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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失去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按理說,她不是個愛窺探別人隱私的人,可此時就是心生一念,想要趕走他周遭的憂傷。
也許黑夜有種讓人想要傾吐的渴望,宮啟宸娓娓道來,夏聽白就在一旁安靜的聽著。
“小時候,我有個很要好的兄弟,是我爸從外面帶回來的,生的是既單純又可愛,可我媽卻很不喜歡他,所以我就時常護著他。
久而久之,我們的關係越來越好,比親兄弟還要親。
後來有一天,他的親人來到我們家,就把他要了回去。
就這樣,我們就分開了。
後來很多年,我都在想他過的好不好,我希望有一天我們能再相逢,再像小時候那樣無拘無束的在一起。
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我卻發現,一切都變了模樣……”他突然頓住,聲音低沉喑啞,仿若有些說不下去。
夏聽白的心也跟著他的故事七上八下的,少時分離,再相見,還找得回以前的那種熟悉嗎?她忽然想起少年閏土和魯迅,再見時,月下少年早已歷經滄桑……她正失神的想著,他的聲音已再次響起:“他不知道經歷過什麼,微笑的背後滿是苦楚,卻倔強的什麼都不告訴我。
當我知道這些年他過的其實並不好,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宮啟宸顫抖的唇一張一合,似乎想告訴她更多,卻已再說不出任何話。
因為所有的話都被一個“痛”字取代了。
窗外的月光慘白,映著這微弱的一點光亮,夏聽白瞥見宮啟宸垂眸的那一瞬,眼角邊一抹亮線晶瑩而下,它如同一道閃電,擊中她內心最柔軟的部分,將那禁區的門也劃開一道縫隙。
她接著他的話,也講起了自己的故事:“其實,我小時候也有一個朋友,他待我很好很好。
好到只要有了他,全世界的風雨我都不會覺得害怕。
我以為他就會這樣永遠陪在我身邊保護我。
可天不遂人願,他為救我而死,永遠的離我而去,留給我一生的想念與虧欠……”夏聽白的聲音哽咽起來,深埋於心的傷痛,再次揭開,依舊鮮血淋淋。
“夏聽白……”他恍然出口,沒想到她竟有著與他一樣的傷心往事,沒想到在所有的美好背後都隱藏著地獄一般的煎熬。
誰人沒有痛苦?誰人沒有傷心?在這物慾橫流的社會里,到底還有多少真情可以期待?又有多少回憶,讓人一生緬懷?“宮總,我……”“叫我的名字.”
他鼓勵的望向她,眸子裡是前所未有的柔光。
“這又不是在公司,只是兩個天涯淪落人互訴衷腸.”
她吞嚥下,才小心翼翼的喚了聲:“啟宸……”見他沒有反對,她才拾回些勇氣,認真道:“啟宸,我失去的永遠都找不回來了。
可你失去的,還有彌補的機會,為什麼不珍惜眼前呢?”
珍惜眼前,這四字重叩在心口,不由又想起那日周航所勸:“少爺,珍惜眼前人.”
這一切一切,如一縷春風拂過胸口,似乎,沒那麼痛了。
“我會好好珍惜眼前,那你呢?”
夏聽白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什麼?”
“就像你說的,我還可以彌補,可你失去的,要怎麼樣可以忘記?”
夏聽白苦笑,一滴清淚掛在臉上。
“我的命是他犧牲了自己的命換來的,我若忘記他,於心難安.”
“可你若記得,他會更難安.”
宮啟宸輕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淚痕,聲音沉穩而有力。
“他既捨命護你,必不希望你為此耿耿於懷,鬱結一生.”
她的心豁然一震,迷怔的目光與他相對,一時竟有些恍然。
“而且,如果忘不了,那就把他放在心裡.”
“放在心裡?”
夏聽白輕念著四個字,好像大半生的心酸都寫在這裡面了。
“是啊.”
宮啟宸輕喃低語,不知是說給她聽,還是觸及了自己的心事。
“把一個人放在心裡,只要你還活著,你們便不曾分離.”
不曾分離,這四字給了夏聽白莫大的勇氣。
是啊,自己與雲墨哥哥自從相遇那一刻時,便註定這一生都不能分離,她會帶著他的守望,堅強的活下去。
“啟宸,謝謝你.”
她是由衷地感謝他,在這一刻,多年的心結終於得到紓解。
雖然從小到大,與顧逸凡也十分親厚,但總覺得少了些默契,少了些心靈的通遞。
只是礙於夏院長的養育之恩,她沒任何考慮的就把自己許給了他。
此生既不能與摯愛相守,那麼跟誰在一起,其實都不再重要了。
可今夜,宮啟宸的一段話,讓她對生活又燃起了希望。
這種無法言說的感情如一股暖流湧進心口,久久不散。
聽她道謝,宮啟宸悵然一笑,似乎又生幾分愁緒。
察覺到他似還在憂慮什麼,夏聽白強打起幾分笑顏。
“沒想到,本來是我要安慰你,反倒成了你安慰我了.”
宮啟宸深籲一口氣,目若星辰,炯炯有意。
“實際上,你已經安慰我了.”
她正疑問著,卻被他再一次強勁有力的擁入懷中,低沉醇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夏聽白,你聽好。
你不會是晴雯。
晴雯一生慘淡,是因為她遇上的是賈寶玉,而你遇到的,是我宮啟宸,縱然你心氣再高,我也會為你插上翅膀,海闊天空,任你翱翔.”
夏聽白的心狠狠地觸動了一下,自從雲墨走後,她一直都把自己偽裝的很堅強,因為再也沒有一個人像雲墨那樣義無反顧的守護她,她必須學著自己保護自己。
可她再堅強也是個女人,也無法克服女人天性的軟弱。
也期望有個人能走進她心裡,能在她傷心難過的時候,給她個堅實的臂膀可以依靠。
而現在,宮啟宸的話恰戳中她心底最柔軟的所在,淚止不住的再次流下,不管以後如何,這一刻她只想靠在他的肩頭,把所有的煩惱靜歇。
感受到夏聽白的小手慢慢纏上自己的後背,宮啟宸不由抱得她更緊些,微閉眼眸,靜思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