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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越聞言挑眉，“哦？可據我所知，數年來你們韃靼與我們燕國交易，屢屢出現次馬充好馬換取高價的現象，但我大燕厚道，這些事並未放在眼裡，也就不說了。”
“你們每年來進貢的使者間不乏夾藏私貨者，他們誘逼燕國百姓與之交易，不論成敗事後均要再搶一通，到別人家裡做客行如此之事，恐怕是有些不知禮數了吧？”
“而明面上我大燕還得好生招待你們所謂的朝貢使者，並以金銀細軟賜之，如我大燕這般以德報怨者，恐天下少有了吧？”
將與韃靼往來的這樁樁件件一一擺到明面上後，時越嘴角噙著令人生寒的笑意。
“若閣下是以這樁樁件件來判定你們與我燕國交易是吃虧的話，還當真是本王孤陋寡聞了。”
說著拿起桌上的酒壺，朝暴彥巴圖酒杯裡斟滿了酒，“本王竟是不知，一向號稱豪爽灑脫、頂天立地的草原男兒竟是如此是非不分、不知好歹且厚顏無恥之徒。”
說完這些，晉王殿下的臉上依舊帶著笑，可眼神卻沉了下來。
這樣的笑在備受羞辱的暴彥巴圖看來除了有深深的譏諷之意外，竟然還有幾分令人為之膽寒的殺意。
先前他並未與面前之人打過交道，雖戰場上也曾有過幾次交手，可也基本上是點到為止，從未有過坐下來面對面交談的經歷。
原本他見面前之人也就二十多歲的模樣，在他看來，不過是投得了好胎的毛頭小子罷了。
雖也有幾分小聰明，可哪裡比得上自已草原上那些孔武有力的男子？
因此一開始暴彥巴圖是看不上這人的，這個在自已面前自稱本王的，頂多是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皇族子弟，能有什麼算計？
可聽了對方絲毫不客氣的譏諷，又聯想到他利落地將自已捆了去威脅自已兄弟停戰的場面，他似乎清醒了。
坐在自已面前之人絕不是什麼只知享樂，到戰場上只為混個功名的公子哥。
他甚至清楚地知曉自已派出去的使者暗中做的那些“交易”。一陣思索後，暴彥巴圖還是妥協了。
於是用鬆緩了三分的語氣道，“你且說說。”
對方聞言卻是沒有立即回覆，只見他不緊不慢地舉起了手裡的酒杯，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若本王猜得不錯，你那弟弟如今應當是在去搬救兵的路上吧？”
暴彥巴圖聞言心下一緊，他怎會知曉！
但面上仍舊鎮定，“王爺想多了，哪怕是親族，大難臨頭也是要各自飛的。”
時越聞言也不意外，似是早就料定了對方會否認。
“既然如此，本王也就不瞞你了，我大燕已有意將公主許配給瓦剌首領Π良哈爾，哦，便是先前與你有書信往來的赤也的兄長。”
這一次，暴彥巴圖幾乎無法讓自已再保持鎮定了，他自然知曉能與燕國和親會有多大的好處，自已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渴望。
如此，Π良哈爾定然會選擇與大燕合作！
他的表情變化被時越盡收眼底，狀似無意地瞥了一眼此時如坐針氈的暴彥巴圖後，時越又呷了一口酒道。
“如你方才所說，閣下既知，縱是親族在危難之際也只會選擇自保，那麼想必閣下也定然知曉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你覺得，赤也會為了你，說服哥哥放棄與大燕和親，也放棄會因此而帶來的源源不斷的補給嗎？”
此言一出又是對暴彥巴圖的狠狠一擊。
但面對已然頹喪的暴彥巴圖，時越卻並不打算就此收手，於是又接著道，“更何況，瓦剌能做主的從來都不是與你交好的赤也。”
暴彥巴圖的最後一絲希望終於破滅了。
他開始懊惱，自已當初為何要得寸進尺，放任手下進了燕國都城後做那些上不得檯面之事，至於那些劣等的馬匹……
如今看來，當初自認為佔了燕國便宜的自已還真是因小失大。可如今卻是說什麼也來不及了。
木已成舟，為時已晚。於是局面調轉，暴彥巴圖終於放低了姿態，以一種近乎懇求的語氣道，“王爺既已知曉我的計劃，想必早已去信瓦剌部落了吧？”
對於這一問，時越不置可否，但依舊一副胸有成竹之態，並用一種看傻子的表情看著對方，那眼神似是在說：你說呢？
暴彥巴圖見對方雖未正面回答，但面對當前的形勢也不敢再有所懷疑，忙又道“王爺，我只求你能讓瓦剌部落留下我弟弟的性命，其他的我都聽從您的安排。”
成了！站在時越背後的夜戈和白兆不由地心下大喜。不過面上仍舊一副雲淡風輕之色。
畢竟跟隨時越這麼久，這點城府他還是有的。事情比他們先前預設的要更順利。
就連姚文元也不得不在心下偷偷感嘆一番：殿下這招果然精妙，如殿下之言，面對暴彥巴圖這樣的人，武力是下策，攻心方為取勝之道。
原來，時越收到宮中的來信後，知曉了自已的父皇有想將玉清公主許配給瓦剌首領Π良哈爾之意。
一開始他想當然地認為母后來信的目的是希望自已能勸說父皇不要將玉清送去和親，並已經準備去信父皇，說自已願意領兵出征等等。
可此時他手裡的另外一封信卻讓他有了動搖。
倒不是信中有勸說自已不要請兵出征瓦剌或者出言阻止皇上之意，而是因為這封信寫得太過...異樣？
好吧，他不得不承認，母后和陸若棠的辦法是有些令他感到無奈。
可無論如何，這封奇怪的信也讓他徹底領悟了二人的意圖——這是圈套，不能鑽。
還有就是，我們一起唱大戲吧！
於是某日傍晚，時越站在營帳外看著營地裡似乎過得分外放鬆的暴彥巴圖，腦海裡似乎隱約間想到了些什麼，朝自已身旁的姚文元開了口：“你說，是什麼讓一個囚犯能表現得如此坦然自在？”
姚文元也看了一眼正陪著妻女玩樂的暴彥巴圖，“或許有兩個原因。”
時越來了些興致，“說說看。”
姚文元接著道，“其一，此人覺得好死不如賴活著，破罐子破摔，看透人生了。”
時越聞言搖搖頭，“我覺得不像，一個佔據草原數年並且曾經擁有過權力之人，此生恐怕很難再接受自已一無所有。”
姚文元點點頭，“我也覺得不像，那麼便是其二。”
二人相視一笑，彼此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