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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月落西陲，天邊已矇矇亮，陳琦這才帶著萬茜茜姍姍來遲。
高崖之上，趙辰一人獨坐崖邊，看著天際的朝霞怔怔出神。
“趙大哥，原來你在這啊。”
如涓涓細流般的聲音自身後緩緩響起。
輕柔，卻又能清晰地傳入到耳中，讓人不至於聽不清。
趙辰驀然回神，轉頭望向不遠處氣喘吁吁的少女，愣了愣神。
不過轉瞬就反應了過來，衝著少女點了點頭，微笑著道：“三小姐。”
“趙大哥就不要調笑我了，叫我茜茜就好。”
萬茜茜的臉上閃過一絲紅暈。
緩步來到趙辰的身邊，看著少年俊朗的側臉，微微遲疑了一下，咬了咬牙還是扶著趙辰的肩膀緩緩在其身邊坐了下。
“有心事？”
看著萬茜茜欲言又止的模樣，趙辰笑了笑。
少女想要深藏的心事，熟不知卻猶如天邊的朝霞一般，全然都寫在了臉上讓人一目瞭然。
萬茜茜一愣，旋即蜷縮起身子抱住了膝蓋，輕輕點了點小腦袋。
“嗯。”
“是關於你爺爺的吧？”
看著這副惹人憐愛的模樣，趙辰心中不由嘆了一口氣。
再回首，看向了天邊的一露白。
萬氏商會從無到有皆由萬定軍一人撐起，萬般因果加著一身，就如同獨行於風暴之中的一葉孤舟。
禍根早已埋下，此番災劫本就是必然的結果。
“我始終無法想象，沒有了爺爺的萬氏，未來會如何。”
萬茜茜的情緒有些低沉。
父親早逝，母親身子本就虛弱，在生下她之後也早早地去了。
從小與爺爺相依為命的她，始終難以相信那位慈愛的老者會有一天突然倒下，甚至就要離開她了。
“生老病死本就是天道所在，人力終究難違。”
趙辰的眼中並無太大的觸動，或者說早已麻木。
正如嬴稷會疑惑，怎麼有人會厭惡長生一般。
不死，對於他而言早已成為了一種無法擺脫的詛咒。
當摯愛、親朋、故友......
種種感情所維繫之存在都被埋葬在了時光長河中的一隅，過多的情感就已成了奢望。
“趙大哥也有親人離世了嗎？”
雖然趙辰的眸中只是閃爍了一剎，轉瞬就恢復到了古今不波的模樣，但那一瞬間情緒的波動還是被萬茜茜察覺到了。
趙辰剛欲點頭，不過不知怎的腦海中竟浮現出趙啟的面貌。
遲疑了一瞬，還是搖了搖頭道：“沒有。”
他確實經歷了萬載千世的辭別，但於趙辰本人而言，卻還是幸福的。
雖然目前只見到了父親趙啟，但基於身體之中另一半的血脈，那種維繫的力量並未消失。
“這樣啊。”
萬茜茜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但趙大哥明明很年輕，卻好像經歷了很多事情的樣子呢。”
對於趙辰的情感，萬茜茜自己也說不得太清。
愛情自然是不可能的，兩顆從未交織的心也不會誕生滋養愛情的土壤。
她對於趙辰的感情，就更像是神明虔誠的信徒一般，不由自主地就想要靠近這道絕望之中突然將她照亮的光。
而這，自然也被一直關注著少女的趙辰收入了眼底。
“年齡並不能代表著一切，但你不能學我，應該對這個世界保持一些適當的敬畏之心。”
趙辰忽然吐出了一段沒頭沒腦的話。
“嗯。”
萬茜茜乖巧地點了點頭。
她並不是那種被慣壞了的大小姐，相反她的腦子一向很好。
自然也明白趙辰意有所指的是何事。
“可我不能信任何人。”
萬茜茜的情緒肉眼可見地低落，眼中逐漸積起了點點晶瑩。
但她還是強忍著不讓眼淚滴落下來。
“為何？”
“我記得你萬氏還有一個天賦不錯的存在吧？”
趙辰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萬茜茜的天賦算不得太好，如今也只有練氣五層左右。
但就據他所知，在萬茜茜之上還有一個天資不錯的姐姐在。
那位早在數年前就跨入通玄三層的境界，而且還拜入了這東域頂尖勢力之一的太一道宗，這些年少說應該也有了不小的精進。
雖然通玄境的存在在妖獸山脈也算不得什麼。
但無論怎樣，此次前往靈地之事也輪不到萬茜茜才對。
“趙大哥指的，是我那二姐萬瑩瑩吧。”
談到那人，萬茜茜的眼中閃過一絲追憶之色。
不過轉瞬就被一絲苦澀所代替，伴隨著一聲苦笑。
萬茜茜開口問道：“趙大哥可知道十二年前妖獸山脈的那場動亂？”
迎著萬茜茜的目光，趙辰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趙氏作為這東陽郡的執掌者之一，妖獸山脈之中的任何異動自然也不會逃過四大家族的眼睛。
而且那場震天撼地的大戰，想瞞也瞞不了。
“那一次本是輪到我父親帶隊，前往妖獸山脈中的靈地去採取一些藥材。”
“但父親畢竟是第一次入妖獸山脈，獨自一人爺爺也放心不下。”
“於是，大伯和二伯便想著陪父親一同前往靈地，一般而言自然也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可誰知一向很安全的路線那一次會如此恰巧，進入了九幽冥蟒噬骨和雷鳥蔽空的加冕之地。”
“雖只是邊緣，但五境的戰鬥就算只是餘波也非父親等人能夠承受的。”
“為保護父親能夠逃出去，大伯和二伯等人也就徹底留在了這裡......”
說到這裡，萬茜茜的聲音已經有些微微發顫，連帶著身子都一抖一抖的。
聽到這番隱秘，趙辰也是不由嘆了一口氣。
哪怕萬茜茜不再說下去。
結合事情的發展和剛剛的那聲苦笑，他也明白事情的結局了。
面對父親的死亡和雖然重傷但還是回來的三叔。
萬瑩瑩的心中絕不會好受，甚至於會產生一些偏激的念頭。
而目前來看，事情也必然如他猜想的那般發展了下去。
“節哀。”
趙辰輕撫著萬茜茜的背脊。
哪怕隔著一層布料，依然能感受到藏在那層布料之下的溫潤。
但趙辰的心中沒有升起哪怕一絲旖旎。
在愛情所維繫之人垂下頭顱的剎那，時光就已奪去了他最後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