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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康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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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一個美麗而危險的地方。作為整片大陸最乾旱的地方,這裡到處都是一望無際的沙丘,每當起風之時就會颳起漫天黃沙,再配上狠毒的太陽,勢要榨乾這片地區的每一滴生命之源。

同時,這裡還由於接近混沌本源地而充斥著大量的魔物,有強的有弱的,有大的有小的,有獨居的有群居的,數量多、種類多,多到甚至已經組成了一套食鏈。

但這裡也並非完全沒有生存的可能,或許是自然的仁慈,這片沙地上總有那麼幾塊地方得到自然的祝福,獲得如淚水般大小的一片水源,給這金黃的沙地點綴些綠色。

事實證明,神的造物是無比堅強的。即便是在如此艱難的環境之下,這些地區還是很快就爆發了蓬勃的生機。

最開始是人類在綠洲中建立了零零散散的家園,後來,經過一些機緣巧遇,不同種族的生靈都在此定居。經過歷史的沉澱,原先只能保證基本生存條件的村莊,逐漸演變為熱鬧繁華的大型城鎮。

解決了溫飽問題,就該擔心安全問題了。危險的魔物該怎麼處理?很簡單,打。於是這片沙漠便孕育了無數強大的戰士,戰士們集結起來,建立紀律、制定規則、保障權利,於是,傭兵公會在這片沙漠成立了。

不過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了,現在的傭兵體系比那時的要更完善、更全面,傭兵們也比那時的更強大,對魔物的瞭解也更充分。

但還是避免不了死亡。阿特茲坐在旅館房間內的桌前,盯著康蒂的骨灰出神。

房間的窗戶大開著,桌子是緊挨著窗戶放的,沙漠的風一點兒也不涼爽,惱人的微風捲著熱浪和細小沙子不斷打在阿特茲的臉上。

雖然他渾身都是堅硬的鱗片,但也不妨礙細沙被風脅迫著溜進他的眼縫裡。

被沙子迷了下眼睛的阿特茲終於合上眼瞼,併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從康蒂去世到現在已經一年多了,但他才剛剛啟程帶傭兵團回“家鄉”其其格鎮。

三天前,他們才抵達這座沙漠中最富裕的城鎮——綠洲城鎮阿巴爾。

這是他們第一次來這座城鎮,以前他們一直都在沙漠西南部區域活動,那裡離傭兵公會總部近,賞金高,魔物也多,不用從鎮子跑很遠就能找到懸賞目標。

但自從康蒂犧牲後,一切都不一樣了。阿特茲到現在還記得那場戰鬥,一隻因吞食同類而變異,毒性是普通同類十倍的巨鉗蠍,一尾巴穿透了康蒂的護甲和鱗片,深深扎進了他的腹部。

憤怒的阿特茲舉起重錘,拼了命一樣的狠狠砸向巨鉗蠍,直接砸爛了它的頭,但他還是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依舊一錘一錘的砸下去,直到砸得它渾身沒有一片完整的地方,成為了一灘名副其實的肉泥。

紫黑色的血液噴濺了阿特茲一身,後來很久他都沒能洗掉身上和盔甲上的腥臭味。

等阿特茲恢復理智,轉頭再去看康蒂時,康蒂已經躺在地上,不停的吐著鮮血。拉里已經從輪椅上跌落,跪在康蒂身邊不停的吟唱著咒語,試圖替康蒂垂死掙扎。

艾德里爾、洛根和林賽焦急的圍在康蒂的身旁,尤其是艾德里爾,表情難看的都快要哭出來了。

阿特茲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怎麼了,因為他們不是第一次獵殺巨鉗蠍,為什麼康蒂受傷這麼嚴重,大家都一副這麼難看的表情,巨鉗蠍雖然毒性大,但憑著拉里的本事,應該很快就解毒了啊。

烏黑的血不斷從康蒂的嘴角流出,滴落在金黃的沙子上。康蒂看到阿特茲,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阿特茲扔下手裡的重錘,急忙跑到康蒂身邊,輕輕跪下。

“阿特茲,”康蒂的聲音變得沙啞難聽,嘴裡不斷湧出的鮮血讓他說話困難,他現在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死亡的聲音,“阿特茲,我可能快要死了。”

“別說傻話了師父,放心,只是普通的巨鉗蠍,拉里一會兒就能…”阿特茲話還沒說完,康蒂就揮了揮手,示意他停下。

“聽我說完,阿特茲,我的時間不多了,”康蒂看著阿特茲,他的表情是那麼嚴肅,阿特茲長這麼大都沒見過他那樣嚴肅的表情。

“這不是普通的巨鉗蠍,可能是變異種或者怎麼樣吧,你心裡應該很清楚,如果是普通的巨鉗蠍,又怎麼可能刺穿護甲,”

不是,不是這樣。阿特茲在心裡不停的否定,不停的告訴自已這就是普通的巨鉗蠍,但他此刻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拉里,不用白費力氣了,你身體這幾年也不太好,別太勉強自已,”康蒂伸手扒拉了一下還在不斷吟唱的拉里,他剛過完,拉里就紅了眼眶,哭了出來。

“好了,你們,都給我開心點兒,我可不想誰在我的屍體前哭得死去活來的。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你們可聽好了,”

康蒂吐了口糊在嘴裡的血,盯著阿特茲說:“阿特茲,從現在起,我正式任命你為紅龍傭兵團團長,你必須承擔起這份責任,帶著大家一起好好生活下去。”

他說完這句,轉頭面向艾德里爾,嘆了口氣,開口說:“艾德里爾,我的女兒,很抱歉,父親可能沒法再陪你走下去了,不過沒關係,你還有哥哥,以後要聽你哥哥的話,不要闖禍,聽到了嗎?”

