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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後面的人快點！”
“走那麼慢，快點聽不懂啊！”
“媽的，女人就是麻煩。”為首的人神情輕蔑，揮鞭使勁抽到了一個畏畏縮縮的婦人身上，頓時皮開肉綻，婦人大叫一聲，不知是嚇得還是疼的，竟直接暈了過去。
“哈哈唉……我說你怎麼那麼不憐香惜玉？”
“來人，給她潑桶水。”
眼見人暈了過去，那人卻不肯罷休，命令人將一桶冷水潑在了婦人身上，因為力度太大，本來就衣不蔽體的布料因此下滑些許，露出白皙的肌膚。
沉默片刻，周圍的小兵們目目相窺，不約而同的發出幾聲鬨笑聲，餓狼般盯著婦人，那婦人悠悠轉醒，待看清面前之人的神情，驚恐大叫。
他們不懷好意的對視一眼，剛才手持鞭子計程車兵將手中的鞭子扔給旁邊的人，上前一下將婦人扛起來，不顧婦人悽慘的尖叫聲和求饒，下流的拍拍她的屁股，獰笑：“兄弟們，想來的就來啊！”
他大步闊斧的扛著人走進了樹林深處，這種場景，誰都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周圍被抓的女子神情皆是惶恐不安，生怕下一個就輪到了自已。
不消片刻，又有幾個小兵走了過去，許久未歸。
直到隊伍繼續行走，婦人始終不見人影，誰都心知肚明，她，不會再回來了。
末尾跟著走的賀蘭黎攥緊拳頭，雙目赤紅，渾身發抖。
她們被官兵抓住，青竹因為外出買糧食才逃過一劫，她們兩個被抓住，當做賀蘭一族的逃奴被帶走。
旁邊的赤芍一下將她拉住，低聲安撫：“小主人，冷靜。”
“冷靜！？”賀蘭黎使勁閉目，語氣顫抖：“他們如此羞辱我的子民……我怎麼冷靜的了？”
赤芍沉默不語，她默默給公主整理好衣服，將她臉上帶著的白色面紗束緊，因為現在都是些逃奴，衣服多些也看不出來。
赤芍將公主的頭上的破舊頭巾又包裹的嚴實些，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
漂亮，現在卻充滿悲傷茫然中又夾雜著恨意。
“公主在，賀蘭皇室便在，現在能為他們復仇的，只有您了……”
話這樣說，但是誰都知道，復仇……談何容易？
隊伍繼續行走，直到三天三夜到達下一個關卡後才停下。
“鈞臺到了。”
一個小兵上前核對。
“他們就是賀蘭氏的餘孽？”
“是，共六十五人，其中一婦人，因患有癆病而死，這裡只有六十四人。”
鈞臺的小兵點了點人數，“沒錯，將人交給我們吧。”
說話間，那小兵手拿著畫像，一一核對，突然發現賀蘭黎，上前打量片刻：“怎麼還帶著面紗？”
“面紗？”正在交接的小兵也怔了下，兩人對視一眼，鈞臺的小兵果斷伸手就要去摘下。
賀蘭黎皺眉，不著痕跡的退後一步，瞥了眼他手中拿著的畫像，那畫像上畫著的人物赫然就是她！
“躲什麼？”兩人瞬間警覺起來。
“官爺，她得了癘風，所以戴著面紗，怕傳給別人。”赤芍見狀連忙攔住。
“哦？”那鈞臺的小兵笑笑，再次抬手去摘：“沒關係，什麼疾病我沒見過，遲早要見得。”
赤芍目光一凝，看準時機，一腳踹將他踹飛，拉著賀蘭黎運用輕功飛身而去！
鈞臺的小兵快速起身，一片哄亂中陰鷙的看著赤芍的背影。
“她絕對就是賀蘭皇室逃脫的那個公主，抓住她！”
“射箭！！”
…………
不知道怎麼逃脫的，賀蘭黎神情恍惚的望著赤芍。
黑夜將至，深林之中，黑暗之中，看不清赤芍的表情，只能聽到她沉穩的聲音中隱隱夾雜著難耐的痛苦。
“小主人……是赤芍沒用。”
賀蘭黎手一抖，心裡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她顫著手向赤芍探去，只摸到一手溫熱，黏膩的觸感直通到心底，泛起一陣反胃，冷汗頓時冒出來，語不成調：“赤芍，你，中箭了……”
“別怕。”赤芍反手握住她冰涼的手，平時較為淡漠的嗓音此時卻有了幾分笑意，“小主人，看來我也要離開了。”
