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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於慣性思維,江千越右手不禁有了動作,但也就在剎那一瞬,他又強行忍住了這個慣性。
隨即單手背於身後,平靜地面對眼前一切。
嗡!霸道的槍勁,攜帶嗡嗡風聲,瞬間在耳邊響起。
宛如風雨中一聲驚雷,讓江千越感到整個腦袋有些麻木。
轟隆隆。
恰在此時,外面伴隨大雨響起了雷鳴。
鐵槍的另一頭,緊緊被中年男子抓在手中。
江千越也是首次,正面看清這位原州刺史的真正面容。
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頗有震懾人心的感覺。
“為何不避?”
短暫對視後,澹臺洵突然開口。
江千越強壓心緒,一字一句道:“因為避無可避.”
“未必.”
澹臺洵收了槍勢,似有深意問,“你為何不用?”
江千越急忙躬身施禮:“晚輩不願擔一個行刺朝廷大員的罪名,況且晚輩本就性命無憂,又何必關公面前耍大刀?”
顯然澹臺洵知道身懷暗器一事,剛才的舉動倒是有著試探的意思。
澹臺洵突然爽朗大笑:“傳聞果然沒錯,你是個巧言善變之人.”
雖然澹臺洵這番評價多有調侃,但是對於江千越的這瞬間表現,是發自內心的認可。
“刺史大人謬讚了.”
澹臺洵將兵器迴歸原處,自言自語地說:“少年人自信是好事,不過也要量力而行,否則就是自毀.”
“大人教訓的是.”
江千越神色肅然,他聽出對方的言外之音,“但……不試一試,又怎能尋找自信,證明自我?”
“哦?你當真如此想?”
澹臺洵轉身,看向江千越。
江千越拱手道:“非晚輩所想,是形勢所逼,如同浮萍之於風浪,何曾有過自我?”
“既知是浮萍,又何必違逆風浪?”
富含深意的一問,讓江千越陷入凝思,隨即吟道:“青萍一點微微發,萬樹千枝和根拔,浮游蝕盡千江面,遮星蔽日掩月華!”
嘶!乍聽這四句詩,澹臺洵整個人微微一顫。
霸道!感受到這首詩蘊含的氣魄與霸道,就連他也感到心頭一寒。
區區浮萍遊物,竟然想要侵蝕千江水面,更要遮星蔽日掩月華,這是何等的口氣!“來者是客,隨本官客廳一敘吧.”
“是!”
呼!江千越跟在身後,暗自長舒了口氣,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後背已經溼了。
回想起剛才一幕幕,他仍舊是心有餘悸。
雖然他判定對方只是試探下馬威,但面對鐵槍逼命的瞬間,他還是緊張怕得要死。
不過還是強行壓制了心緒,不讓這種膽怯表露於外。
其實從一進入府內,他的心情就開始緊張,畢竟他要見的是一州的刺史。
一路上,兩人一前一後互不言語。
很快,就到了客廳,彼此分賓主落座後,府內的僕人奉上香茶。
“好茶!”
江千越稍微抿了一口,卻突然覺得口舌生津。
“哦?懂茶?”
澹臺洵輕輕撥弄茶氣,低眉隨意的說著。
江千越放下茶盞,認真道:“略懂一些,皮毛而已.”
話音剛落,澹臺洵乘勢反問:“方才你可不是如此謙虛,怎麼,這就心口不一了?”
沃槽!聽著澹臺洵的話,江千越放入有魚骨頭卡在嗓子裡,簡直是難受的要命。
自己登門拜訪還沒說明來意,就被這原州刺史連番攻擊。
不僅給他武力上的威懾,又接二連三的言語攻訐,這可真不是個省油的燈。
早知道澹臺洵如此難纏,他就不該誇下海口。
這讓他突然想起了烏早光,心說這都是朝廷當官的,這差距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就在二人客廳談話之際,府中後園閣樓上,澹臺芸瀾一襲宮裝,佇立在窗臺處,欣賞著眼前的雨打竹葉之景。
當下的澹臺芸瀾,褪去了女扮男裝的英秀之氣,卻增添了幾分雍容靜雅。
噔噔噔!一陣急促的上樓聲,驚得澹臺芸瀾急忙轉身迎了上去。
“小蓉!”
“小姐……”不等婢女小蓉說完,澹臺芸瀾就焦急詢問:“他來了麼?”
“來了,此刻正在客廳與老爺說話呢,不過……”“不過什麼?”
“聽府中的其他婢子說,老爺在演武堂差點刺死江公子!”
“什麼!”
澹臺芸瀾聞聽此言,頓時緊張萬分,“那他有沒有受傷,這個老頭子真是越來越沒分寸,人家好歹也是客人,怎能如此大動干戈?還有那個壞蛋,為什麼不用暗……額咳咳,那個他應該無恙吧?”
如果澹臺洵此刻在的話,聽到女兒這言由心生的話,一定會大呼女大不中留,竟然要說用暗器對付自己老爹。
“小姐,江公子無恙,可奴婢有恙.”
