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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藏“靈”其名
四周是繚繞的瘴氣，本就稀薄冷清的月光似乎一絲一毫都滲透不進來。
古瀟控制著靈璆，讓它在兩人周圍形成了一層結界，然後道：“至於陶木，他從一開始就在說謊。”
聽了古瀟的話，琴箏並不感覺意外。她道：“陶木公子先前說殷殷只是個普通人，可後來他卻又說殷殷是修靈者，這一點本身就很矛盾。”
古瀟點頭：“不止如此，若他們是為給殷殷找尋雪心蓮而來到藏靈山，在明知藏靈山萬分危險的情況下，他們又怎麼會帶著本就虛弱的殷殷一起來這裡？”
有誰聽過給病人找解藥，還要帶著病人一起的？
這不光不利於病人的病情，若是真遇上危險，多一個人就多一個累贅，反而更難逃脫了。於情於理，他們都不該帶上殷殷來藏靈山。
“除非……”古瀟低聲道：“那個時候的殷殷已經不是殷殷了。”
“姐姐說的可是那個人偶？”
“對。”古瀟道：“我懷疑，早在半年前他們進入藏靈山的時候，跟在他們身邊的殷殷就已經不是他本人，而是一個人偶。真正的殷殷，可能早就已經不在了。”
古瀟看著亂七八糟的岔路，停下了腳步。她第一次來這裡，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走，有心想御劍上去看看情況，但這地方又沒法御劍。在這裡要是亂衝亂撞，指不定會碰到什麼，到時候想回來可就困難了。
古瀟道：“或者，還有一種可能。”她看著包圍住她們的赤色結界，道：“殷殷根本沒有消失，消失了的人是陶木。”
琴箏點點頭，起身跟在了古瀟身後。
進山前，狐七說這裡布有結界，所以進入的時候一定先遇到子山。這種事連陶花和陶木都不知道，他又是從何得知的？
事情越想越多，一個問題沒有解開，又有其它的問題接二連三地出現。看著前方未知的道路，古瀟甩了甩頭。當下最重要的還是趕快找到狐七他們，然後一同離開藏靈山。古瀟覺得自己有些低估了藏靈山的危險程度，在這裡待得久了，她不確定還會發生什麼事。
琴箏走在前面，古瀟擔心前方出現什麼東西，便始終保持著和琴箏並排前行。偶爾遇到只能容一人透過的小徑，古瀟就讓靈璆跟在琴箏身邊開路，她則手握著流月七星劍，隨時做好開戰的準備。
古瀟立即道：“小箏發現了什麼嗎？”
“嗯。”古瀟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站起身，道：“雖然並未感覺到他對我們有什麼惡意，但還是小心為妙。”她看著面前黑漆漆的路，道：“小箏，我們繼續往前走吧。若是運氣好，說不定等下還能碰見他們。”
也不知是何緣故，前方雖然沒有那些詭異的“右腿”攔路，但岔路卻變得多了起來。而且這路有的寬有的窄，兩邊還有各種凸起的小山包，看著非常恐怖。那些小土包就像是墳墓一樣，感覺裡邊隨時會爬出什麼東西來。
事實上，就算琴箏不開口提醒，古瀟也絕不是多事之人。這東西這麼詭異，她根本不會去主動觸碰。當然，若是那些東西先招惹她們，那就要另算了。
“不是沒有可能。”古瀟道：“否則，製作並操控人偶乃是殷家秘術，陶木又如何得知？”
就在古瀟皺著眉頭想著要不要閉眼睛碰碰運氣隨便走一條時，一直在身旁的琴箏說話了。她看著眼前的岔路，輕聲道：“姐姐，我有一個想法，不知是否可行。”
古瀟道：“會合肯定是要會合的，但不是現在。”她把流月七星劍放在一旁，道：“從進山開始，我就無法御劍，這裡有東西壓制著我的靈術。”她沉默片刻，又道：“而且還有一件事。不知道小箏你有沒有注意到，在來這裡之前，我問過陶木去藏靈山需要做什麼準備，當時他的回答是‘不用準備什麼’，還有‘食物都不是必需品，山裡不缺吃的東西’。”
“姐姐的意思是，陶木公子實際上是殷殷？”
“嗯……”琴箏猶豫片刻，指著其中一條路，道：“姐姐，現在開始就由我來領路吧。”
