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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波斯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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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氏是個單純的性子,雖出自詩書清流之家,但涉世不深,凡事想得簡單,又被父親好好保護了多年,且府裡並無姬妾通房,關於一般夫人的家宅內鬥她全然未經歷過,在內宅後院裡可以說是真正過上了世外桃源般的日子。二人老來得女,自是對她這個唯一的女兒無比寵愛,正因如此,雖然陸霆也常對她頗為嚴厲,卻也實在是矯枉不及,最後的結果便是將她養成了無比驕縱頑劣的樣子。陸霆每念及此都痛心疾首,偏是劉氏毫無察覺,而前世她闖下的禍足以讓陸家湮滅……搖搖頭,陸若棠試圖讓上一世悲慘的結局從她腦海裡暫時消失,她實在受不了因著自已連累所有人的局面再次上演。總得改變些什麼。至少這一次,她不能任由時御算計,半推半就地同他訂了婚約,逼得父親受到威脅和誣陷,一次次為了她而妥協。

坐下給自已倒了杯茶,摩挲著杯壁上的菊花紋樣,她又一次想起了時越,那個曾默默守護著她,最後卻慘死的男子。上一世她不明就裡,在時御同聖上求娶她而遭父親反對,又遭時越阻撓時皆曾心生怨懟。她以為時越阻止她嫁給時御是因為看重父親的權勢,他擔心她的婚事最終影響父親的決定,轉而投身時御麾下,因此才百般阻撓。前世的陸若棠對時越十分不滿。

可直到被下獄之前,時越身旁的貼身護衛夜戈送來了一個香囊,並對已經意識到身處危險的她說,“殿下說了,如果姑娘想回頭,他拼了命也會想辦法護您周全的。”握著那個繡著黃華的淺藍色香囊,她這才明白原來一切都是錯位的,細細回想了之後終於忍不住泣不成聲。良久,她才朝一旁的夜戈道:“請轉告你家殿下,讓他萬事切莫衝動,好好活下去。”夜戈欲言又止,而後輕輕嘆了口氣,轉身便消失在了夜色裡。

她記得孩童時,曾跟隨父親母親一同入宮參加中秋晚宴,因著從小便是個活潑跳脫的性子,父親母親想著避免多生事端,原本是不打算帶她進宮的,只是她從未入過宮,知曉了父親母親要入宮一事後便百般哀求,要他們帶自已同去。軟磨硬泡之下二人才同意帶她同去,但也不忘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不準離開劉氏的視線,故而那日倒是並未出什麼大的岔子。記憶中,初次進宮的她被劉氏牢牢攥在手心裡,一刻也不曾鬆開,直到晚宴臨近尾聲,皇后邀請各家夫人一同到華園賞菊時,她才得了片刻的自由,悄悄從放鬆警惕的劉氏身旁溜走了去。

皇宮很大,她繞著園子這裡走走,那裡瞧瞧,她本就喜歡菊花,黃的白的紫的,各有各的看頭,只是看著看著就越走越遠了,很快就消失在了劉氏一家人所在的熱鬧之地,因著晚間賞菊,華園裡多處都有宮女掌了燈,因此分外明亮,而植菊較少的西側宮燈相較之下就暗淡了些,陸若棠左右看看,走到涼亭臺階上坐下,又從懷裡掏了塊帕子出來,只見她一層層開啟帕子,取出裡面裹著的兩枚荷花酥,美滋滋地往嘴裡送去。宮裡宴會,劉氏顧著規矩不讓她多吃,要知道往日在家她可是要吃兩碗米飯的……幸好劉氏瞭解自家女兒,提前準備了些點心帶在她身上,正好解了她此刻吃不飽的煩悶。

兩瓣荷花酥下肚,陸若棠心滿意足地擦了擦嘴,正要起身離開,就聽得亭子旁有細弱的哭聲,左右看看,四下無人,這哭聲倒是有些嚇人,壯著膽子往前走了兩步,就見一個身著青色宮裝的小男孩蹲在那兒,“喂,你為何在此處哭?”陸若棠壓了壓聲音開口道。小男孩聞言頓了頓,抬頭望向她,陸若棠驚了驚,她從未見過長得這樣好看的男孩,甚至比起她這個女孩子都要驚豔幾分,只是,男孩此刻臉上掛著淚珠,神情頗為委屈。“你是誰?誰讓你過來的?”男孩雖是哭腔,語氣裡卻是滿滿的憤怒。

陸若棠無奈擺了擺手,走過去在男孩身旁坐下,從身上取了香囊,在男孩疑惑的目光下開啟香囊,而後居然從裡面取出來一顆波斯糖……“諾,我想哭的時候就吃一顆波斯糖,吃了就不想哭了。你也吃吧,吃完就別再哭了。”男孩愣愣地接過,又見女孩飛速再取出一塊波斯糖來塞進了嘴裡。“要不是看你哭得這樣傷心,我才不要給你,這是我藏了好久的,孃親都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定是不讓我吃的,她說波斯糖吃多了牙齒會壞掉,這樣長大了就不好看了。”

女孩絮絮叨叨,男孩卻不說話一直盯著她手裡的香囊,女孩握著香囊的手緊了緊,忙道:“喂,不是吧?給你一顆你還想要一整袋?”見男孩不語,女孩瞪著眼有些氣鼓鼓的,可男孩的眉眼依舊很好看,在他堅定的目光注視下,良久,她嘆了口氣,終於將香囊遞過去,“罷了罷了,看在你這麼可憐的分上,就給你吧,反正我其實很久不吃波斯糖了,我怕牙齒會壞掉。”正說著便好似聽到有丫鬟在喚著自已,“糟糕,我出來太久了被孃親發現了。”說完便跳起來往華園東側跑去,一邊跑還一邊轉了頭朝男孩做了個鬼臉,“男子漢還哭鼻子,羞羞臉,略。”看著她的鬼臉,男孩笑了。握緊了手裡的香囊,心想這世間竟有姑娘,香囊裡裝的是波斯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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