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小說

第6章 短篇小說《退隱》

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未娃子,醒醒吧,寫起字來鬼畫桃符,敲起鍋碗瓢盆像交響曲,這隻會讓你一輩子喝西北風!”母親在水槽上搓洗著衣服,挖苦著十三歲的男孩未理。男孩坐在門檻上,頭也不抬地用圓珠筆敲著文具盒、保溫杯,像在創作一首令他陶醉的曲子,幾個流著鼻涕的鄰家小孩坐在磨刀石上入神地看著個小哥哥有節奏地敲打東西。母親晾著衣服,長嘆一聲:”這小子完了!”父親抽著水煙哼道:“看看那些搞藝術的,蓬頭垢面,窮困潦倒,有幾個混出顯貴的,鳳毛麟角!”男孩看了父親一眼,同樣像沒聽見一樣,埋頭敲著,幼稚的小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雨天,未理站在院子裡出神地聆聽雨聲。夏日,他捕捉蟈蟈、蟋蟀放在籠子裡,立著耳朵聽他們叫。總之,各類昆蟲、鳥叫聲,都成了他耳朵里美妙的音符。他時常在“轟隆隆”的雷聲,“呼嘯”的風聲中搖頭晃腦地跳起舞來。似乎,生活對於他來說,到處都是優美的旋律。未理就這樣長大了。

他是真的愛音樂,認為音樂對包括人在類的一切生物都具有神奇的魔力。他一生致力於研究音樂,被鄰居和家人視為“不務正業的浮漂草”。未理技校畢業後,他在縣城自家小區外繼承父業開菸草小賣部勉強謀生。未理厭惡當下蠅營狗苟、互相欺騙的虛偽婚姻,對此充滿嘲諷和鄙視,因而對婚姻持拒絕態度。

四十八歲的夏天,老單身漢的他突發奇想,把邁克爾•傑克遜的經典曲段、黃梅戲、越劇、京劇韻調揉合進流行音樂,創作了一首《愛同類》,詞曲的情感表達得驚天動地,聽來如天籟之音,經朋友推薦給鼎溜城第一樂團演出,立即轟動全球,尤其受到北歐、北美洲民眾的喜愛,被傳唱為國內外網路神曲。小說家聽了,發誓要寫一部傳世佳作,畫家們聽了,都挽起袖子要畫一幅超凡入聖的人間友愛畫。詩人聽了,想撂筆不寫詩了,因為他們發現,任何語言在這首神曲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簡直就是廢話。萌拉斯島上兩個因一座盛產稀有果樹的小山之爭,打了七年仗的敵對國聽了此曲後,居然停火止戰了。據說,島上兩國的人民和軍官、士兵,著了魔似地反覆聽這首神曲,寧願違抗軍令被斬,也不願再前進一步,不再向對方發一枚炮彈。兩國的政客們傻眼了,但沒有誰願意自已或讓自已的孩子上前線送死,只好簽訂了雙方能接受的和平共處協議。這實在是古今未有之奇蹟。

未理火了,他成了世界名人,被電臺、電視臺、名校、知名網路媒體等吹捧,個個排隊邀約他參加各類演講、訪談以及社會公益活動,他還為著名瓷器品牌“天瓷”作了代言人。很快,他寫了《空山聆聽》這部音樂論著,闡述音樂如何影響人類文明發展,書中種種奇思妙想,引起了人們的驚呼。

未理此時經濟的收入已超過中等富商。他關掉了原本瀕臨破產的小賣部,並將縣城的老房子送給醫院當護士的妹妹,讓年邁的雙親住進國際鼎溜城自已帶私家花園的別墅裡,由高階保姆、家傭照顧。他一出門,就有五六個彪悍的護衛緊隨其後。他無論走到哪兒,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在等著他,他們突然從某個巷子裡或公路邊衝出來,找他簽名、握手、合影。他每說的一句話,他的每一個表情,走路的每一個姿勢,都被遍佈在鼎溜城的監控和路人的手機記錄下來,進行美化,無限地放大。

起初,他新奇樂意地接受了這一切。慢慢的,他感覺越來越不自在了。他不敢輕易張嘴,不敢隨意皺眉、發火、大笑。他現在連上廁所都要派人先偵查一番,看看有沒有鏡頭對準他。

一次飯桌上,他喝了點酒,放鬆了些,隨口說了句:“這款西服,老擠兌脖子”。這話很快在網上瘋傳,導致“澗幽”西服,銷路受到重創,公司股價大跌。未理得知後,驚出一身冷汗。從此,他更加小心翼翼地度日。