看著小蓉在露出痛苦神情,澹臺芸瀾這才意識到,自己緊抓小蓉雙肩過於用力了。
“再探再報!”
“是!”
小蓉點頭應是,“只是小姐,潘公子那邊……”“潘瑞?怎麼,他為難你了?”
一提起潘瑞這個名字,澹臺芸瀾就流露厭煩情緒。
自從為齊宏坤賀壽之後,潘瑞就帶著張衝主動住了進來。
對於潘瑞的這個請求,澹臺芸瀾是極力反對,但是澹臺洵卻是欣然答應了。
自此,入駐進來的潘瑞沒少來搭訕。
雖然一次次被回絕,但潘瑞似乎並沒有多大算放棄的意思。
“那倒沒有,只是途中遇到了潘公子,他似乎也很關心此事.”
“下次再遇見,不必與他說太多.”
“是,奴婢告退!”
待小蓉離開閣樓,澹臺芸瀾心緒有些起伏:“老頭子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明明是早已經說好的,為何非要劍拔弩張?”
澹臺芸瀾這邊心緒複雜,西廂房內同樣有人心緒不寧。
房內,潘瑞在桌案前揮毫。
然而隨著雨越下越大,他的動作也越發迅速。
直到最後一筆,潘瑞筆鋒沒有滑下,而是停頓在紙張上。
猛烈按壓,似乎要將胸中恨意潮水傾注而下。
伴隨墨點越來越大,質問咔嚓一聲,筆桿頃刻折斷兩節。
“少爺!”
一旁侍奉額張衝,流露出關切之情。
“沒事!”
潘瑞將手中半截筆桿丟進筆洗中,然後繞過桌案,坐在了茶几旁。
“少爺,此事急不得.”
啪!聞聽此言的潘瑞,將剛拿起的茶杯擲在地上。
“急不得?你盡說這些無用的話!”
潘瑞一指客廳方向,低聲怒吼道,“那小子已經到了府上,你還讓本公子忍耐到幾時?是要忍耐到他們洞房花燭?”
“或許……”“好了,別再安慰了!”
潘瑞一擺手,氣不打一處來,“你我來原州已有多日,通婚書也遞交了澹臺洵,然而那澹臺洵一直不談答婚書,可見此事他早就有了異心.”
張衝陰沉著臉:“這可是兩家定下的婚約,難不成他還想反悔不成?”
“原本我還覺得奇怪,他一個原州刺史是攀上了哪家高枝,竟然冷落擱置我潘家的婚書,如今看來就是這個江千越!”
“江千越?他不是……”張衝剛要說下去,瞬間想到了什麼,“少爺您是說……鎮國侯府?”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原由麼?”
“雖說此子也姓江,可是據屬下所知,鎮國侯在原州並不親友.”
潘瑞又倒了一杯茶,自斟自飲:“當初壽宴上,沈博陽與江千越的對話,以及我那次與江子元在明月樓……我可以斷定,這江千越定與雲京的江家有關.”
“少爺所言有理,從澹臺洵的態度,似乎也可以印證這一點.”
“此事尚不明朗,暫等雲京那邊訊息.”
潘瑞這些日子也沒閒著,自從江千越故意說出鎮國侯府後,他就已經暗中修書一封,命人快馬送往雲京告知父親。
潘瑞想了想,最後悠然道:“此人身份有待查證,所以暫且不宜動手,但如果半死殘疾也無傷大雅.”
“屬下明白!”
一座府邸,兩處人心,三種思量!客廳裡,澹臺洵不急不緩,靜靜等待江千越回應。
面對澹臺洵的步步攔截,江千越突然笑道:“晚輩聽聞刺史大人乃是行伍出身,早年更是就職于軍中,乃是一代宿將!”
“宿將?過譽了,本官確實是出自軍中.”
“看來刺史大人是在考校晚輩,那晚輩就自揭其短說兩句。
自謙與自信並不矛盾,而是相輔相成,宛如陰陽缺一不可.”
江千越謙虛了兩句,隨後繼續道:“就如同將軍領兵於陣前,面對千軍萬馬的敵人,要做的是戰略上藐視,而戰術上則要格外重視,如此內外合一,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哦?”
澹臺洵聽了這番話,抬眼看著江千越,“說下去!”
“戰略上藐視,士氣也!未戰先怯,敗跡已顯,唯有士氣振奮,方可同仇敵愾,古往今來以少勝多之戰例,無一不是氣勢如虹。
此藐視,非是自負,乃是自信!”
“戰術上重視,根基也!”
江千越繼續闡述,“自身強大,方是力量之源,進可力克千軍,退可固若金湯,能遊刃有餘,方能立於不敗之地。
此重視,非是自卑,乃是自謙!”
這一番論述,聽得澹臺洵沉默不語。
“其實自信與自謙,可用道家四字作為總結.”
“哦?哪四字?”
“內聖外王!”
江千越說出四字,隨後又道:“自謙是修心,可縱觀古往今來;自信是養性,可探索上下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