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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歸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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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玄睿不由感嘆,若是將來有一日自己能在這裡活上一年,便是死也瞑目了。

不過是邊界之景便如此幽靜寧雅,梁玄睿不由開始想象著這隱族內部到底會有如何的風景。

人活一世,便要有這如斯美景相伴才不負此生悠悠歲月。

“哥,快來吃飯吧。”

在湖中泡完澡洗的神清氣爽的梁沁兒性質頗高,過來叫他吃飯,走時詩興大發,不由吟誦一首:“青青幽壑裡,綠綠華柏松。靈靈鶴來慶,樂樂此時心。”

“哥,怎麼樣?”

梁沁兒得意的道。

“靈靈鶴相慶,如何。”

梁玄睿反問一句,拉著嘟起嘴的梁沁兒的手一同離去。

哪知飯剛吃進嘴裡還未嚼一下,便聽見那遠處傳來的虎嘯聲讓周圍鳥鳴猿猴哀鳴瑟瑟發抖,皆閉嘴相顫。

“老虎!”

也不知誰顫抖的大喊了一聲,剛才還在吃飯的人還來不及嚥下飯菜,便刷的拔劍自衛。

虎嘯聲越來越近,那百獸之王的威風豈是凡人可壓得下的,不少人雖有可與虎相博之力氣,卻無與虎相鬥之勇氣,剛一聞得虎嘯聲便兩股戰戰兢兢,雙手哆哆嗦嗦,連那寶刀寶劍也捉拿不穩,更遑論與虎相鬥。

當虎出現在眾人面前時,大部分人幾乎已經瘋狂。他們雖有上千人,卻苦於現在早已是洩了氣的皮球,缺了水的茄子,若是隻有少量老虎或可以多欺寡獲勝。可如今出現在眾人面前的何止十幾只老虎,還有緊跟在老虎身後的狼群、野豬、花紋豹子無所不有。

遠遠望去人們只看見望不見後頭的豺狼虎豹群,遮天蔽日蕩起的塵土,還有那這一聲蓋過那一聲、那一聲又勝過這一聲。聲聲虎嘯,陣陣狼嚎,幾乎可以感受到那些動物的極度飢餓和迫切飽餐一頓的渴望。

沒來由的,所有人的心頭都席捲上了濃濃的絕望之感,有些膽小的人甚至絕望的打算自裁。

“快!大家快上樹!”

梁九霄最先也是如旁人一樣驚懼恐慌,但他好歹也闖過生死場,比旁人更多幾分理智和冷靜,也是最先回過神的人。

當他回過神之際,當即大喊一聲,提醒驚呆的人們先自保為上。

也算這些人運氣好,周圍的大樹多是生長了不知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參天古樹,各個腰身粗,個頭高且樹杈多枝葉茂盛,為這些人提供了最好的避難場所。

紛紛清醒過來的人們迅速爭先恐後的爬樹,紛紛找尋最粗壯的大樹,有極個別擔心自己會就此死掉的人甚至為了爭先爬上樹頂而大打出手。

一時間喊痛聲慘叫聲和呼救聲不絕於耳。

但無人去管。

梁九霄也管不了,他也不能管。他一手拉著梁尋昭,一手抓著雪輝這兩個武功不咋地的菜鳥嗖的一聲飛上樹梢,一手一個放置安全後,自己又尋了一個樹杈坐了下來,雙目緊緊盯著下方已經不遠的食肉動物群。

“爹,怎麼辦啊。”

離梁九霄不遠的梁沁兒也是急得直冒冷汗,看老爹還算冷靜,立刻大聲找尋安全感。

“老老實實坐著,什麼事邊也沒有。”

梁九霄瞪了咋咋呼呼的梁沁兒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

“師父,我有些怕。”

雪輝顫顫巍巍的坐在時不時晃一下的樹枝上,心驚膽戰的道。

“莫怕,你越是怕,死的便越快。”

