻碰見你或許是命中註定,你幫我帶一句話給你哥哥。

“給我哥?你要我帶什麼話?"

思安疲倦的臉上現出一點嚴肅攔住慶安,不要讓他離開頌安城。

他這樣說完,與她擦肩而過,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鳳九。

“嗯?”她轉過身來,看著他的背影。

“如果有可能,將來替我安慰安慰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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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讓她萬事看開些,再順便給她找個好人家,你哥哥和寒來就很不錯。

鳳九愣在原地,想了想跑回了花園將東華搖醒。

東華蹙眉醒來:怎麼了?"

“我總覺得要出大事了,我心裡慌得不行。”

東華坐起身,像是還沒完全從夢中醒來,本能的將她拉入懷中輕輕拍著:“沒事,有我在,你慌什麼。

她微微推開他:我剛剛在後花園碰到了思安,他讓我給你帶句話,他說讓你想法子攔住慶安,千萬別讓他離開頌安城,還讓我將來安慰連理給連理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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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家,讓她萬事看開些。帝君,你說,思安的話是什麼意思?”

東華緩緩醒來,神色有些凝重,半響道:“看來他已經找到了。”

“找到了什麼?”

他低了低眉,沒有答話,只是心下明白,或許很快,他們就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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