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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熱的扭曲，盪出波浪般的顫紋。路邊枯木下坐著幾個災民，有氣無力的躲避曬人的陽光，地面傳來車輪震動，一輛車，幾個人，帶著斗笠遮陽，背後繫著長劍。
騾車聲沉，旁邊走著一大兩小，車上坐著鬚髮皆白的老翁。車架看著倒新，頂上拴著乾草木桶，桶身乾燥，沒有水，沒有水……
穿過山路，來到運河岸邊，乾涸的河底亂石沙礫，拿出指南針看看與運河的方向，沿岸南下先到嘉興再去海邊。又走了一會，熱氣蒸騰的讓人暈眩，找了附近一個山丘陰涼處休息，等解了車，讓騾子鬆散鬆散，張長長用大竹碗倒半碗水端給騾子喝。
等騾子舔的一滴不剩，低頭去啃地上的草根。張長長這才拿出水囊小口慢嚥，抿一抿乾裂的嘴唇。幾人坐在石上聽著蟬鳴看著運河。
上次坐船，南渡嘉興還是冬日，河邊柳枝輕擺，草木留存。船艙躺臥夜聽槳聲，新送的熱壺茶香四溢，連夢都是那麼舒緩平靜。
大家拿出幾塊肉餅吃著，這不能放盡快吃完。他們早上離開，東南繞過山川來到運河，走了三個時辰才在這休息。邱家祖孫也交替下車走著，看著邱樂兒在揉腳，張長長一拍大腿嚇了大夥兒一跳。
他跑到車廂裡開啟自己的包袱，拿出塊結實的棉布，小丐幫忙裁成手掌長的寬布條，從一頭中間剪開，叉口處讓邱樂兒縫結實，然後教大家怎麼打綁腿。站起來，腳踝到小腿，由下到上纏繞，鬆緊適宜。太緊血液不通，太鬆沒有作用。
“開始時腿肚子漲，之後就好了，長途跋涉這法子最管用。之前忙亂，光顧著準備水和吃的，倒把這個給忘了。”張長長指點三人綁完護腿後坐下來休息。
邱樂兒笑呵呵的走來走去：“這樣好，草根樹杈不紮腳。”正說著忽然一隻撲閃翅膀的大鳥落在旁邊突出的岩石上。
鉤喙利爪，眼神犀利，是禿鷲。小丐想要去拿弓箭被邱老阻止：“是食腐肉的鷹，盤桓在這附近，咱們還是把面捂帶上。”於是，等烈日稍弱下午出發時，幾人帶上了口罩手套。
趁著月光打著火把趕路，走到運河邊原有個小湖泊的鎮子上。殘存的屋舍，損毀斑駁的雕樑畫棟，可以想象原來繁華。這裡正是太湖東岸，往西還能望到東西兩鎮的山峰。
鎮上有百姓留居，每日從十里外的太湖中打水，本地的居民抱團生存，佔據地形最高，磚牆牢固的幾個院落。有穿行留宿的不管，但要是靠近他們的地盤，守衛的人手持刀棍會過來驅趕。
張長長他們穿過鎮子到最南端，找個掛鎖的小院子，殘劍一砍斷掉鏽鎖，開啟院門滿地枯草乾枝。屋門也上著鎖，他們沒動，而是進了僅關門的灶房。騾車拉進來，卸車掃塵，簡單吃飯。燻把艾蒿，磚地鋪上竹蓆解下綁腿，倒頭就睡。小丐守上半夜，邱老守下半夜，趕路時邱老可以在車上補眠，明天換張長長和邱樂兒。
次日剛能看清人影，邱老就把三人叫起來，迷糊著方便綁腿時，邱老已經餵了騾子套好車廂。小丐邱樂兒坐車上一栽一栽，張長長和邱老牽著騾車離開鎮子，繼續順著運河岸邊南行。
路上遇到流民看到他們過來乞討，充滿苦難的臉上，伸著骨瘦如柴的雙手低聲的哀求著一口水。幾人一言不發迅速離去，還有的仗著幾個男人拿著斧棍想要搶車，被邱老柺棍裡的刀都沒出鞘，嘭嘭踹倒兩個。
隨後走了兩個時辰，可以望到嘉興府時找了路邊村莊空院休息，邱老張長長在屋中大睡，小丐邱樂兒坐在門口看著騾車警惕動靜。
這天傍晚終於來到嘉興城外，城門大開，多是衣衫襤褸的難民出入，看這情形，只怕早就是座空城。商量後決定繞過府城繼續南行，趁著天色還早，幾人也不坐車，腳步穩健的走路，騾車吱吱呀呀輕快不少。
第三天夜裡他們終於趕到海鹽縣，這裡燈火幾盞恍恍有人聲，張長長火把熄滅，又走了一段路，等再近點看到縣城城牆上有人守著，衣服像是平民，口音混雜各種方言都有。
把車牽到一片枯林裡，大家輕聲說話。“不像府兵，像是哪路義軍佔領。”
“這裡海近，水魚無礙，只是怕這縣城兵亂不能久居。”
“那咱們繼續往南走，聽說南方山川眾多，找個靠海有山的不難。”
“水快沒了，你們在這等我，之前到這裡的漁村收過貨，我去弄點水來，咱們連夜趕路，得遠離這縣城。”
“張大哥我跟你去。”
“不用，我路熟快去快回，你們小心，有事吹哨。”
張長長拿下一個木桶就走，幾個穿梭消失在黑暗的樹林中。幾人或蹲或站靜默不言，只有騾子低頭啃嚼枯葉聲，過了小半個時辰，樹林深處傳來腳步聲，三人站起來手握劍柄，一個人影小心拎著水桶過來，邱樂兒高興的小聲叫到“張大叔。”
把大半桶水倒進空水囊，明天再找地方燒開，不再多言牽著騾子小心的離開枯樹林，向西南走繞過縣城。
走了一晚上加一個上午，四人終於趕到幾座山峰聳立的山脈。東望大海，入海口旱竭，河底沙石摻雜。這裡百姓明顯增多，幾里外的海邊打水，山上穴居，民眾一群群結伴而行。
張長長他們找了山腳下一個崖洞，騾車趕到一側卸下，放下摻糠的草料和水，車上補過眠的邱樂兒守著，另一側張長長邱老小丐乾糧都沒吃，竹蓆一鋪綁腿一解躺下就睡，陰涼的石崖下呼嚕聲此起彼伏。
邱樂兒手拿張長長的大蒲扇給他們驅蠅，騾子吃飽喝足後也站在一邊睡覺。樂兒一邊吃著乾硬的米糕，一邊支起耳朵警戒四周。
等到太陽西沉，熟睡的三人才悠悠轉醒，邱樂兒把昨晚帶回的水用銅壺燒開灌進隨身攜帶的幾個水囊。看到人醒，連忙把寫著名字的水囊遞過去。
張長長噸噸噸喝了不少，伸了伸痠痛的四肢，看著逐漸昏暗的天色，想著摸摸這裡的情況，還得去海邊打些水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