“不行，不行啊……”賀蘭黎什麼話都說不出口，只會不停的搖頭，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爆發出來，熱淚奪眶而出，啞聲哭泣：“不要，赤芍，赤芍，赤芍……”
“小主人，人固有一死，能為您而死，赤芍雖死無悔。”赤芍緊緊握著賀蘭黎的手，拉到了心口的位置，堅定而釋然。
賀蘭黎滿臉淚水，呆滯的感受著手心的心跳，突然想到了她們的第一次的相遇。
華麗高大的馬車屹立大街上，一個奴隸跪在地上磕頭，額頭上頭破血流，可見她磕頭磕的多麼用力。
四周無人敢靠近，許久，簾子被一個綠色羅裙的丫鬟掀起，青竹打量片刻，扭頭對馬車內的人說了什麼。
“行了，別磕了。”
馬車裡的人發話了，奴隸頓了下，繼續磕頭。
“嘖。”馬車裡的主人不開心的走出來，也不用人扶著，一下跳下馬車。
少年意氣風發，璀璨奪目。
奴隸依舊用力的磕著頭，突然，她磕到了一片柔軟上。
“嘶～”那人深吸一口氣，將她的額頭抬起來，隨意的甩了甩手，“你是真的實誠啊，磕這麼狠做甚？”
那貴人見她不聽，竟然直接將手墊在了那裡！這一下，奴隸也嚇到了，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偷偷瞄了眼，那修長的手此刻一片通紅，上面的血不知道是她的還是這位貴人的。
“我說，你是啞巴？”那人也不在意，接過忿忿生氣的青竹遞過來的手帕蓋住手。
奴隸搖搖頭。
“你什麼都不說，直接攔住我馬車就磕頭是什麼意思？”那人有些好笑，還用手帕給她擦了擦額頭上的血，調笑道：“抬頭，讓我瞧瞧怎麼樣了，可別訛我啊。”
感受著撫摸的溫暖，奴隸呆呆抬頭看過去，那人穿著華麗，雖然帶著面紗，但是那雙眼睛卻是那樣奪目，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位貴人是女扮男裝。
“求人也要說出目的吧？……嗯？別發呆啊，小啞巴，你倒是說說你攔我的馬車到底是想做什麼啊。”
“我……“她的目地本來是想祈求一些碎銀，或者請求一死，可現在……
“求您，讓我做您的奴隸。”
“啊？”
這話一出，那貴人目露驚訝，就連旁邊的青竹也懵了，“你說做我們家少爺的奴隸？我們家少爺可……”
“我可不缺奴隸。”貴人淡淡打斷她的話，在那奴隸失落的雙目中緩緩笑了下，神情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溫柔：“但是缺一個丫鬟，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一片沉默，反應過來的奴隸拼命壓制住內心的興奮，不顧阻攔，重重磕了三個響頭，抬起頭時，烏黑的瞳孔堅定不移：“願，誓死效忠。”
往日於此刻重合，賀蘭黎這才發覺現實的殘酷，“如果我當時沒有把你……”
“不，小主人，當時我已經心如死灰，唯求一死，現在想來，攔下您的馬車是我這一輩子，最正確的選擇……”赤芍的聲音漸漸虛弱，賀蘭黎能感受到緊握著她的手越來越冰涼。
“小主人，我從小家裡貧窮，父母從來只喜歡哥哥，長大後，因為沒錢，他們執意將我賣給你黑市當奴隸。”
“我心中苦澀，總覺得他們是有苦衷的，於是拼命從黑市逃出來，按照記憶找回家時發現那裡已經一片荒蕪，我打聽許久才知道，原來我的哥哥，他考上了狀元——他並不是真正考上的，是拿著賣我的銀子賄賂考官才當上的狀元，此事早已經傳遍所有村落……”
“我知道後，心如死灰，不敢相信，他們竟然如此殘忍的將我拋棄。只可惜數日奔波，我早已經精疲力盡，因為我是黑市逃出來的，那些商家因為怕被找麻煩，找遍了所有店都沒人肯僱我……”
“我去攔馬車，本是想被撞死，如果沒有被撞死就要一頓飯錢也好，卻不想會遇到小主人，無論什麼時候，我想我做出的最正確的決定，就是攔下您的馬車了……”