梁九霄安慰她幾句,又把目光放在了樹下圍著的狼群。

這群狼大約很久沒有吃到一頓飽飯了,在樹下很是有耐心的從中午守到了晚上,一動不動,無數雙眼睛一直閃著餓光欣喜若狂的去看樹上的食物。

這種眼光讓人不寒而慄。

這些人,不怕死,但是怕死無葬身之地。更怕葬身狼腹。人們不畏死,卻畏懼死亡的方法。死亡只有一種,死亡的方法卻有很多,由不得人們害怕。

“好冷。”

梁沁兒小聲嘟噥了幾句,把自己的身軀往梁玄睿的懷裡縮的更近,努力從哥哥身上得到幾絲安定的勇氣和淡漠的平和。

“餓不?”

梁玄睿小聲問了一句。

梁沁兒點點頭。

“給。”

梁玄睿從腰帶上取下繫著的纓絡裡掏出幾個野山果,在纓絡上擦了擦泥土,遞給梁沁兒。

“謝謝。”

梁沁兒兩眼放光,一分兩半,另遞給梁玄睿一半。

“我不吃。”

梁玄睿伸手阻擋住她。

梁沁兒督起了嘴。

“我不餓,吃過了。”

梁沁兒再次被拒絕,只得訕訕的藏進懷裡。

在黑暗中,飢腸轆轆的人們很容易聽見梁沁兒biajibiaji的咀嚼聲。

“誰有吃的,分一點啊。”

黑暗中,早有餓得受不了的人受不了飢餓,厚著臉皮討要。

“是玄睿的東西,他有果子。”

這聲音,自然是幸災樂禍的梁尋昭。

雪輝暗暗恨得猛掐猛戳他。

梁尋昭很疼,但他很高興。

“梁二公子。”

又有一道聲音懇求。

梁沁兒有些不高興,正要大罵回去,梁玄睿用一雙凍得發涼的手緊緊握住梁沁兒的手,成功讓梁沁兒把話收了回去。

“是我在閒逛時無意中得來嚐鮮的,已經被舍妹吃光了。”

梁玄睿摸了摸懷裡,嘆了一口氣。若是平時他自然二話不說就把這野果子給人了,可如今這種情況,小妹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了,他豈有捨棄妹妹而去幫旁人的道理。

咕咕咕咕,雪輝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在黑暗的夜裡,雪輝的臉不爭氣的紅了,她也餓啊。

“師父,我們該怎麼辦?難不成一直在這坐等死不成?”

實在受不了的雪輝只好詢問梁九霄。

“不可,現在下去只怕會是羊入虎口有去無回。”

梁九霄聽了沉吟片刻,還未回答。魏青元聽了大驚,立刻反駁道。

“最好的脫困時間已經失去了。”

黑暗中,梁玄睿低低的嘆氣聲驟然響起,驚起了一地的風雲。

“怎麼說?”

薛林之焦急追問道。

梁玄睿武功超凡,文采亦是絕佳。琴棋書畫自不必說,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也是飽讀肚腹。這樣的名聲早已傳遍整個武林,薛林之對他自然有對比旁人更大的信任。

“動物狩獵,乃是天性。何況這些動物已是飢腸轆轆,餓瘋了的時候。有誰敢直接面對,特別是狼,他們的耐心和之間的合作親密關係讓人害怕。若是中午時候大家能夠一鼓作氣硬碰硬的幹一場硬仗,或許還能活下來大半。可如今大家各個精疲力竭,又失了膽氣,又是黑夜,只怕更不能逃出去了。”

“你怎麼不早說?”

