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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放假，同事們該回家的回家，該訪友的訪友，鎮上就剩下幾個值班的小年輕。老李孫子要過滿月，他在大峪河村分完地後就請假回家了。恩銘白天去大峪河村察看村民們春耕，晚上回鎮上。
玉芹沒有回省城，她每天早上和恩銘一起騎車子去大峪河村給幾個退步的孩子補課，傍晚再和恩銘一起回鎮上。晚上兩人在鎮政府食堂吃完飯一起去河邊散步。
五月份的河水還有些微涼，被洪水沖洗過的河床乾淨透亮，剛剛發出嫩芽的水草在水中泛出淡淡的綠，隨著河水的流動輕輕地搖晃著。月亮升上來了，將河水變成了一條閃閃發光的絲帶，在黑夜中舞動。月亮很調皮，她在水中跳來跳去，跟著小河漂向遠方。
恩銘和玉芹邊走邊聊，他們聊文學、聊歷史、聊社會現象，唯獨不聊各自的現在與將來。有時他們也會停下來，找塊石頭打個水漂。玉芹不太會打水漂，恩銘就手把手地教玉芹，從怎麼挑撿石片到捏石片的姿勢，再到如何用力扔出去。玉芹覺得太有意思了。小石片在水面上像蜻蜓一樣起起落落，飛向遠方。
有時兩人玩累了也會坐下來，靜靜地看著河水，誰也不想打破這夜的闃寂。石頭在外力的作用下，能激起水的波瀾，飛向遠方，而自已的生活卻如這夜色，毫無起色。恩銘覺得此刻的自已連石頭都不如，他想思燕、想家、想逃離，可內心深處卻有一個聲音告訴他留下來。
恩銘問玉芹準備什麼時候回省城？
玉芹說她還沒想好，等心情平復了可能就回去了，也有可能再呆幾年，現在還沒想那麼多。她問恩銘和思燕現在什麼情況？
恩銘說前幾天剛通電話，準備暑假回去訂婚。
玉芹說那我還能借你些日子，說完，她將頭靠在恩銘的肩膀上。
鎮子太小了，大家都彼此認識，而恩銘和玉芹就像是村裡的兩顆星星，一個高大帥氣、一個溫柔漂亮，之前就有人撮合二人，二人都說自已已經有心愛之人了。現在兩人一起去村裡、一起吃飯、一起散步，很快鎮上、村裡開始傳傳二人戀愛了。
恩銘和玉芹想，隨他們怎麼說吧，人們的關注點總是變換得很快，他倆的事很快就不再是新鮮事，因為人們又有新的事要討論，要關注。
放假的第四天，鎮上組織行政事業單位這些下鄉或支教青年幹部去爬山。
要爬的山叫鳳凰山，離這不遠，在陽縣縣城東面。一大早，鎮上的公務麵包車拉著十幾個青年向鳳凰山駛去。一路上，這些來自各地的青年像是回到了學生時代，在車上說說笑笑，很是熱鬧。一小時後，他們來到目的地。
鳳凰山海拔兩千多米，尚未完全開發，當地也沒有大力宣傳，來遊玩的人主要是附近幾個縣和少數來自省城的遊客。遊客雖不多，景色卻是相當的美。帶隊的是團委書記小馮，大家都叫他馮哥。他比他們大幾歲，畢業也比他們早，現在已經當爸爸了。
小馮是鶴城本地人，他是最後一屆大學畢業包分配的大學生。畢業後，他回到了本地，由本地人事局統一安排到鎮上工作。他與同年分來的小查（小查本地人，中專畢業，在土管所工作）相愛結婚。
小馮在他們的感染下，覺得自已一下子也回到了學生時代，渾身充滿朝氣。除了玉芹和其他四五個不是鶴城本地人外，其他的都是土生土長的鶴城人，只是來自不同的縣城與鄉鎮而已。