兩年過去了,他雖錦衣玉食,光彩照人,但卻越來惶恐,感覺自已作為一個人的自由正在被掌聲和鮮花剝奪,被無處不在的聚光燈控制。

有一次,他在一個匯聚名流的大劇場演講完畢,當場被臺下激動的人群抬起來繞著禮堂走了兩圈,人們高呼著:“理神,理神,理英雄萬歲,我們愛您!”他從劇場的一扇大玻璃中第一次看到自已像籠中的大熊貓,像一隻被關起來供人擺佈的寵物,一個沒有人身自由的高階囚徒。真實的自已不過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哪有精力這樣折騰,況且祖上是靠砍柴為生的樵夫,怎能被盲崇的大眾稱神論傑。更令他不安的是,嫉妒他的人,開始挑他的毛病。因他的存在,被影響了利益的這部分人開始仇視他。他們對他代言的瓷器進行嚴格的檢測,發現一些與廠家宣傳不符合的瑕疵,事件被炒熱後,未理向消費者作了公開道歉和經濟賠償。他對自已的處境感到恐懼起來,吃不好飯,睡不好覺,成了常態。

一天早上,他早早醒來,看見手機上一條點選率破十萬的訊息:“我們親愛的理神,由於長期以來,疲勞過度,工作壓力太大,昨晚突發腦溢血在鼎溜城逝世,享年51歲。請大家節哀順變。”他先是一震,沒想到自已被“死”了,再看看調成靜音的數個未接電話,他很快又平靜下來,他想,何不借此來個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他隨即關掉手機,喬裝改扮,自稱未理表弟,委託一家中介處理鼎溜城的所有資產。當天晚上,就在全球主流媒體為他的去世哀悼時,他帶上父母消失在鼎溜城茫茫的黑夜裡。

未理回到了大青山腳下人跡罕至,遠離鼎溜城2000公里的老家,隱姓埋名,建了一套寬敞明亮的青磚瓦房,修籬種菜,餵雞養豬,培植花草果樹,過起自給自足的村野生活。一年四季,他像桃花島的島主一樣逍遙,像童年時一樣快樂地觀日出夕照,賞雲中山月,聽風吹葉落,雨打竹林。山間網路訊號若有若無,因此,他基本不被外界的資訊打擾,他也不再關心外面世界發生的事。只有妹妹一家偶爾來看看他們。 他精力充沛時,繼續研究音樂,寫點詞曲,作幾首歪詩,自娛自樂。他先後送走了兩位老人,自已也到古稀之年,成了一沒有父母沒有妻兒的獨居老人。

一個暑假天,他的侄女來看他,中飯後,生物學研究生畢業的侄女很奇怪地發問:“舅舅,曾經輝煌的您多年來獨自生活在這冷冷清清的地方,不見您無精打采,了無趣味,卻見你精神矍鑠,思維活躍,依然像一個社交場上的鬥士,這是哪門子的進化道理?”未理哈哈一笑,指著遠處那棵像巨人一樣的古樹說道:“孩子,你看,就像那棵經年累月獨自生長在寬闊山坡上的紅杉樹,由於地勢舒展闊大,它的根能隨心所欲地延伸,枝和葉能自由舒展地生長,從不會因為身處擁擠的林中而受約束,因此,枝、根、筋、葉都長得粗壯結實,自由散漫的,尤其是杆,挺拔硬朗。所以,它幾乎再也容不下擁擠喧囂的生存環境。習慣的力量是強大的,人一旦習慣了獨立生活,獨立行事,獨來獨往,就再也無法適應為更多的人處處約束自已的生活。你看到的冷清,正是我眼裡的熱鬧。你看到的熱鬧,卻是我眼裡的荒涼。”侄女聽完,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只是怔怔地望向那棵老杉樹樹。

斗轉星移,十年又過去了。一個鳥鳴山幽的秋日傍晚,清風徐徐,一位八十二歲鶴髮童顏的老人坐在院邊一棵灑滿餘暉的松樹下,嘴角微笑著,正漫不經心地翻閱一本自已寫的《千年聖音》簡陋手編書。突然,一陣濃烈的睡意向他襲來,他打了個哈欠,身子往木椅後背一靠,就睡過去了,手上的書滑落到泥土上。從此,他再也沒醒來。名人未理,歸去了。

如遇章節錯誤,請點選報錯(無需登陸)

新書推薦

重生?這一世我要爽到飛起 你的小說,我寫完了 仙魔論道 九叔起來幹活啦!! 國運!但都市? 小馬寶莉:IamLuna 穿成白月光後連夜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