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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錦梨乾脆當沒聽見,厚著臉皮笑問:“我想帶阿衍一起去,可以嗎?”
玄北雲立刻駁回,“我連你都不願帶著,還得帶上吳家這小傷員?”
“阿衍跟我一樣聰明,為什麼不能帶?”玄錦梨受到不公對待,心裡不大高興,假裝從袖中取出了那通報魯王囤兵的布條,拿給玄北雲瞧。
既要一併涉險,自需互通有無,省得無清觀的假道士,再把她們這夥人當作萬事不知的糊塗蛋利用。
“這是?”
“是罪訊。”吳清衍接過話,把先前兩人發現字條時的解讀,大略講了一遍。
隨著他的解釋,玄北雲的臉色一點點難看起來。
“難怪我瞧那二人,不似正經修道的樣子,原來是個冒牌貨!”他壓低聲音,恨恨道:“還好你機敏,應把那清雲賊道也綁上了船,不然……”
玄錦梨大力點頭,“現在你肯帶著我們了吧,我知道你擔心危險,可你也知道,如果你們此行不順,那被留在無清觀裡的所有人,同樣討不了好!”
“北雲兄,多一份思量就多一份勝算。”吳清衍同樣道。
看著眼前兩個孩子清慧的眼神,玄北雲天人交戰了片刻,最終咬著牙同意了,他苦悶的捏了捏額頭。
“好吧,可屆時你們一定要跟緊我,要緊之際切莫保全自身,否則……”
他嘆一口氣,將後半句該如何向你姐姐交代,吞嚥入喉。
次日丑時三刻,天色未亮,一支輕裝小隊摸著黑,悄然離開了山腰處的無清觀。
打頭的是熟悉地形的監院清雲,其後緊隨的是玄北雲,警惕的將他跟兩個孩子隔開,而後便是幾張熟悉面孔,都是靈敏有力的青壯,儼然是當初的那支殺狼小隊。
玄錦梨默不作聲的跟著爬山,心裡暗暗犯嘀咕。
她在村裡長大,體力好是常事,可重傷初愈的吳清衍,居然也爬得十分輕鬆?
莫非黑金給她的藥劑,還有強化體能的好處?
正想著,身邊忽然伸出一隻手,緩慢而堅定的握住了她。
玄錦梨抬頭,吳清衍衝著她無聲的用口形說:“堅持。”
她笑了,回握對方,正要繼續悶頭向上爬,身前的人忽然停住了腳步,緊接著監院清雲轉過身來,衝著幾人嚴肅而簡短的“噓”了一聲!
他們到了!
玄錦梨循著路看,在幾人身側十餘步的樹叢外,一座氣勢恢宏的大觀,靜悄悄的被烏雲掩埋著。
道觀大門上的牌匾,浮刻著“霞陽觀”三個大字。
按照清雲的說法,這裡就是登崖山的第二座道觀,也是香火最盛的一座。
不消清雲囑咐,在場眾人皆是屏息噤聲,在樹影中蟄伏了下來等待。
玄錦梨這才發覺,如今她的五感敏銳到,連道觀牌匾上的溝壑損痕,都能清晰可辨了。
一陣山風忽而吹來,裹挾著絲絲的腥甜氣,猛地鑽進了小隊幾人的鼻端,清雲原地跳起,臉色變得鐵青,低吼一聲:“不好!”
也不顧打草驚蛇,一馬當先的奔了過去!
他門都不叩,一腳便將沉重的木門踹開了,眾人連忙跟上,俱被院中場景嚇了個魂飛魄散!
寬闊的道場內,不知何時洗滿了血跡,場中巨鼎裡橫七豎八地摞著屍身,險要堆放不下的模樣!
濃重的血腥味,頂得眾人皆是一陣噁心,很快玄錦梨就聽到身後,傳來了幾聲難以忍耐的作嘔。
她卻怔在了原地,心裡一片茫然,只無意識地念叨了一句“原來如此。”
難怪黑金告訴她這山上有血氣,竟是發生了此等人間慘劇。
吳清衍緊攥著她的手,悄無聲息地擋住了她的身影,偏頭低聲道:“居然死了這麼多人,我想,失態的發展已經脫出清雲道士的預料了。”
玄錦梨微微墊腳,湊到他耳邊同樣道:“我看那些屍體,有些穿著道袍,有的背砍刀穿布衣,想來這是兩方人馬了。”
可兩股勢力,卻統統死在了這山嶺中,想來這“收屍”的,自是另有其人了。
她掩著口鼻,眉心緊蹙,暗道五感靈敏也有不好,這血氣在她聞來,未免過分濃郁了。
監院清雲踉蹌上前,兩手顫抖的將一具被血染滿道袍的死屍,拖下鼎來,輕輕放在地上。
他痛苦的閉上眼,半天才緩過勁來,旋即竟轉過身,驀然向著玄北雲等人,重重地跪了下來!
“你這是?”玄北雲一驚。
清雲那張容色堅毅的臉,已被一股猙獰的狠戾取代,他咬緊牙關,顫抖著磕了三個響頭,語氣近乎悲鳴。
“卑職神樞營右哨軍武官——童擎雲,懇請幾位義士鼎力相助,為我軍中八十條無辜冤魂,討個公道!”
此言一出,滿場譁然。
他忽然亮明身份,玄集村人全都呆了呆,玄錦梨揉著腦袋使勁想,喃喃道:“神樞營,右哨軍,好像是——”
她眼前一亮,猛地看向吳清衍。
身前護住她的人,無波無瀾的點破道:“你是京衛?是天子親兵?”
同樣想起神樞營身份的玄錦梨,跟著點點頭,心下訝然這無清觀的賊道,居然不是魯王偷練的私兵,而是天家正軍。
她們之前居然猜反了?
這麼一說,崖山下亂林裡綁著的字條,就是這位童擎雲,亦或他的同袍傳遞出去的!
“這些身亡的道士和……”她看著那些人的裝扮,到底還是把山匪兩個字嚥下,替換成了別的,“和村民,難道都是你們的軍中兄弟?”
童擎雲紅著眼,咬牙道:“正是,卑職受營內提督大人所命,前來崖山喬裝潛伏,目的是為了刺探魯王囤兵一事的詳情。”
玄北雲眼神複雜地看了看他,心下震驚,不禁對玄錦梨兩個小傢伙,生出了一絲敬。
事關重大,他自然不會自作主張,猶疑的將童擎雲拉了起來,“我知道了,你等我們稍作商量,即刻予你答覆。”
“卑職,靜候佳音!”
霞陽觀空蕩的後院裡,童擎雲默不作聲的將背上的屍身扶正,再小心翼翼地葬入他預先挖好的土坑,最後仔仔細細的夯實。
一具又一具,等他筋疲力竭的埋葬完所有同袍後,視線裡總算出現了一個靈秀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