艾德里爾聽了這番話,當即止不住眼淚,抱著康蒂大哭了起來。

康蒂咳了咳,輕輕拍著艾德里爾的後背,就像小時候哄她入睡一樣。說這些話像是用盡了他最後的力氣,但他似乎還有沒交代完的事情,於是又開口說道:

“我不用辦什麼葬禮,也不用特意在這片沙漠裡找地方埋,你們把我的屍體燒成骨灰…”他的聲音漸漸微弱,“阿特茲…我想你把我的骨灰,帶回家…回草原去,帶回其其格鎮…”

“我在那裡…度過了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候…我太想回去了…請你…把我的骨灰…跟你師孃葬在一起…”

康蒂的聲音已經微弱到幾乎要聽不清了,“你知道她在哪裡…我帶你去過…拉里…洛根…林賽…阿特茲…還有我的寶貝女兒艾德里爾…”

他的手已不再動彈,只輕輕搭在艾德里爾的背上,阿特茲將耳朵貼近他的嘴巴,聽清了他最後一句呢喃:“謝謝你們…再見。”

說完,他便再也沒了呼吸。

回憶總是來的猝不及防,康蒂剛死的時候,阿特茲並沒有哭泣,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已就是哭不出來。

阿特茲照康蒂的吩咐,將他的屍體燒成了灰,用一個小陶瓶裝著,帶在身上。焚燒屍體的時候,阿特茲還是沒哭,只盯著那團火焰,看著火舌一點點吞噬康蒂的身體。

大家都很冷靜,只是默默的掉眼淚,因為康蒂說過,他不想他們在他的屍體前大哭大鬧。

但悲傷終歸還是不會放過阿特茲。康蒂去世後,傭兵團並沒有直接向其其格去,而是決定先把沙漠的城鎮逛一遍,再離開這片他們戰鬥了將近十年的地方。

在到達沙漠第二大城鎮瑞內博城的時候,阿特茲獨自在當地的酒館點特色椰棗酒喝,點完了才發現,他習慣性的多點了一杯。

他把另一杯擺在自已對面的位置上,端起自已的那杯嚐了一口。

辛辣又帶有甜味的烈酒入口,他剛喝一口就被這詭異的甜味震驚到了,酒能有像蜜一樣的甜味兒?!

從小喝草原烈酒,到沙漠後常喝的又是啤酒,第一次喝甜酒的阿特茲被嘴裡的蜜甜狠狠震驚了。

他轉頭想對對面坐著的紅龍說些什麼,但突然發現對面坐的沒有紅龍,只有滿滿的一杯酒。

那一瞬間,他突然感覺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挖走了,空落落的。嗓子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阿特茲張嘴卻說不出任何話,最後只發出了一聲嘆息。

他端起酒杯繼續喝,喝著喝著,他感覺到有液體從眼裡滑落,落到嘴裡,是苦的。

看吧,眼淚從不會放他一馬,離開父親的時候是這樣,離開康蒂的時候也是這樣。

“噔噔噔”敲門聲響起,阿特茲被迫終止了回憶。

“阿特茲?你醒了嗎?該下去吃早飯了。”門外傳來林賽的聲音。

阿特茲高聲回應:“這就來!”

隨即,他拿起桌上的陶瓶塞進腰包裡,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林賽正站在門口等他,甫一開門,一股肉類混雜著穀雨的香味就從樓下飄上來,牽動著阿特茲的胃口。

“走吧,今天早餐有皮塔餅、鷹嘴豆和羊肉泥,甜點是巴薩博斯蛋糕。”林賽與阿特茲一起下樓,邊走邊跟他描述今天的早餐。

阿特茲打趣道:“吃的還挺好。”

“那當然,也不看看我們在這兒住一天得交多少錢。” 林賽無奈聳聳肩,一人一龍說笑著下了樓。

拉里一行人正坐在旅館靠牆的位置,早餐都已經擺好了,隨著林賽和阿特茲旳入坐,眾人開始享用起了美味的食物。

傭兵的吃飯習慣非常接地氣,差不多一刻鐘就風捲殘雲般吃完了所有食物,連殘渣都不浪費。

等完整的食物都吃完後,艾德里爾抹了抹嘴,突然指了指旁邊那桌,低聲問道:“那兒坐的是個精靈嗎?”

阿特茲一邊用皮塔餅抹淨盤子裡的鷹嘴豆泥渣,一邊轉頭向旁邊桌看去。

只見旁邊不遠處的一張小桌子旁坐著一個孤零零的人形身影。他正捧著一本書看著,似乎正在等待食物端上桌,金色順滑的長髮,白皙細膩的面板,俊美清秀的容貌,優雅端莊的坐姿,還有尖尖的耳朵……

“是的,那就是個精靈。”阿特茲看了兩眼便把頭扭了回來,將皮塔餅塞進嘴裡,並給予了艾德里爾肯定的答覆。

艾德里爾嘖嘖稱奇:“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見精靈。”

“以前總聽一些老人說精靈都長得很漂亮,氣質不凡,如今見到真的了,確實所言非虛。”拉里喝完最後一口湯藥,微笑著發表感言。

阿特茲呼了一口氣,看了一圈桌子,開口問:“都吃完了吧?”

得到了眾人的肯定回答後,阿特茲大手一揮:“走吧,都收拾收拾東西,我們該往草原去了。

語畢,眾人散去,徑直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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