聽他說得有頭有尾,由不得旁人不信。有些擔心自己會死的人甚至嚇得偷偷哭了起來,誰也不願意有這種窩囊死法。

“我說了有人聽麼。”

“我。”

眾人啞然。

的確,在那樣的危急時刻,大家想的都是如何去逃,如何去跑,卻從未觀察過雙方的力量進行分析。

“梁,梁二公子,你,是,是,最,最聰明的人,求求你想想辦法吧。哪怕被人打死,也總好過填飽這種畜生的肚腹啊。”

一時間,有些懦弱膽小的人紛紛把希望寄託在了梁玄睿身上。

“我也沒辦法。”

梁玄睿嘆氣,只是握緊了梁沁兒的手。

這些畜生雖嚇人,但憑他的本事帶著妹妹打出去還是綽綽有餘的,可如果把這群人也通通帶出去,除非他是神仙。

“哥,我們可以聲東擊西啊。”

梁沁兒偷偷附耳對梁玄睿道。

“沒錯,可這不是和人打架,這是和野畜生打,你以為誰會願意,誰又敢?只怕一旦提出這個問題,只怕他們就會讓我去打頭陣。”

“他們怎麼。”

梁沁兒有些惱怒道。

“己所不欲卻施於人,這是人之本性,算了。”

“那我們怎麼辦,該不會就這麼幹耗著吧,我看那群畜生可是一直在想辦法,估計著這會兒已經想出什麼主意來也說不定。”

“不是估計,而是一定。”

“啊。”

黑暗裡,兄妹倆的對話就像一陣無音的風一般,悄悄刮過。

梁玄睿所思不假,在他們剛結束對話不久,一直安靜的樹底下一陣騷動,梁玄睿眼睛尖,立刻發現守候在雪輝樹下的一隻眉間生著一嘬兒白毛的吊眼睛的老虎突然伸出前爪向上直力起身體,靠著樹穩穩當當的直立起不動。它的身體很長,整個直立起來居然比成年人的個頭還要高出一截。

“當心!”

梁玄睿一聲大吼提醒,但已經來不及了。

在白毛老虎剛剛站立好身體的時候,身後另一隻母老虎猛地挑起,踩著白毛老虎的頭頂跳了上去,穩穩抓住了雪輝和梁尋昭所坐的樹枝。

“啊!”

梁尋昭一聲尖叫,嚇得立刻一手拔劍一手緊緊抓住樹藤在空中來回晃盪,總算是手疾眼快沒有成為老虎的美食。

至於雪輝,就沒有那麼好運來。

那老虎跳上來本就離她近,兩人同時一左一右的跳開,梁尋昭卻未和她同時跳起,搶先一個打噴嚏的瞬間,直接造成她平穩失衡,身體來回在樹枝上晃了幾下,還是掉了下去。

“當心!”

梁沁兒當即爆喝一聲,十分仗義的沒有見死不救,直接一手抓著樹藤火速蕩了過去,一手從腰間取下束腰的軟緞,打了一個花,就要去纏住雪輝。

“輝兒。”

梁九霄正要去救,見梁沁兒去了,略放下心,飛了下去把兒子救了上來。

梁沁兒的軟緞順利纏住了雪輝的腰,梁沁兒在黑暗中給了雪輝一個勝利的眼神,一個使勁就把雪輝拽了回來。

“啊!”

樂極生悲,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原本兩人已經脫離危險,可不知為何,大概是兩人的重量太重,導致樹藤不堪重負,竟直接從中間齊齊斷掉。

“哥,快來救我啊!”

梁沁兒已經顧不上淑女形象,立刻張嘴大叫。

“轟”,梁玄睿搶先一步出手,選了兩人倒地的地方,一掌轟翻了那個地方的野畜生。

兩個女孩掉下來雖然受了些輕傷,幸好沒有太大危險。

“快上來。”

梁九霄此時已經在腰間綁好了繩子,直接一蹦到底,伸手就要一手一個把人拉上來。

已經餓了幾天的野畜生哪裡願意到嘴的食物跑了,一哄而上就朝著這三人躍了上來。

“啊!”