大家平常不在一個部門或大院工作，見面次數也不多，頂多也就是點頭之交。不過年輕人荷爾蒙旺盛，感情豐富，這不，才個把小時的功夫，大家就熟絡得像認識了好幾年似的。下車後，大家很快就各自搭了伴兒。
在馮哥的帶領下，一群籠子裡的小鳥歸林了，他們嘰嘰喳喳地開始爬山。一開始還前呼後應，互相關照著，說著、唱著、笑著……沒多久，大家就開始各自只和各自的伴聊天，前後開始保持一定的距離。
馮哥時不時地喊話，讓大家注意安全，前面走得快的等等後面走得慢的，大家不要單獨行動，山高路險，岔道多，小心迷路。
隊裡一共五六個女生，而小夥子卻有十多個。除玉芹外，其他女生都已名花有主，玉芹不想被其他人打擾，一上車就和恩銘坐在一起，下車後直接挽著恩銘的胳膊，說話也嬌聲嬌氣的，讓那些對她有想法的人也只好與她保持距離。
越往山上爬，山勢越陡峭，路也越窄，女生體力受到極大考驗。有三四對兒已決定放棄繼續向山頂進軍，他們找了個地勢較緩的地方準備在那兒打撲克等他們。恩銘讓玉芹要是爬不動了就和其他人一起在那兒等著。玉芹和另一個女生說她倆沒事，要跟著其他男生繼續向上爬。
恩銘的心裡一直像是有一塊東西堵著似的，他要透過爬山來釋放心中的壓抑與愁悶。玉芹也是，她表面上看著嬌嬌的，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可內心堅韌。她對前任男友的另娶耿耿於懷，卻表現得無所謂，她堅持往山頂上爬，其實有一種不服輸的意味在裡面。
因為懂，所以尊重；因為愛而不得，所以感同身受。他倆不是戀人勝似戀人，互相扶持，互相幫助，一起向山頂進發。另一個一起繼續爬的女生，總是嫌男友照顧得不夠周到，兩人一路都在拌嘴。女的說你能不能像恩銘學習，扶我一把，說得多了，男的就回一句，你能不能像玉芹一樣安靜點兒。馮哥提醒大家注意腳下的路，山上霧氣重，視線不好，土路比較溼滑，容易摔倒，讓二位別爭爭了，互相讓讓，安全第一。
說話間，那女孩腳下一滑，一撲趴趴在地上，男友走在他前面，她這一撲，男友也被撲倒，要不是路邊有幾簇灌木擋著，他整個人就滾出路外了。路窄地滑，僅容一人容身，前面的隊友好不容易才把他男友拉起來。路讓人這麼一撲爬，就跟滲水了似了一樣溼漉漉的。馮哥讓她男友弄個樹枝子啥的撥點沙土到路上防滑，然後轉身把女友拉起來。可男孩被剛才那突然一摔，嚇得一動也不敢動。玉芹和恩銘在後面想把女孩扶起來，可女孩面向前，還真不好用力，她男朋友又站那兒不敢動。恩銘只好和玉芹換一下位置。山上的土路，一個地方站久了，腳底下面會滲出水來。恩銘換到玉芹前面準備幫那女生，玉芹想給恩銘再讓點地方，沒想到腳下一滑，也滑倒了，直衝衝地沿著路邊的坡滑了下去，整個人衝到了一大簇荊棘叢裡面，扎得玉芹直喊痛。恩銘無法，只好轉過身來救玉芹。
前面的男生忙著扶那個女生，後面的男生忙著把玉芹從荊棘叢里拉出來。大家好不容易把玉芹從荊棘叢裡給拽出來。她的腿被荊棘和沙石劃得血淋淋的，褲子也被扯碎了。大家又忙著給玉芹止血。玉芹試著站起來，勉強站起來才發現腿一用力就痛。也不知是崴了腳，還是腿扭了筋。
馮哥決定趕緊下山，送玉芹去醫院。
恩銘和其他幾個男生換著背玉芹下山，那一對也不再爭爭吵吵，靜悄悄地跟在隊伍的最後面。一場熱熱鬧鬧、興致高漲的爬山就這樣掃興地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