“別說了，別說了，赤芍，你好冷。”賀蘭黎打斷她的話，手忙腳亂的把衣服脫下來披到她身上，被赤芍抬手製止，“不用了，我知道的，我快要死了。”
“小主人，你記好，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公主在，賀蘭皇室便……在……”
蒼白的手臂無力垂下，陣陣晚風拂過，賀蘭黎垂眸抱住懷裡冰冷冷的屍體，一片混沌中，她緩緩出聲，微不可聞的回應也隨風而去。
“我知道了。”
今天的夜晚繁星點點，涼風習習，明明如此美景，怎麼會讓人這樣痛苦？
那些幸福美滿彷彿在昨日，卻又彷彿在很久以前。
離別總是這樣的措不及防，沒有準備，沒有預感，更沒有人知道，它就那樣措不及防的出現，不管你接受與否……
她一動不動的坐在冰冷的石頭上，抱著懷裡已經沒有呼吸的赤芍，捂著赤芍胸口的手心中，溫熱的血液已經變得冰涼。
“小主人，你再不回家老爺可是會家法伺候哦。”
“小主人，赤芍永遠都在你身邊。”
“小主人吶，你還是這麼愛玩。”
“小主人，看來我也要離開了……”
“小主人，人固有一死，能為您而死，是赤芍的榮耀。”
“小主人………”
一行清淚順著臉頰滑落，滴在赤芍蒼白的唇角上。
以後……再也沒有人會看似冷淡，目光卻全是柔情的喊我的小主人了，也不會有人無奈的點我的額頭，告訴我該回家了……
以後，再也沒有赤芍了。
…………
千步行街。
繁華的大街上，人來人往的街市上，習家軍的氣勢宛如雄師，大軍的氣勢浩浩蕩蕩，充斥著震撼人心的氣場。
無人可擋，亦無人敢擋。
百姓們遠遠望著，肅穆，莊重，興奮，崇拜。
習凜虛虛握著韁繩，優哉遊哉的帶著隊伍向前走著，面無表情，淡淡瞥過來的時候彷彿誰也不放在眼裡，這副表情懶洋洋的，漫不經心的樣子倒是點放浪不羈的意味。
戰場上驍勇善戰，戰功赫赫的常勝大將軍現下這副心不在焉卻又能隨時暴起的樣子頗有一番風味，俘獲了一片少女的芳心。
倏的，這位倍受矚目的少年將軍停下，眼神犀利的望向前方屋簷下蜷縮成一團，手上還帶著鎖鏈的人。
明明穿著破爛，低著頭看不清面容，但他還是停下了，為了一個不可能的猜想。
周圍的百姓們嘰嘰喳喳的討論聲戛然而止，習凜神色莫辨，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命令的口吻。
“抬頭。”
賀蘭黎簡直無語了，她把赤芍的屍體安葬好，剛到集市上就碰到什麼常勝將軍凱旋歸來，氣勢如虹的遊街。
她本來躲得夠隱蔽了，誰知道還是被人發現了。
賀蘭黎懨懨的抬起頭來，心中忿忿，抓吧抓吧，賀蘭公主，你可立大功了。
待看清高高坐在馬上的人，她一怔，莫名覺得熟悉，卻又想不起來是誰。
習凜對上那雙璀璨漂亮的雙眸，一向面無表情的臉上突然浮現了一絲笑容，嘴角詭異的上揚，下一秒又被他壓了下去。
速度之快，要不是他眼裡還存有未消散的笑意，賀蘭黎都以為自已眼花了。
“何以戴著面紗？”這時，旁邊的男子駕馬慢悠悠的過來，明明是笑眯眯的問她，身上的氣勢卻突然間銳利起來，還裝作商量的語氣：“摘下看看？”
賀蘭黎一向不喜歡這種慣用笑臉迎人，背地裡偷偷耍心機的人，見他一副誓不罷休的樣子，她低垂著眉，故意慢動作的作勢要摘。
“玄策。”習凜忽然開口，“將人押回去，好好審問。”
“是！”
賀蘭黎挑了下眉，不動聲色的和習凜對視一眼，壓下心頭的震驚，順從的跟著來人走了。
“等等，這樣把人抓進你的府裡，不妥吧？”
那個笑面虎開始阻止了，“我覺得抓進鈞臺比較好。”
“不必麻煩，只是有嫌疑罷了。”習凜靜靜回望他，語氣不容置疑。
“寧可錯殺，不可放過，屬下覺得還是交給該做的人為好，將軍畢竟也有許多要務在身。”
“我說了，她交給我。”
“將軍非要如此麼？搶別人的事務，恐怕有心之人會不滿。”
“你嗎？”
“將軍說笑了，屬下怎麼會……”
“那就閉嘴。”習凜打斷他的話，不顧他面上的鐵青，“習封，不要逾矩。”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