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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陸昆心的選擇，晏寧也不過感慨兩句，這麼一打岔，無論是晏寧與告白讓的見面，還是程致給陸昆心送禮的事兒都算過去了。
只是不等他們順利到家，晏寧突然接到了小牽的電話。牛發達走了。
晏寧和程致趕到醫院的時候，牛小牽正在手術室門口。
她用力抱住晏寧，聲音斷斷續續的：“他簽了個器官捐獻協議。我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他怕我一個人撐不下去，希望有個帶著他器官活下去的人給我安慰。”
“可是阿寧，我好怕萬一真的有另一個世界，丟了器官的他會受欺負。”
程致下樓去給牛小牽買點吃的東西，晏寧帶著牛小牽坐到走廊兩邊的椅子上，“那我們就給他多祭拜點東西，吃穿用度、交際防護都準備全了，即便有另一個世界，只要你記掛著他，他就有靠山的。”
小牽哭的有些迷糊，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晏寧的話。晏寧就守著她等手術完成。
對面一個乾瘦地脫了形的女人應該是接受發達器官的患者家屬。雙方都沉默著望著手術室門口，像是等待判刑的囚徒。
程致很快就帶了吃的回來，他就簡單買了點粥和蛋羹，估計小牽這會兒也沒什麼胃口。
晏寧勉強喂她吃了三分之一，小牽就吃不下去了。
手術過程可能比預期的要長，期間對面的女人好幾次忍不住走到手術室門口，似乎離的近一些就會更有希望一樣。
每次女人一動，小牽就會抓緊晏寧的手。晏寧無法體會她複雜的心情，只能緊緊回握她給她一些力量。
所幸最終的手術還算成功，醫生宣佈結果後，對面的女人支撐不住地跪地痛哭。
小牽把頭埋在晏寧的頸邊，溫熱的眼淚沾溼晏寧的肌膚。
醫院告訴小牽接下來他們可以委託醫院處理後事，也可以自行處理。
小牽沒有委託醫院，晏寧請了假，陪著她處理這些後事。
但其實大部分手續都是程致去辦的，小牽的精神有些恍惚，晏寧更多是守著她。葬禮也沒有大辦，只有發達的同學和老師來弔唁了一下，不到三天關於發達的一切彷彿都在這個世界結束了。
最後一天他們離開小牽家的時候，小牽把之前程致送給發達的外骨骼還給了他們。
回家的路上，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黏膩的潮溼，連帶人心裡頭都覺得不爽利。
車道兩旁的建築物被路燈照出各種光怪陸離的影子，連綿的雨線把不斷倒退的夜景扭曲成各種模糊的光影，在晏寧和程致的臉龐明明暗暗地交錯。
程致的聲音帶著些疲憊的沙啞，聽得人莫名傷感。“阿寧，過段時間，我們回趟老家吧。”
晏寧有些錯愕，“爺爺住的地方嗎？”
晏寧記得程致以前是華僑，嚴格意義上來說，程家沒有老家。
程致點了點頭，“結婚之後，你就沒見過他了，我們回去看看他吧。”
“那就下週吧，我正好可以請幾天假。”晏寧沒有猶豫就點了頭，如果晏寧也有親人還在世的話，她這會兒也會想去陪陪他們的。
程致舒了口氣，開啟了車上的音樂，氣氛總算沒那麼沉重。
“既然要回老家，我給你說說我爸爸媽媽的事兒吧。”
晏寧輕聲道了句“好”。關於程致的父母，晏寧只知道是在六七年前一場飛機失事中過世的，如今去老家拜訪老人，瞭解的太少確實有些失禮了。
“你知道他們是飛機失事離世的，其實那次他們是為了回來陪我外祖父。”
“我媽媽當初遠渡重洋，去開拓海外市場，其實有被家族放逐的意味兒。”
晏寧曾看過程致父母的照片。他媽媽萬遊是個古典溫柔的江南女子。
