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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偌大的莊園早已恢復寧靜。
瞿宴施力推動著自己來到窗前,盯著窗外夜晚黑沉沉的天空。
他狹長的眼睛淡漠,眼皮輕輕折起,因為是混血的緣故,他的五官相對於東方人來說更加深邃俊美,輪廓分明,鼻樑挺翹。
尤其是那雙湖泊色的眼眸,專注看著你時很輕易就產生對方深情的感覺。
剛才無意間聽見的對話,彷彿還回蕩在房間裡:
“我季修文就是愛瞿宴。”
“就算他真的瘸了殘廢了,這輩子只能坐在輪椅上,就算哪怕他某天不幸成了植物人,我也只愛他一個。”
……
“季修文……”
短短三個字,在瞿宴唇齒間反覆輾轉碾磨,似是要把名字的主人拆吞入腹。
你究竟想幹什麼。
這次,又想耍什麼把戲。
瞿宴閉上眼,握緊手心,脫離既定情節的意外令他不悅。
或者,是你偽裝得太好了。
自上輩子死後又在醫院重生醒來,今天,是瞿宴為了其他角色分神最多的一次。
瞿宴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向來不相信鬼神之說,他只相信自己。
依稀記得不久前,他分明病入膏肓,醫生救治無果後, 便一個人死在了冷冰的病房中。
可再次睜開眼時,瞿宴竟發現自己重新回到了上輩子出車禍後,被送到醫院的時間點。
他二十多年的世界觀轟然崩塌,有時候他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還沉睡在夢中。
雖然尚未理清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但那些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於是。
瞿宴按照上輩子的軌跡,放任崔建斌把季修文安排到自己的身邊,看著崔方毅聯合公司那一幫虎視眈眈的老傢伙,計劃盤算著如何在股東大會上指摘他。
逼就他放權。
瞿宴對此貌似毫無作為,可只有身邊親近的人才知道,他在下一盤大棋。
出院後回到公司的第一時間,便是把那些向來看不慣他,攪入到這趟渾水中的老頑固一一給流放了。
其做事手段強硬,疾如雷電,薄情冷意,令人膽寒。
他一身整齊的西裝,就這麼隨意坐在椅子上,也難掩強大的氣場。
他面無表情,詢問底下的眾人可有異議,會議室裡針落可聞。
參與會議的人此時才終於幡然醒悟。
面對公司這場早有預謀的大換血、大變革,裡面的人無不戰戰兢兢。
他們紛紛搖頭,跟搖撥浪鼓似的附和瞿宴,表示支援:“沒意見,沒意見。”
爺,哪敢啊!!
眾人如履薄冰,生怕下一個受牽連的就是自己,同時也慶幸,沒有參與到對付瞿宴的團體中,站在他的對立面。
崔方毅也為這件事情元氣大傷。
正因如此,他才會這麼急切的想扳倒瞿宴,慫恿季修文來偷他書房裡的專案書。
現在,瞿宴還沒像上輩子那樣只剩一副病入膏肓殘敗不堪的軀體,還沒有淪落到眾叛親離的下場,孤獨地死在冰冷的床榻上。
自他重生以來,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可今晚,某隻慣會做戲的傢伙似乎有了變化,比起上輩子怯懦的模樣有了不同。
瞿宴不清楚是否是因為他重生後,蝴蝶扇動翅膀所引起的連鎖反應。
外人向來難以猜測出他的真實意圖。
愛?