梁沁兒最先被老虎撲翻在地,她幾乎可以看見老虎那在黑暗中仍然發寒的尖牙利爪,那令人恐懼的氣息,還有那按在她身上的巨大力量。

“哥,快來救我啊!”

梁沁兒幾乎快要哭出來了。她有瞬間害怕就失去力量的時刻啊!

“嗷”,出乎意料的竟然是張牙舞爪、威風凜凜的老虎退卻了。

當老虎張著血盆大嘴就要去享用它夢想了許久的美食時,一股令他膽戰心驚的血液的味道和氣味撲鼻而來,讓它不禁連連後退,甚至由於害怕,直接打了一個跌,就地一個滾。

“嗚哇哇!”

被老虎利爪所傷,胳膊上留下幾條傷口極深正血流不止的梁沁兒大小姐,瞬間覺得委屈了,哇哇大哭。

有害怕,有驚嚇,也有恐懼,在一瞬間爆發。

說來也怪,當她的哭聲瞬間響徹所有人的耳膜中時,所有人幾乎下意識同時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這哭聲太尖銳了吧。

“嗷嗚。”

另一邊則沒有這麼幸運的雪輝被另一隻老虎按在爪下,鮮血直流,一滴一滴的滴答著落在她的臉上,連她的臉上也流了一臉的血,被血液的新鮮氣味刺激出了野性的老虎正要大口一下吞下雪輝的頭顱,雪輝幾乎感覺到老虎的牙齒已經緊緊咬在自己的脖子上,將大部分的頭顱都含在嘴裡,只差輕輕一咬就讓自己斃命。

她此時的心臟怦怦直跳,已經跳出了嗓子口,正當她絕望之際,不遠處突然傳來梁沁兒聲嘶力竭的哭聲,讓她猛地打了一個激靈,同時也讓準備吃她的老虎嚇得伸回了嘴,猛地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老虎此時聽見梁沁兒的哭聲,對眼前的美食卻不管不顧,一個扭頭,嚇得前腿猛的跳躍,兩條後腿猛地蹬地,轉身就跑。

梁玄睿已經衝到了雪輝近處,一掌打出,掌力激射而出,將周圍十米之內的一切物體都掃了出去,自然,也包括雪輝。

當梁玄睿衝過去看雪輝情況時,雪輝只留下了一句“我沒有被老虎吃了,也要被你當石子給掃的沒命”便兩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當雪輝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個乾淨乾燥的石洞裡,在他的周圍幾個燒得正旺的篝火將她的整個身體都燒的暖和活的。

“我們,脫險了?”

雪輝幾乎不敢相信那個正談笑風生的梁尋昭,那個正趴在梁玄睿腿上呼呼大睡的梁沁兒居然就這麼平安無事了。

“這得感謝梁沁兒姑娘啊。”

薛林之大笑著過來拍了拍雪輝的肩膀道:“沒想到她的哭聲那麼恐怖,居然把那麼一大群飢餓的野畜生給嚇跑了。”

“哭聲給嚇跑了?”

雪輝幾乎不敢相信這個近乎天方夜譚的傳說。

“是啊,她一哭就把不少的老虎狼啊什麼的嚇跑了一半,後來你暈了過去,梁玄睿,他,嘿嘿,瘋了一般猛打了一通,徹底把那群野畜生給趕跑了。天啊,你簡直沒有看到他當時那神情,快要。”

“那你們哪。”

雪輝根本不理薛林之話裡的八卦之心,直接責問。

“我們啊,自然是也跳了下來幫忙啦。”

薛林之訕笑著摸了摸腦袋。

“估計著也是。”

雪輝哼了一聲,這群人,讓他們殺人,倒是眼也不眨,讓他們殺畜生,倒是沒那麼大的膽子了。

“那些餓的受不了的野畜生更比人害怕。”

薛林之辯解道。

雪輝懶得和他爭辯,只腹內空空如也,吃了一些果腹之物便又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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