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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是1979年8月的一天中午，我出生了，我想，即便是在我出生前的一秒，母親一定還在虔誠的祈禱，一定是個兒子！一定要是個兒子！
接生婆叫江松，她也是我們村的赤腳大夫，孩子們都怕她，她打針特別疼，人特別兇。
哇哇哇，新生兒大哭了好久。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問也沒有人答。
據我大姐說，她也在屋裡，她親眼看著我出生的，她可以證明我是我媽親生的。
我每次問她都這麼回答，然而我沒過多久還是會問。
自然是因為我經常捱揍。
不光是打，罵的也很難聽。
沒有人說話就說明問題了，如果是男孩，誰會不恭喜一聲呢。
“算命的說這一胎是男孩兒，算命的說我今年一定會有個兒子”。
“算命的說了，我以後就不能生了。可是還說我命中有子。”
我不知道當天晚上全家是怎麼過的，能否睡得著。我嬸子沒吃見了我都會說當天晚上我是在外面放著的。我媽希望我能凍死。
因為我讓她很失望，這是我的原罪。
三個姐姐不一樣，她生她們時的心情還沒有這麼迫切，受的打擊就沒這麼大。
無論我怎麼乖巧懂事，她看到我只會生氣。
那種火氣根本壓不住，她也沒辦法。
打我的時候很解氣，越打越興奮，打我的時候可以暫時忘卻痛苦和疲憊。
父親在外面上班，週末回家，即使在家也不幹農活，因為他不會幹，他是讀書人，他寫的一手好字，算的一手好賬。
家裡家外的活計都是母親一個人做，很辛苦，所以脾氣才不好。那時候衣服鞋子還要自已做，還要做飯，種地，種院子，總之每天忙的腳不沾地。
大姐九歲，二姐六歲，三姐四歲，父母剛結婚就被爺爺奶奶給分出去單過，結婚借錢結的，蓋房子欠錢蓋的，一屁股饑荒，還沒兒子，沒心氣，日子真是嘰裡咕嚕的瞎過。
一個女人，沒有幫手，真是拼命的幹活，真是披星戴月的掙命。
她怎麼可能精心的照顧，耐心的呵護，怎麼可能做一個溫柔慈愛的母親。
粗心粗暴這都不是她的錯。
要非要說誰錯了，那就是我，誰讓我不是個帶把兒的呢，我要是個男的，一定會很受寵愛。
這話我信，如果我是男孩，我媽會很愛我。
村子裡有戶人家生了四個兒子，年紀和我們家四個女兒差不多，我媽想拿我換個兒子，本來應該完全沒問題，可是我們村裡有一多半是信奉天主教的，而我家不信，因為我爸爸是共產黨員，我們家信共產主義。
小時候的記憶是一片空白，我只記得六歲以後的生活，我媽說也沒什麼事好記得，四歲之前就是吃奶睡覺，四歲以後就是喝小米粥睡覺。小時候不長頭髮，也沒起名字，就叫四丫或者光頭。
後來計劃生育了，號召一家生一個，最多生兩個，如果第一個是殘疾的話。全村的育齡婦女被用車拉到鎮裡的醫院結紮。
我有了名字，無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