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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正安自從進來大堂就聞到一股奇怪的藥味。
明明是一劑專治傷寒的麻黃湯，驅寒散熱，清熱解毒。
但是裡面竟然夾雜著與之藥性相悖的木賊。
他走到藥渣前面，蹲下身子，用手指輕輕的拿起一節黑黢黢的藥材。
放在手心捻了捻，又湊了上去，聞了聞。
身邊衣衫襤褸的婦人瞪了他一眼，覺得這個黑心掌櫃哪有那麼好心，能帶一個說真話的大夫來。
這個眼前的大夫，恐怕是和他同流合汙，沆瀣一氣的！
她一把搶過剩下的藥渣，空洞的眼眸裡滿是懷疑和害怕，看了一眼高高掛著的“明鏡高懸”幾個大字。
“大人，這個葉大夫是錢掌櫃帶來的，那定是和他是一夥兒的，這個大夫說的話不能信啊——”
錢有為皺了皺眉，抬手拿起手裡的驚堂木重重的拍了下去。
啪——
“肅靜！無憑無據，你休要胡言！既是大夫，那麼他說的話定是有理有據，錢掌櫃特意找大夫來證明清白，還沒有定奪，你又何須驚慌呢？難不成是你存心誣告？”
婦人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懷裡的孩子，欲哭無淚：
“大人，民婦不敢啊......”
錢有為似笑非笑的看向了葉正安，問：
“葉大夫，可有結果了？這藥可有問題？”
葉正安看了一眼襁褓中的死嬰，說：
“大人，這劑藥，名叫麻黃湯，本是治療傷寒的湯藥，因為裡面的麻黃可以驅寒發汗，清熱解毒，但是這藥渣裡卻沒有麻黃。”
葉正安撿起一塊掉在地上的藥渣，又繼續說：
“大人，這是我在藥渣裡發現的，外觀形狀和麻黃相似的，名叫木賊。但是木賊的藥效和麻黃相悖，而且這木賊還被有毒的鹼水給浸泡過了，剛出生的嬰兒若是不慎服用，那就是必死無疑。”
錢生乾一臉匪夷所思的瞪大的眼睛，手上的動作莫名的加重，竟把摺扇給生生撕碎。
他把撕碎的扇子一把丟了過去，砸在了葉正安身上。
“好你個葉大夫，竟然滿口胡言！大人，這個葉大夫......醫術不精，血口噴人，他......說的話不可信！我這就去派人，去找可以證明歸心堂清白的大夫來！”
跪在地上的婦人聽得一愣一愣的，這個大夫，原來真的是說出了實話。
她緩緩站起身，顫巍巍的伸手指著明顯已經自亂陣腳的錢生乾，說：
“錢掌櫃是想去找可以幫你說假話的大夫嗎？分明是你說葉大夫說的話最是可信，大人也說，葉大夫的話能成為呈堂證供，在這裡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你還有什麼可狡辯的！”
“本就是你們喪盡天良，用了有毒的藥材摻入藥方，才讓我剛滿月的孩兒一命嗚呼......你們活該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婦人說著說著又開始流淚，話語逐漸變的哽咽。
錢生乾惡狠狠的瞪了葉正安一眼，這個該死的大夫，明明已經提前給了他這麼多銀子，竟然還敢反咬一口！
他的唇角一抽一抽的，面色鐵青，像是一隻暴怒的瘋狗。
“明明就是你這個婦人，包藏禍心，私自偷換藥材，孩子莫名死了，就想賴在我們歸心堂身上！還請大人明察！”
婦人死死的瞪著錢生乾，佈滿血絲的雙眼中彷彿能射出利刃般，話語中帶著明顯的悲憤，怒道：
“你胡說！我只是區區一介民婦，怎麼會認識各種藥材，本就是買來治病的藥，又怎會偷換？”
葉正安看都沒看一臉惺惺作態的錢生乾，說：
“大人，草民願意用自己的項上人頭作擔保，剛才所說的言語，句句屬實，而且，我相信，這天底下，沒有一個母親願意賠上自己孩子的性命，來誣告一個沒有深仇大恨的藥房。”
言下之意，已經非常明顯了。
可是手裡死死攥著驚堂木的錢有為卻遲遲沒有說話。
屁股底下的椅子，快要坐不住了。
種種罪責，全部指向歸心堂販賣假藥，草菅人命。
可要是這歸心堂真倒了，那白花花如流水一般的銀子，可就沒有了。
被利益衝昏頭腦的錢有為，在他開始包庇歸心堂的第一天開始，早就不知道良心這兩個字，是怎麼寫的。
頭頂匾額上的幾個鎏金“明鏡高懸”大字，早就形同虛設了。
他咬了咬牙，看了一眼旁邊的侍從，故作認真的說：
“把那藥渣拿來，給本官看看。”
侍從照做。
錢有為把藥渣仔細的包好，看了一眼堂下的婦人，有模有樣的說：
“這可是本案最關鍵的證物，本官可要好好收著。”
婦人不知道歸心堂和縣令的關係，把藥渣交上去的時候，也沒有絲毫的懷疑。
要是動了人證，可就太招搖了，搞不好還要牽扯出更大的事情。
但是唯一的物證到手了。
那麼自是，好辦了。
......
勇毅侯府。
姜雪寧早上的時候剛給燕臨喂完粥，前腳剛出勇毅侯府的大門，後腳燕臨就從床上蹦了起來。
盤坐在床上冥思苦想，暗暗自責。
他也知道，這樣瞞著姜雪寧，很是不對。
但終究，紙包不住火，若是有朝一日被姜雪寧發現，定是會生氣的。
燕臨不是沒想過，要向姜雪寧坦白。
但是每次想要開口的時候，看到姜雪寧這般的溫聲細語的照顧自己的時候。
燕臨那句到了嘴邊的話，就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很想時光就那樣靜止，和寧寧就這樣永遠廝守在一起。
甚至腦子裡曾經出現過不爭氣的念頭，只要能和姜雪寧在一起，他就算裝一輩子的瞎子也行。
但是很快又否定了這個可怕的想法。
燕臨抬手揉了揉眉心，正想著該怎麼跟姜雪寧解釋的時候，就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很快，寢殿的大門被推開，青峰匆匆進來。
“世子，不好了，姜姑娘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