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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安十五年臘月初七,距離徵虜大將軍時越出徵大漠平叛韃靼部落已經過去了一年半。
雖天氣不好,雪積得很厚,可多數人卻都是歡喜的。
尤其是城中百姓,無不歡欣鼓舞地迎接他們的得勝將軍凱旋歸來。
百姓們聽說總是來大燕燒殺搶掠的韃靼已經被他們的晉王收拾得乾淨了,都十分歡喜。
更何況,連近年來蠢蠢欲動的瓦剌也被晉王順便收拾了一場!怎麼不算是值得普天同慶的大喜事呢?
於是老百姓都自發地列隊立於城中道路兩端,熱情地歡迎著他們的英雄歸來。
陸若棠也被玉清公主拉著到了宮門口,迎接時越。
看著不遠處的百姓熱烈地歡迎著英雄的歸來,她心裡也很是為時越感到喜悅。
臉上不自覺地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只是待她收回視線後,見到了立於中央的帝王,正神色複雜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不由得感覺心揪了一下。
若是她沒有感覺錯,泰和帝原本帶著笑意的表情裡,卻藏著幾分他人難以察覺的忌憚。
聯想到對方先前以和親一事作出的試探,陸若棠原本歡欣的心再度高高懸了起來。
這一世看似是改變了許多人的結局,至少皇后和公主還好好地活著。
可又似乎,很多事情並未真正得到改變,因為帝王的猜忌才是最為致命的毒藥。
玉清公主近來可謂人逢喜事精神爽,瓦剌被繳平,她自然不必再被送去和親。
而自家哥哥如今也征戰得勝而歸,還真是雙喜臨門!
所以沉浸在自已世界裡的玉清並未注意到身旁陸若棠的神色變化。
倒是立於陸若棠身側不遠處的南平王時御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
他向來是個善於隱在暗處默默觀察之人。
說來也可笑,或許是自已從小便有了偷偷觀察他人幸福的經驗吧......
此刻他同樣看見面前的女子正在為另一個男人歡喜和擔憂,而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同時出現在她身上,似乎都是因為一個原因,那便是在意。
可原本,她那些在意都應該是屬於自已的。
即使自已從前並不真正需要,她那種在意的眼神應該是落在自已身上的。
即使自已從前並無真心,可是為何,察覺到她改變了對待自已的心意之後,連帶著也改變了自已對待她的心意。
深吸了一口氣,時御稍微收了情緒。
沒關係,你總能重新注意到我的,因為你如今注視著的那個人很快便會消失。
陸若棠,一切才剛剛開始,我會讓你懂得,選誰才是對的。
長袖內的手緊握著玉扳指,時御將目光落到了遠處騎在馬上的男人身上......
英姿颯爽的時越從道路上緩緩打馬而來。
相比其他戰士臉上流露出的喜悅之色,作為受到迎接的主角,他的神情卻似乎並無悲喜。
似乎是看到了宮門口立著的明黃色,時越在還有幾步之遙前便勒馬停下,將身上的鎧甲和手中的長槍扔給了身旁的夜戈與白兆。
而後大步流星邁步朝那抹明黃色身影而去,近前後恭敬跪下,“兒臣平安歸來,不辱皇命,恭請父皇聖安!”
泰和帝原本複雜的神色不知何時已經一掃而空,此刻臉上取而代之的是身為父親的慈愛笑容。
“好好好,我兒此番出征大捷,實乃大燕功臣,快起來!”
話音落後,時越卻並未就著泰和帝伸出的手起身,而是將頭埋得更低。
“父皇如此寬厚仁德,兒臣當真是更加慚愧了。身為皇子,領皇命出征,不想卻誤判軍情,導致三萬餘大燕軍士尚未迎來真正戰鬥便枉死於臚朐河。然因路途遙遠導致軍情之細節未能及時上報,而後又因上天垂愛大燕,令吾能做些將功補過之事,想來也俱是上天因父皇道心所感才造就後來的順境。只是而今兒臣歸來,本是戴罪之身,卻得父皇親迎和百姓歡呼,實感無顏面對,特在入宮前懇請皇上降罪!”
一席話說得鏗鏘有力,聽起來似是句句發自肺腑。
不知為何,陸若棠聽後只覺得有些眼睛發酸,視線開始慢慢模糊起來。
恍惚間,她只看到跪在那明黃色身影前的男子,在漫天飛雪的季節,此刻卻隻身著一件黑色單衣。
他似是瘦了,也黑了一些,而那卑順著低下的頭顱,卻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如此聰明之人,恐怕在入城時見到百姓歡呼簇擁,夾道相迎之時,便已經猜測到了他那高座上的父皇帝會有忌憚之意。
而他選擇再一次放低自已,這低下的頭、攬在身上的過錯,卻每一樣都不是為了自已。
為的只有戰場上兄弟的那份情誼,還有他似乎從未真正擁有過的父愛。
冰涼的液體劃過臉頰,陸若棠意識到自已竟然落淚了。
忙伸手悄悄揩去了臉上的淚,裝作無事發生一般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泰和帝原本有些錯愕,好一瞬間都愣在當場。
其實不僅僅是泰和帝,在場的許多人都聽蒙了,晉王不是功臣嗎?
為何被自已說成了罪人?難道是戰場上發生了什麼大家不知道的事?
或許還是晉王做錯的事?可臚朐河一戰死傷人數不是隻有兩萬人嗎?
且也不是晉王的誤判啊,真正該請罪的不該是右副將孔勝嗎?
一連串的疑問讓所有人都愣住了。片刻後,泰和帝終於回過神來,雙手用力扶起了依舊跪在地上的時越。
“好了,有什麼回宮後再說,無論如何終究是打了勝仗回來的,老跪在此處像什麼話!”
這一次,時越終於順著泰和帝的手起了身。
路過陸若棠和玉清身旁時,他的眼神默默地朝陸若棠看了過來。
玉清像個孩子一般在他面前嘰嘰喳喳,他柔聲回應著自已的妹妹,隻眼神依舊長在那個一言不發,始終沉默的女子身上。
世界好像就此無聲,周圍的熱鬧好像與二人再無任何關係。
沉默,深深地沉默。可他似乎能從她的眼中讀到很多資訊,有關心,有久別重逢的喜悅,還有無聲的心疼。
他知道,她會明白的,所以無須任何多餘的解釋……
數月不見的人,眼下正在自已面前。
可前頭還有一應事宜等著自已去處理,時越不由地皺了皺眉。
“可否去皇額娘宮中等著本王?”