琴箏看了一眼周圍，道：“姐姐，那些隆起的山包不知是什麼，我們謹慎起見，還是不要觸碰為妙。”
走在前方，古瀟的表情卻並未明朗。剛才有一點她還沒有說，那就是，不僅是陶木和陶花，連狐七也很不對勁。
琴箏面色不變，她似乎並不是十分擔心，道：“那我們接下來要如何？與他們會合嗎？”
古瀟環顧四周，道：“可我們也看見了，現在的情況明顯不是這樣。一座佈滿瘴氣的山裡有活物都很難，又怎麼可能有正常的食物？我之前問他為何確信自己進入的一定是子山，他回答我的是雪心蓮不會生長在瘴氣瀰漫的子山裡，說明他知道山裡的情況，可他依然沒有把這些告訴我們。”
琴箏自然而然地接了下去：“陶花姑娘不知道殷殷已經不在的事實，她依然以為那人偶就是殷殷。可人偶沒有生命，必須要靠人控制才能行動。陶木公子擁有控制人偶的方法，他不能讓人偶離開自己身邊太久，所以才會選擇在進入藏靈山的時候把人偶帶上。”她的手有意無意地撫過手腕上的箏弦，道：“那麼，他們遺失了的，就是那個人偶了。”
古瀟沒有猶豫，道：“好。”有人能領路真是再好不過了。讓她打架還可以，要是讓她帶路，那可比直接迎擊敵人要煎熬的多。特別還是在這種未知的情況下，面對著一大堆橫七豎八縱橫交錯的路。
“這樣說來，陶木公子的話是自相矛盾了。”
又走了足有一個時辰，琴箏停了下來。在她們面前又一次出現了兩條路，一條通向左邊，另一條則通向前方。“姐姐，我們接下來是先和狐七他們會合，還是……去其它的子山看一看？”
古瀟疑道：“這兩條路通向不同的山嗎？”
琴箏點頭道：“若是我的猜想沒錯，那左邊的這條路應當通往另一座子山，而前方這條路應該是狐七他們去的地方。”
古瀟這下更加好奇了，她道：“小箏是怎麼看出來的啊？”
她問這話並非是懷疑，而是純粹的好奇。她與琴箏都是初次來此，她現在還一頭霧水，可琴箏卻已經能知道個大概了。這讓古瀟覺得非常不可思議，所以她很其中奧妙所在。
琴箏笑了笑，道：“其實，姐姐應該已經注意到了，這藏靈山群裡的秘密所在。五座子山包圍環繞住了中心的藏靈山，那麼這些山加起來，一共就是六座。這六座大山……”
“剛好對應人身體的六個部分！”尚未等琴箏說完，古瀟便恍然大悟般，自己不由自主地接了下去。她道：“我們現在所處的這一座子山，對應著的就是一個人身上的‘右腿’部分，所以才會有那麼多右腿形狀的東西來攻擊我們。”
琴箏點頭道：“是的。”她繼續道：“若我沒有猜錯，每一個土包都是一個人的墳墓，只不過，那墳墓裡埋的並不是完整的屍體，而是……人的右腿。而且，那些襲擊我們的東西，它們本來的屍身恐怕就在那些土包裡，如果一腳踩上去，它們的依託物就會毀壞，所以它們才沒有追趕過來。”
古瀟似乎已經明白，她道：“若是把藏靈山群看成一個巨人，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就是巨人的右腿，所以我們現在在走的路，它們對應的就是……”
琴箏道：“人身體的經絡。”她回頭望了一眼來時的路，那裡已經被黑霧包圍，根本看不真切。“從那些東西出現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所以我留心了一下我們經過的路，發現這些路正好可以和人的經絡走向相對應。只要我們按照正確的路線去走，離開這裡應該不難。”
古瀟面色嚴肅，她看著前方的兩條路，然後又回頭望了望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土包，道：“若是如此，那藏靈山豈不是一個大墳場？究竟是什麼樣的變故才會死掉這麼多的人……”
“另外，我很疑惑，為什麼要將一個人的屍身拆分成六部分來埋葬。”琴箏道：“我們之前去過封邪陵，那裡鎮壓著的是許多怨鬼，但即便那裡的怨氣非常深重，也遠沒有達到需要把屍體分開封印的地步。可這裡……”