思及此,瞿宴冷笑一聲。
那是最大的的騙局。
脖子邊接觸到對方唇畔的餘溫似乎還有殘留。
夜風颳來。
不久後,瞿宴眉頭難捱攢蹙起,因為舊毛病的不定時復發, 他此刻腹部劇烈疼痛。
也只有在這時,瞿宴這才終於想起來,自己又沒吃晚飯。
他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
來到床櫃前,拉開抽屜,拿出了一個白色的藥罐,他面無表情地扭開,往手心裡隨便倒了幾顆。
因為剛才握拳時的力氣太重,導致他的無名指和中指的指甲雙雙陷入了軟肉中。
燈光之下,能清晰看見他攤開的掌心中,面板被刺出了幾道彎彎的血印。
可瞿宴似乎天生就缺少痛覺,像是感受不到。
大概是習慣了。
也不管回憶裡家庭醫生次次用那不贊同的眼光對他百般叮囑。
瞿宴手上的動作囫圇,無論藥片倒出來多少,盡數往嘴裡放。
在他眼中,這就是一項習以為常的機械式任務。
藥片漸漸在嘴裡融化,苦澀的味道很快散開,瀰漫舌尖。
他低眸,喃喃唸了一句,聲音消失在風中,同他的稍顯落寞的背影一起融於這寂寥夜色。
——好苦。
**
第二天一早,季修文意外地起晚了。
有好幾次,管家想要到樓上去催人,都被瞿宴冷冽的眼神給制止了。
對方雖然是管家看著長大的孩子,但他從來沒有猜透過瞿宴的心思。
老實說,這莊園裡的人就沒有一個是不怕瞿宴的。
管家也不例外。
瞿宴的性格本就陰晴不定,這次車禍事件後,更是愈發喜怒無常。
家裡的傭人們都在害怕,生怕自己哪天不小心,觸到了這位爺的黴頭被趕出去。
唉。
管家心裡嘆氣,搖搖頭。
從小就沒了媽的苦命孩子。
若不是瞿宴他自己爭氣,指不定早就在這個勾心鬥角的家庭裡被吃得一乾二淨,連骨頭都不剩了。
一頓早飯吃得沉默壓抑,明眼人都能感受到瞿宴今天的心情不好,大家安靜做完自己的事就退開,生怕受牽連。
終於在瞿宴越來越低沉的氣壓中,季修文出現了。
與瞿宴整夜沒睡好的疲態不同,季修文容光煥發,繞過樓梯口打了個哈欠。
無視眾人擔憂的目光,拉開凳子坐下,招呼道:“早上好啊。”
聽起來心情還不錯。
瞿宴抬頭,慢慢看了他一眼,見對方根本沒留意他,才又垂首喝了一口寡淡的清粥。
抿著唇,沒說話。
季修文像是沒接收到對方傳來訊號,飢餓的慾望,令他顧不及此刻有些古怪的氛圍,用筷子夾起餐盤上一個煎餃就往嘴裡送。
瞿宴家的廚師做飯水平無可質疑,都是花了高價從星級酒店僱來的頂級大廚。
形狀飽滿的煎餃兩面金黃,表皮酥脆,一咬開,裡面的汁水便蹦出來。
火候控制得恰到好處。
想著季修文又吃了一個燒麥,軟糯留香。
看在美食的份上,他覺得自己願意留在這個家吃一輩子。
過了一會兒。
季修文看向不遠處站姿端正的管家,嚥下嘴裡的食物,問道:“王管家,你不餓嗎。”
除此之外他發現所有員工都遠遠站著,訓練有素。
“你可以不用管我們的。”
聽聞,瞿宴動了動又看了他一眼。
按照以往的經驗來看,如果瞿宴不在的話,季修文這會應當是抱怨飯太多了牛奶太甜了。
要麼一會兒發瘋說椅子坐著不舒服,要麼是不喜歡調羹的顏色要求重新換。
總之,作天作地怎麼折騰怎麼來。
今天破天荒居然關心起其他人來了。
管家面不改色,微微一笑:“謝謝季先生關心,瞿家有規定,這都是我們應該有做的。”
有禮而知分寸。
“哦。”
季修文低頭繼續吃。
被無視冷落了一早上的人輕嗤一聲,他擦了擦嘴,動作優雅,放下湯匙:“你很餓?”
季修文又夾了個小籠包,不客氣道:“餓啊,我昨天沒吃晚飯,回房後半夜肚子一直鬧騰,都快被餓醒了。”
“呵。”
瞿宴看著他因為咀嚼食物,嘴角的腮幫子微微鼓起,他譏哂:“噎不死你。”
“沒出息。”
想到昨晚那聲莫名其妙的老公。
又暗暗補充:還很嬌氣。
季修文像是沒聽見瞿宴話裡的諷刺,轉而看了眼對面碗中只動了一半的白粥。
他停下動作,嘴裡輕咬著一根筷子,憐惜道:“你早上就吃這個啊。”
瞿宴胃不好,再加上大病初癒,此刻顯然沒什麼食慾,他垂眼,捲翹的睫毛在他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不知想到了什麼,他還是輕聲應答:“嗯。”
“這麼清淡,哪裡像是給人吃的。”
季修文又小聲嘀咕:“狗都不吃。”
瞿宴聽見,擺出一個後仰的姿勢,喊了一聲:“季修文。”
“在。”
“我發現你今天話特別多。”
氣質也很不相同。
“有嗎?”
季修文喝了杯中最後一口濃郁的牛奶燕麥,甜絲絲的味道總能令他心情大好。
瞿宴知道對方又開始裝傻了,索性挑明,鋪天蓋地的冷香味倏然向季修文籠罩過來。
他盯著對方的眼睛:“平時不是很怕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