“我外公家是個大家族，他兒子也多，但是唯一出息的孩子卻是我媽，當時外公便想讓我媽招贅，然後由我媽接管家族的生意。”
“但很顯然，族裡沒有同意，為了避免這樣的事情，萬家其他人就打算把我媽嫁出去。”
當時程致的外公萬壽和族裡其實是有劇烈的爭執的，但那些太過殘酷的鬥爭程致並不想告訴晏寧。
“我媽自然是不甘心的，可當時待在家裡也只有被邊緣排擠的份兒，所以她就自請去開拓海外市場。”
“她和我爸結婚其實也算是商業聯姻，但是我媽堅持不和我爸有生意上的往來。”
“我媽利用的主要是程家的資源和人脈，她對海外市場的開拓雖然不是一帆風順，但很成功。只可惜沒過幾年，萬家族裡就把她手上的生意都收回去了。”
“她後來打理的是程家的生意。算是奪了我爸的權吧。”
程致的媽媽雖然外表看著柔弱婉約，說起話來也是吳儂軟語，但是其實是十分要強的性格。對生意頗為得心應手，商場上的手段耍起來絲毫不遜色於誰。
她對於萬家的收權並非沒有預料，堅持不和程家的生意有牽扯就是一個防範。
說到這裡程致不禁勾起了嘴角，他父母實在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父親的夢想就是遊山玩水，而母親就想嫁人之後也能做生意，雖然兩人堅稱對彼此一見鍾情，但到底其中有沒有夾帶私貨，彼此應該也心知肚明。
幸運的是，他們一直沒把商場上的戾氣帶到婚姻裡，程家的掌舵人從來都只有一個，她媽媽打理家裡的生意之後，父親就退居幕後了。
晏寧望著程致眼裡明明滅滅的光，突然就理解了他對於親密之人的渴望來自於哪裡。
“因為和萬家族裡的這些糾葛，我媽每年在程家待的時間都不長，主要也是陪陪我外公。”
“但是外公老了以後，程家沒有能立起來的人，勾心鬥角反而愈演愈烈，外公這一脈還好，後代雖然不成器，但到底沒長歪。其他支就不好說了。只是一個家族裡也沒辦法獨善其身”
“我媽媽怕我外公出事，再說這麼多年聚少離多，也感覺沒盡到為人子女的義務，正好當時程家計劃回國內發展，我爸媽就先回國了。”
“只是沒想到，最後出意外的反而是他們。”
聊到動情的地方，時間就總是過的很快，晏寧回神的時候，他們已經到家了。程致慢慢停好車，熄火之後兩人都沒有下車，晏寧摸索著握住了程致的手。
“我母親就算遠渡重洋，最後依然想要回到我外公的身邊，而程家四代，始終都在尋一個迴歸故土的機會。”
“阿寧，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會選擇你嗎？”
晏寧搖搖頭，她至今也沒想明白程致為什麼會選擇自己：“曾經有一段時間，我甚至很後怕，怕一覺醒來，發現這是一場夢或者是一個更深的陷阱，然後重新把我打落更深的深淵。”
程致抬手攬住晏寧的肩膀，忍不住笑出聲來，晏寧都能感覺到他胸腔的振動。
“我當時想，這姑娘能在這麼慘的情況下堅持這麼多年，那和我的約定豈不是小意思。她那麼漂亮，但凡有一次想去走捷徑，或者有一瞬讓邪念攻破了堅守，都一定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我以前特別不相信緣分，總覺得事在人為，但是見到你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命運待我真的不薄了。”
程致抬手狠狠颳了下晏寧的鼻子。“所以就算再嘴硬不肯回應我的感情，我也不覺得我會輸。”
程致輕輕咬住晏寧的唇瓣，手掌蓋住晏寧的心臟：“阿寧，我知道你也是動心了的。”
晏寧有一瞬間剝離了感官，耳邊只餘下自己心臟跳動的巨大聲響。“看吧，所有人都知道她一定會愛上程致，所以她還要掙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