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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糜竺再說話,諸葛喬已侃侃開口:
“從前有一對富商兄弟,資助一名英雄多年,輾轉全國,顛沛流離,卻始終忠心不二;
某一年,英雄的事業終於有所起色,打下了兩州之地,成功在諸侯中站穩了腳跟;
富商兄弟自覺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心想,英雄論功行賞起來,肯定不會忘記他們的勞苦功高,封賞的官職必是文官之首,或者一方鎮守。
英雄後來果然對兩兄弟加官進爵,將兄長奉作文官之首,卻只將弟弟封為了一方鎮守......的副官。
弟弟從此心生不滿,在自已鎮守的城市裡消極懈怠、耽於享樂;
被鎮守長官責罵後,心生怨氣,後來竟至於投降敵國,做了二姓家奴;
富商中的兄長知道此事後,日日提心吊膽,生怕受了弟弟的連累;
於是再三向英雄乞請,想要兄承弟罪,然而儘管如此,英雄對他的信任也已不再;
最終,富商兄弟一人抑鬱而終,一人在敵國渾渾噩噩度過餘生。
這就是我今天要向糜大人講的故事。”
諸葛喬的故事並不長,卻讓在場旁聽的糜家家丁無不唏噓。
他們並不知道,這故事的結局,就是糜家兄弟在史實上的最終結局:
糜芳在東吳偷襲關羽時不但不發兵救援,反而開城投降,遭致關羽敗走麥城;
身為兄長的糜竺從此在成都不得抬頭,一年後慚恨病死。
那糜竺從諸葛喬說完最後一個字後,就全身僵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的虎口在微微發抖:
這個過繼子講的故事,分明就是在影射自已和親弟糜芳;
可怕的是,他編造的東西,竟然將我們的性格和行事作風揣摩得如此精準!
主公打下川蜀,論功行賞時,的確如故事所說,只將糜芳封為南郡太守,協助關羽把守荊州;
從近月弟弟傳回來的家信來看,字裡行間全是被外派荊州的憤憤不平,以及對關羽輕視自已的不滿。
如果現實真繼續按照這個劇情發展下去,萬一東吳真的偷襲荊州,
弟弟的結局.....糜家的結局.....
糜竺細思極恐。
“糜大人,故事可還好聽?”
諸葛喬的問題打斷了糜竺的思緒。
“好聽......好聽......這......這是哪裡聽來的故......故事.......?”
蜀漢的元老大臣口齒語無倫次,竟至於保持不住坐姿,靠坐在椅背上。
“那糜大人覺得,有沒有搭救的需要呢?”
糜竺眼中豁然放光,緊緊盯著諸葛喬:
“需要!需要!
大公子如有良策,我糜子仲定當重酬!”
語氣之懇切,聽得周圍的糜府下人全都驚掉了下巴。
諸葛喬的嘴角揚起不易察覺的笑意,
他要開始演戲了:
“糜大人言重,您是軍中的肱骨元老,在主公心中,比我父親諸葛孔明還重要;
剛才晚輩掂量了下,覺得自已未必有本事能救糜大人於水火,
今天唐突了,如有冒犯之處,請糜大人饒恕小子不識規矩。”
說完,起身就要往門外走。
糜竺哪裡想過十幾歲的少年會對自已來這樣一出,幾乎條件反射般站起,伸手攔道:
“大公子......世侄......諸葛世侄!
勿走!勿走!
世侄就別自謙了,你能看出端倪,定也能想到解救之法,煩請賜教!”
“糜大人這話折煞晚輩了;
這成都城裡人人都知道,我諸葛喬打小沉默懦弱,自隨父親入帳議事以來,一策未論,人稱【啞龍】,
與糜大人您這樣的百官之首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相信無論遇到什麼事,肯定都難不著你的!”
糜竺聽完恨不得把下巴上的鬍鬚薅個精光,
然而一想到剛才故事的結局,他就不得不低聲下氣:
“別人不知道,世侄你繼承了琅琊諸葛氏天下第一的頭腦,還會看不出來嗎?!
我糜竺不過就是一平庸商人,仗著舊時資助過主公,才當上這個名義上的百官之首。
要論解決難題的本事,哪裡比得上你們諸葛家才思敏捷,
世侄你分明看透了我糜子仲的脾性,要是真發生了故事裡的那一出,我哪裡有顏面再在主公帳下為人,還真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就當幫幫老朽好不好?開開尊口!”
諸葛喬依然搖頭:
“還是不成,你們糜家家大業大,就算真要找人幫忙,也該找個身價不菲的名家大儒來幫;
我這樣名不見經傳的小子,不值得破費的。”
糜竺老頭作為多年的生意人,立馬敏銳地聽懂了諸葛喬話裡的意思:
“世侄!世侄,你可別再推託了!
先前我糜竺是做得不對,不該縱容劉琰與你為敵,我現在補償你可好?
敝府旁邊就是錦裡,這裡面的蜀錦庫房,還有大多數的蜀錦商鋪,都由我糜竺經手,
只要你真有辦法讓我糜家免於大禍,庫房裡的蜀錦你看上多少就拿多少,我絕無二話!”
有一說一,糜竺這個開價不可謂不闊綽。
以蜀錦之緊俏,隨便拿上幾百匹,都算得上富甲一方。
但見諸葛喬嘿嘿一笑,伸出了七個手指:
“七成。
我要你手中七成數量蜀錦商鋪的所有權。”
“什麼??!!”
這個要求無疑是獅子開大口,聽得糜竺全身猛地一哆嗦:
“七成......七成太多了,
兩成!兩成我絕無意見!”
諸葛喬的七根手指沒有絲毫放下的意思:
“糜大人,恕不講價哦。”
糜竺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世侄這就太貪心了,
需知蜀錦已經快要成為民間一種硬通貨了,其利潤之大,未來足可支撐一支五萬大軍的開支,
而且隨著蜀錦在名門望族間越來越風靡的勢頭,未來的價值只會越來越高,
四成!最多四成,世侄夠滿意了吧?”
諸葛喬心中暗暗發笑:
才能撐五萬大軍?以你這種老古董的能耐,的確也就這樣了;
要是經由我來操盤,支撐百萬大軍都不在話下。
“糜大人,講價就沒意思了吧?!
生意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不知道晚輩剛才故事裡的那對兄弟,將來手上還能留下多少蜀錦生意呢?
七成!一成也不能少!”
(PS:冷知識,糜芳投降後,境況悲涼,屢屢遭到東吳大臣的奚落,虞翻曾諷刺其曰:“失忠與信,何以事君?傾人二城,而稱將軍,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