古瀟道：“我覺得，藏靈山此名也並非隨意起的。原先我還以為‘藏靈’之意是蘊藏靈氣，但現在來看，這‘靈’恐怕是另有所指。六座大山應該是共同形成了一個陣法，這陣法壓制著裡面的怨靈。而且，真正的藏靈山裡一定是存在著某些東西，那東西和陣法一起形成了某種制衡，否則藏靈山不會這麼太平。”她低聲道：“這裡是閔溪畔，這件事雪殿一定知情，如果有機會，說不定能從雪殿洛家那裡問出些什麼。”
“姐姐，那我們現在要走哪邊呢？”
古瀟抬頭看了看兩條路，道：“狐七的實力我信得過，有他和陶木他們一起，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子山既然一直在阻攔我們進入藏靈山，想必不會那麼輕易就讓我們過關。”她指著左邊的路，道：“我們走這邊。”
琴箏抿了抿唇，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後還是道：“好。”
兩個人沿著左邊的路前行，不過，一拐進左邊，古瀟並沒有感覺她們在往回走。這倒是奇怪了。畢竟這些路代表的是人體的經絡走向，現在她們前往的地方，應該是一個人的“左腿”部分才對。
琴箏似乎看出古瀟心中疑惑，道：“姐姐，這些山在移動。雖然這些路代表著人體的經絡，但這些經絡並不一定是按照人的樣子中規中矩地排列。”她繼續道：“可能……胳膊連在了頭上，頭又連在了腿上。”
“嗯。”古瀟點點頭，繼續朝前走去。
這裡的環境與她們剛剛走過的路並不相同。剛才走過的路上，出現的東西類似於人的“右腿”，但這一次，這裡並沒有那些高大詭異的右腿形狀的“枯樹”，不過，這裡倒是多了許多奇奇怪怪的草。這些“草”五根一組，一簇一簇的扎堆聚集。明明沒有風，但這些“草”卻是無風自動，在漆黑陰暗的土地上搖來擺去。
只走了幾十步遠，琴箏就道：“姐姐，這裡對應著的是人的‘左臂’，那些草就是人的手指，姐姐千萬小心，不要被那些東西碰到。”
古瀟也發覺了這些東西的異常，有了前面的心理準備，她已經見怪不怪了。於是她只是微一點頭，便走在了琴箏的身邊。她道：“如果不出所料，這些‘草’等會會聚整合一個大的左臂吧？”
琴箏卻道：“不太像。”
“嗯？怎麼說？”
“姐姐你看。”琴箏蹲了下來，指著其中一棵“草”，道：“剛才我們所見的那些‘枯樹’周圍都散發著濃重的黑氣，一走近就能感覺到一股怨氣撲面而來。可你看這些‘草’，它們周圍很是正常，那些黑氣好像都散去了。”
古瀟一看，還真是如此。她原先只以為藏靈山佈滿黑氣是地形條件使然，現在看來，一直在散發瘴氣的，就是那些斷腿。
而這座山的黑氣已經減弱了許多，連月光都透得下來，古瀟她們甚至不需要借靈璆的光就能看清這裡的路了。
瘴氣不會無緣無故的就散去，那些“草”也太過安靜。或者說安靜也不太貼切，此刻那些“草”更像是虛弱至極。那輕微的顫動不像是它們本來就會發出的，更像是害怕的顫唞。就好像它們剛剛被暴打了一頓，現在正處於重傷階段一樣。
古瀟皺了皺眉，道：“有人比我們先來了這裡嗎？”
兩人向前走了一段路，並未發現任何異常。那些“草”就像是奄奄一息了一般，根本沒有發動攻擊。在經過不知道第多少個岔路口的時候，琴箏攔在了古瀟面前。
“姐姐，等一等。”琴箏的手腕上，一根銀色的箏弦正在顫動，不時還傳出幾聲低沉的箏鳴。“那邊有人。”
古瀟一愣，道：“真的有人？！”
琴箏手指撫過箏弦，輕聲道：“不是狐七他們。對方一定是人，而且這個人我們應該見過……”她猶豫片刻，道：“那個人現在的狀態似乎很不好。”
古瀟立即道：“既然是人，那就沒問題了。我們快去看看，說不定有人需要幫忙。”
琴箏也不遲疑，她帶著古瀟朝著一個方向跑去，道：“姐姐，這邊，和我來。”
疏朗的月光照著前路，少了瘴氣的阻隔，兩個人前行的速度也快了許多。不多時，周圍的景物又變了，那些稀奇古怪的人手一樣的“草”已經消失不見，出現在面前的是一個個墳墓一樣的小土包。古瀟知道，每一個土包裡都埋葬著一個人的左臂。
就在古瀟還在檢視這周圍情況的時候，一陣“沙沙”的聲音響了起來，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抓撓著地面。這種聲音出現在這裡可不是好事，古瀟下意識就想甩幾記靈力彈，但四周都是這種聲音，她也不好輕舉妄動。
“姐姐！那裡！”
琴箏的聲音忽然響起，古瀟循著琴箏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人影正站在土包中間，那些土包中似乎伸出了一條條手臂，那些手臂越來越長，每一條都死死地抓住了那個人，好像要將其拖入地下去。
“小箏，呆在這裡不要走！”古瀟二話不說，提著劍就朝那個人的方向衝了過去，在她離開小路、踏入土包所在位置的一瞬間，似乎有什麼東西甦醒了。越來越多的聲音響起，每一個土包裡都好像有東西要鑽出來。
此地不宜久留！
古瀟快速地衝到那個人身邊，手起劍落，糾纏著那人的手臂被齊齊斬斷，她也沒來得及看那個人是誰，直接就拽住那人的手臂，道：“快走！”
就在此刻，那些手臂似乎全部甦醒了過來，它們從地下伸出，那些手臂不知被埋了多久，上面的皮肉都被腐蝕殆盡，只剩下了一堆骨頭，看著格外的猙獰恐怖。這些土包非常多，密密麻麻根本沒有空餘之地，古瀟現在是站在兩個土包的臨界之處，但即便如此，她也感覺這樣十分勉強。
進來的時候，古瀟特意避開了那些土包，儘量不去踩著它們。並非只是因為她擔心觸碰土包會有什麼麻煩，而是她覺得，即便只是一條手臂，這裡也算是一個人的墳墓，腳踏在別人的墳墓上多少有些不禮貌了。
就在古瀟猶豫下一步怎麼下腳的一瞬間，已經有兩隻手拽住了古瀟的雙腳。那兩隻手的力氣很大，看樣子是非要活生生把她拖入地下去不可。
古瀟嘆了口氣：“這可是你們逼我的。”
她一手拽人，一手催動劍訣，劍身折射出雪亮的光芒，攔在她身前的手臂都被斬斷。古瀟一邊不停地砍斷圍上來的巨手，一邊抓著人朝小路的位置跑去。
那些斷手是由骨頭組成，根本不怕被砍斷，用不了多久就又重聚起來。而且，那些東西越來越多，古瀟一人之力始終難以抵擋，才跑出一半就又被那些巨手圍住。
這時，古瀟聽見了不遠處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白羽！”
隨著話音落下，似乎有無數利刃飛來，那些手臂又一次被斬斷，古瀟這才拽著身後的人衝了出來。總算離開了土包的區域，古瀟順利回到了小路上。不知是何緣故，那些手臂沒有纏上來，好像這些小路有東西阻隔了它們一般。
“姐姐！”見古瀟順利出來，琴箏鬆了口氣，道：“姐姐千萬不要再突然就跑出去了，我連反應都來不及。”她看著還在和巨手纏鬥的利刃，道：“白羽，回來！”
那些利刃很聽琴箏的話，得了令後果真不再和手臂糾纏，一道道白光朝著古瀟這邊飛來。
飛得近了，古瀟才發現，那些哪裡是什麼利刃，分明是一片片輕盈溫柔的羽毛。那些羽毛交織縱橫，最後竟然彙整合了一條長綾，溫溫柔柔地搭在琴箏的雙臂之間，哪裡還有剛才兇狠銳利的樣子。
古瀟奇道：“長綾居然還有如此妙用。”
琴箏笑了笑，道：“也是得了姐姐七星劍陣的啟發。天蠶絲非是凡物，所化羽毛也非同一般。我見它很是神奇，便給它取名為白羽了。”
“嗯，白羽。”古瀟讚道：“果真是好名字。”
這時，她的手被人掙脫開了。古瀟這才想起，她手上還抓著剛才那人的手臂，於是她連忙回頭，道：“抱歉，事發突然，多有冒犯。敢問閣下怎麼稱……”
“呼”字尚未出口，古瀟便看見了一襲紫衣。
輕薄的面紗遮住了面龐，只露出一雙清冷疏離的眸子。這雙眼睛很美，這種清冷就像是超脫世間的存在，叫人不敢冒犯。只不過，除了清冷，這雙眼睛中還蘊含了一絲疲憊和悲傷。雖然看不真切這人的臉，但只看眼睛就看得出來，此人一定是個超凡的美人。
這美人尚未開口，古瀟卻愣在原地，半晌，她道：“巫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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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